分针扣住了数字，发出“叮”地一声，方潇潇从一堆文件中抬起了头，轻轻呼了口气。 六点整，可以下班了。 她悄悄看了四周一圈，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并没有人看她。她心中松了口气，合上电脑准备赶紧离开。 “那个谁，小方，过来一下。”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喊声，方潇潇脚步一顿。 作战计划失败，被老巫婆发现了！告急！ 方潇潇心中陡然响起一个尖叫的声音，身体却乖乖地转了过去。 “帮忙把这些文件拿去复印一下，这些拿去送到八楼给小程。”喊她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赶上来后一口气把一堆文件塞到了方潇潇的怀里，撞得女孩瘦小的身体一个踉跄。 这么沉，一看老巫婆今天就一直在偷懒! “王，王姐……”方潇潇捧着文件，那句在心中已经咆哮了无数句“现在已经下班了！”在口中绕了两圈，还是没有说出来。 “也没多少东西，是吧？”王姐好像看出了方潇潇的心思，打了个哈哈，“听说八楼的小程天天主动加班，昨天还被经理表扬了，年轻人啊就得这样，多做多得。” 胡说！分明是你偷懒不想干活！事情都是劳资干的，成绩都算你的！声音继续尖叫着。 方潇潇面上勉强笑了下，说声知道了后，王姐就满意地离开了。高跟鞋声嗒嗒地走远，办公室冷清了下来。 写字楼的电梯坏了，方潇潇只能走楼梯，逼仄的楼梯间里困着夏天的闷热，等爬到了八楼的时候身上已经出了一层汗，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她中午太忙了没吃饭，饥饿感本就一波波地涌上来，现在骤然爬这么多楼梯，只觉得胃里一阵恶心，眼前一黑，连忙扶住栏杆稳住身体。 “你今天穿的很漂亮。” “是吗？我随便穿的。” 男女对话声透过拐角传到方潇潇的耳朵里，她听出那是程柔的声音。 被王姐拿来讽刺她的小程全名叫程柔，是个年轻漂亮的美女，今年刚毕业。方潇潇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和一个男同事互相打趣，看到方潇潇手里的文件后脸上掠过不耐烦的神色，但还是扬起了一个笑容：“王姐不做了啊，没关系，给我吧。” 说完她挽了一下长长的卷发，轻薄紧致的短裙衬得她身材热辣火爆，男同事又忍不住看了她好几眼。 方潇潇默不作声地把文件递过去。离开的时候听到男同事心疼地让程柔不要这么拼命工作，得到了后者娇嗔的回应。 瞎说！她根本什么都不干！每天加班就是在聊天！方潇潇内心的小人疯狂尖叫着。 “天天加班，不就是等着张总出来好搭讪么，谁不知道她的心思，成天装模做样的。”楼梯间里突然挤进来一个女同事，鄙夷地说了两句，又惊讶地看向方潇潇：“都下班了，你去哪儿啊？” “我去一趟复印室，领导紧着要呢。”方潇潇笑了笑，没等女同事拉着她继续吐槽，小皮鞋就噔噔噔下了楼。 她心里的声音虽然喊的很欢，但一说出口就会变得非常怂。 还有五分钟就可以走了。 机器的工作声中，方潇潇捂着胃，心里的声音蔫嗒嗒地自我安慰。 事实上她本来也没想着能一下班就走，今天做的事情还算少的。要是运气不好被拉住了，忙一个晚上都有可能。 这个公司的氛围就是如此，她要想能轻松一点，就要等下一个新人过来了。那些前辈就会“大发慈悲”地把支使她做的事情转移到新人身上一点。 简直丧尽天良！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方潇潇拿出来，看到了一个跳出来的消息。 【赵铭：我们谈谈】 她看了一会，心里的声音悄无声息地灭了，面无表情地把消息划掉，锁屏。震动声又不断地响起，她咬着唇拿出来，发现是好友阮绵发来的。 【阿软：潇潇，我妈不让我去看医生了，怎么办？】 方潇潇心头一颤，连忙点开想问清楚怎么回事，一个油腻的声音却忽然闯入了耳朵中：“这不是小方么？这么晚了还在工作啊。” 她深深吐了口气，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站在后面笑着看她，视线在她的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在胸口打了个转：“出了这么多汗呀……天真热，是不是？” 他缓慢的语调像一条在空气中游动的蛇，方潇潇只觉得脑中一阵阵炸出慌乱的空白，被他看过的地方浑身都不舒服，忍耐着点了点头，“钱经理好。” 老色鬼！大胖子！ 钱经理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和方潇潇祈望相反地走近了两步，肥腻的大手放在了方潇潇的肩上，“小方，我发现你瘦了啊，是不是上班太累了？” 居然还捏了两下！方潇潇下意识地瘪了瘪嘴，又马上扳回正常的脸色，侧过身躲开了钱经理的手。 钱经理当作看不见的样子，继续笑呵呵地和方潇潇有一茬没一茬地聊天，手不时地放在她身上，一会捏下肩，一会碰下腰，一会掐下脸…… 还摸我！捶死你噢！ 方潇潇心里都快抓狂了，脸色也越来越冷，就在快要爆发的当口，钱经理忽然抬起手看了看表：“时间不早啦，小方你也快点下班吧，我先走了。” 方潇潇一口气憋在胸口，眼睁睁地看着钱经理肥胖的身躯慢悠悠出了门，感觉就像被喂了口X，却又无法发泄，憋屈至极。 最后一张纸复印完成，被复印机轻飘飘地吐了出来。 “哐！” 方潇潇砸了下机器，然后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在调节心态。 其实是在心里疯狂骂人。 …… 问候完一天的不爽后，方潇潇终于呼了口气，把文件收起来，突然想到还没回好友的消息，连忙又掏出手机，却看到上面又弹出了几条扎眼的信息。 【赵铭：潇潇，你冷静一点，都是成年人，怎么还这么冲动？】 【赵铭：我那天就是图个新鲜，都是被大刚他们怂恿的！】 【赵铭：男人嫖一次不是很正常嘛，这也叫出轨？】 【赵铭：你到底在哪，我们好好谈一谈，行不行？】 方潇潇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又变得暴躁无比。心里的小人蠢蠢欲动，准备随时来一波女高音。 她点开好友页面，在删除键上停留了一会，然后切换到聊天界面，郑重地打出了几个字。 滚你妈X。 接着她犹豫了一下，又换了个字。 滚你爸X。 发送，删除好友，方潇潇终于感觉心中舒服了一点。又连忙点开和阮绵的聊天界面。 【阿软：潇潇，你在吗？】 【阿软：我妈来我家了，草，还带着我爸！】 【阿软：我要跟他们好好谈一谈，晚上再联系你。】 好好谈一谈，又是好好谈一谈。方潇潇盯着那几个字，最后默默地退出了页面。 有些人，是没办法好好谈的。像阮绵的父母，像赵铭，她的前男友。 又像每天盯着哨给新人难看的王姐，像到处吃豆腐的钱经理，整日盯着老总办公室的程柔…… 她站在复印室的门口，想了想，打开自己的微博，手指慢慢敲打着，码出了几行字。 【现实世界总是令她不自在，但方小姐作为一个25岁的包子，是无法拒绝的。但她总觉得上天对她还不错，至少给了她一颗很强大的内心。】 设置为“仅自己可见”，点击发送。 心里的小人慢吞吞地敲了敲她的心壁安慰她，声音和心跳声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下午七点零一分，方潇潇走出了写字楼。她复印完文件后又被拉去搬了几件东西，胃实在难受得厉害，皱巴巴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整理就拎着包出来满大街找吃的。最后钻进一个小吃铺，吃了一碗五块钱的馄饨，饿到迷糊的脑子里才能想点别的事。 比如所剩无几的银行卡余额。 方潇潇把脸搭在桌子上，思考了一会，还是决定不坐出租车了。从这里走到家，四十分钟左右应该到了。 就当饭后散步了。 于是不多时，暮色沉沉的街道上多了一个穿着牛仔裤和白衬衫的小个子女孩，背着红色的双肩包，带着一顶棕色的大太阳帽，远远看过去像童话里走出来的小矮人，啪嗒啪嗒地走在街道上。 但是走近了，就会看到童话小人垂头丧气的脸。 方潇潇，刚刚恢复单身的25岁女青年，在经历了四次因性骚扰和职场霸凌等原因失去工作后，正在第五个岗位上勤勤恳恳地工作着。 没有房子，没有存款，没有好看的面孔和性感的身材，也没有得天独厚的才能。 她觉得此生离成功最近的一次，就是好友阮绵不知道从哪里给她联系了一个编辑，让她在网站上写小说。 她兴奋得不行，起早贪黑写了十几万字。后来编辑觉得她的男主不够劲，让他挖个女主的肾什么的，被方潇潇惊恐的拒绝了。 从此再也没动过写小说的念头。 这么想着……她的人生确实是很失败啊。 心中尖叫了一天的小人也随着天色变暗而哑了声音，静静听着小皮鞋的啪嗒声。 路灯亮了起来，方潇潇抱了抱胳臂，决定快点走回家。据说太衰的人不适合走夜路。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 突兀的音乐突然响起，方潇潇一个激灵，连忙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然后，夜色中闪烁着五彩缤纷灯光的店面差点晃了她的眼睛。 她的左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宛如儿童游乐场外观一样颜色鲜艳的门店，荧光灯拼成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云霄玩具店。 店门大开着，从里面传来震耳的儿歌声。 这家什么时候开的？ 方潇潇十分错愕，她昨天坐公交车经过的时候还没看到这里有这么一家玩具店呢。 店里的音响声音贼大，放完卖报歌放粉刷匠，方潇潇想快点走过去，却又忍不住往里面看了一眼。 门口都是风铃，看不清里面的样子，应该是很多彩缤纷的吧？毕竟外面看起来像糖果屋一样…… 要不进去看看？ 这个想法才在心里溜一圈，方潇潇已经走了进去。 拨开一串串风铃，耳边的儿歌声变成了风铃响动的声音，好像从一个世界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欢迎来到云霄玩具店！” 方潇潇一愣，然后迅速抿紧嘴，像被点了穴一样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一个一脸阳光的美少年正站在她的面前，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小小的酒窝，“恭喜你，成为了本店的第一个顾客。有优惠哦！” 太，太好看了……方潇潇几乎是有些慌乱地点了下头，然后连忙别开脸，试图通过观察店内的环境来掩饰自己的僵硬。 她一见到十分英俊的美男就会心慌意乱，本来就长的反射弧更是被无限制地拉长，虽然已经随着年龄增长而改善了很多，但现在这个……还是超出了她对好看这两个字承受能力。 他看起来还没成年啊！方潇潇，控制你的想法！心中的小人扯嗓子尖叫了起来，被紧张得冒烟的方潇潇一拳锤倒，十分无情。 “有，有什么玩具呀。”她干巴巴地问道。 “这里什么玩具都有，你可以随便看看。”美少年十分热情地说，同时认真地观察她的目光，方潇潇每看到一件玩具，他就在一旁介绍。 少年的声音温润细腻，方潇潇本来晕乎乎的也没太听清少年在说什么，听到某个词时突然一怔，头脑也清醒了几分。 “哥哥扭蛋？”她看过去，看到一堆不同颜色的圆球放在玻璃箱里。玻璃箱上贴着大大的“哥哥扭蛋”四个字。 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方潇潇突然想起自己看过的某部电视剧，里面可以扭出哥哥的圆蛋和玻璃箱里放着的也十分相似。 “这个呀，这个是舶来的。”美少年不好意思地捏捏鼻子，“听说现在有女孩子喜欢这个，我就引进了一些，你想要吗？我这里还有姐姐扭蛋，弟弟扭蛋，妹妹扭蛋……” 方潇潇扑哧笑出了声，美少年的话听起来煞有其事的，如果她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孩子，估计就会信了。 “有没有男友扭蛋啊。”她忽地问了一声，脸上还带着笑意。美少年却愣了一下，这一反应让她也回过神来，顿时脸上一红。 不是什么有问题的话，可她就是觉得羞耻又尴尬。接触人时的不适应感突然一股脑涌了上来，她漫无焦距地看着玻璃箱，满脑子都是快点买个玩具出去。 “有倒是有，但存货不多。”少年并没看出方潇潇的尴尬，只是皱着眉说道。“这种蛋比较难做。” 说着，他在墙上按了下黄色按钮，玻璃箱突然一晃，原先满箱子的小圆球不见了，变成了七个上尖下圆的大金蛋。 看起来与商场砸金蛋活动的金蛋道具十分神似，只不过这些个看起来质量更好，一看就沉甸甸的。 玻璃箱上的四个大字变成了“恋人金蛋”，依旧歪歪曲曲的，字体变成了粉红色。 “店里就七个了。”少年满怀希望地看着她，“你想要吗？” “呃，好啊。”方潇潇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下来，然后突然想到了自己凄凉的余额，连忙问道：“这个多少钱啊？” “嗯……”少年被问得一呆，然后开始沉思，“你觉得多少钱比较合适？” “我觉得……”方潇潇一脸茫然地看了看金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她也没买过玩具，怎么知道这个价格应该是多少？ “一个十块？”她试探着说道。 “那就一个二十。”少年当即坚定地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方潇潇。 “哈？”方潇潇怎么听怎么感觉这个少年不是很靠谱。 还是说这是在某个她不知道的时候流行起来的定价方式？ 但一对上少年的眼睛，本来就不会讲价的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含糊地应道：“……行。” 少年当即兴奋地睁大了眼睛，看起来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就成交， 好像下一秒就会鼓掌欢呼了，“你要几个？” “一个就行。”方潇潇比了个手指，然后掏出手机准备付款。 “好的！”少年开心地按了下玻璃箱前面的红色按钮，箱子下面的小门打开，一个金色的蛋咕噜噜滚了出来。 接着第二个也一模一样地滚了出来。 接着是第三个…… 少年荒了，连着按了好几下红色按钮，却没有用，几秒的时间里，七个金蛋一个接着一个地掉了出来，挤在玻璃箱前面的凹槽里。 “豆腐渣机器！”少年恨恨地喊了一声，嘴巴扁了起来。 方潇潇看着少年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也跟着方了，“那个，要不然把剩下的蛋放回去……” “恋人扭蛋第一次必须是被主人碰到……”少年愁眉苦脸地说：“一直放在外面的话灵气会消散的……” 方潇潇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她虽然不是很理解少年在讲什么，但却觉得他是真心实意地难过，本就不善于处理突发事件的大脑更是一片混沌，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要，要不然我把这些都买了好了。” 一个二十，七个一百四。她月末前紧巴巴地凑合一下，还是买的起的。 虽然可能接下来的几天都坐不了公交车了…… “真的吗？”少年双眼一亮，感激地看着她：“你要是真的买的话，我给你打五折！ 五分钟后。 方潇潇抱着一个大袋子，一脸茫然地走了出来。出门被夜风吹了一脸，心中的小人好像才回过神来。 回头，玩具店门口站着正在热情挥手的美少年。 “再见！欢迎下次再来哦！” 方潇潇艰难地从大纸袋上抬起手来，摆了摆，“再见。” 指缝间还夹着一个名片，上面写着几个金色的小字。 云霄玩具店。店长：峦青。 后面二十分钟的路程满头大汗地走完，爬上自己的公寓后，方潇潇脱力地坐在沙发上。袋子坠到地上，沉甸甸的金蛋咣当咣当地响了几下。 “等到蛋上出现了裂缝时，你就把它放在浴缸里，第二天恋人就会孵化出来啦。”方潇潇脑海中浮现少年交代她的话。 ……恋人？ 方潇潇记得当自己一头问号地看向少年时，对方神秘地眨了眨眼睛：“具体会孵化出什么都是随机的，这就要你自己去发掘了。” 或许会孵出来玩具什么的吧。她心里嘀咕道，起身把七个大金蛋从纸袋里拿了出来。 “欸？这是……”方潇潇突然看见一个金蛋上面出现了裂纹，像蛋壳即将破裂一样。 不会是她刚才把袋子放到地上摔坏的吧？ 方潇潇目瞪口呆地看着金蛋，然后赶紧否定了自己，或许这就是少年说的要孵化的前兆呢，要往好处想。 于是晚上，方潇潇从浴室洗完澡出来后，对着裂了缝的金蛋犹豫了一下，然后接了一浴缸水，把金蛋放在了里面。 放之前她还看了下那道裂缝，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睡之前她又盯着手机看了会，阮绵没有给她发消息，她不放心地打了电话过去，阮绵接了起来，听起来像是已经睡了。 听到阮绵一切都好，方潇潇就放心了，放下电话沉沉地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金蛋孵化后出来了一个和玩具店店长长得一模一样的美少年，然后其它六个蛋十分嫉妒他先孵出来了，一个个长出了小手和小脚，拿着锤子追着美少年锤。 最后美少年扑进了她怀里，她看着飞过来的锤子惊恐地张大了嘴，然后醒了过来。 天刚蒙蒙亮。 方潇潇松了口气，然后又提起了心，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浴室。 希望能是个皮卡丘什么的……千万别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至于店长那样的美少年，她就不幻想了……欸欸欸欸欸？？！！ 尽管已经做了一晚上的梦，在看到浴缸里躺着的人的时候，方潇潇还是尖叫出了声。心中的小人也同时放声大叫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等到她紧紧攥着浴帘冷静下来的时候，才在极度震惊中看清了浴缸里男人的脸。 一张近乎完美的面孔。挺拔的鼻梁上是一双仿佛含着一片湖水的眸子，额前有一缕碎发低低垂着，水珠从发丝滴下，顺着修长白皙的脖颈汇入浴缸的水中……他静静地看着方潇潇，目光中带着几分迷惘，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两下，粉色的唇瓣翕动了两下，开始缓缓地张合。 “你……就是我的恋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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