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芳芳对上那双乖张凌厉的眼睛，心头一突，整个脊背都跟着发凉起来。被那摄人的怒气一逼，竟没敢开口。 惯于欺负包子的人，本身就是欺软怕硬的代名词。刚才还盛气凌人的女人现在心里更多的是惊慌，眼珠不停转动着。 “你……”王芳芳找不到反驳的点，又不敢在气势逼人的第二蛋面前无理取闹。 这个陌生的英俊男人怒气冲冲，看起来和方潇潇一定互相认识。她得罪方潇潇不算什么，但加上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就不划算了。王芳芳心下有了打算，就马上转换表情问男人：“你是哪位？怎么一上来就这么冲？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还没等她把后面的话说完，眼前一花男人就到了面前，张扬摄人的气势直接噎住了她后半句话，下意识地向后退一步口不择言道：“你要干什么？你还想打人啊？” 男人眯起眼睛，极其厌恶地看着她：“打你又怎么样？你刚才骂人的时候不是很嚣张吗？” 王芳芳心一缩连忙反驳：“我什么时候骂她了！同事之间互相交流而已。” “奔丧不算骂人，那我在你身上挂个奔丧的牌子游街，是不是也叫人类之间互相交流？”男人冷笑道。他又低头问方潇潇，“她没把你怎么样吧？” 方潇潇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她有些迟钝地摇摇头，看着男人精致的侧脸，似是有些不敢相信。 第一次，有人在她被攻击，被欺负时能及时赶到，然后毫不犹豫地站在她的面前。 几年来无数次期待过的场景，是她的幻觉么 “你怎么来了”方潇潇怔怔问道，声音不自觉地放得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个幻觉。 第二蛋误以为方潇潇是说他速度快，有些得意地看了她一眼，“你忘记了，我会瞬移啊。” 潇潇:“……”确认过眼神，确实是他没错了。 王姐看着二人的互动，一个念头脱口而出:“他是你男朋友？” 方潇潇刚想否认，第二蛋就已经抢先讽刺道:“看来你虽然心黑人蠢，眼睛倒还没问题。欺负我女朋友之前，问过我了吗？” “我女朋友”四个字上，特地划了重音。 王芳芳气得咬牙，一面是被骂的，一面却是嫉妒。这么英俊护短又霸气的男朋友，谁不想有？她方潇潇哪里好了？越是浅薄的人，就越是容易用身边的异性来标榜一个人的价值，纵使她已经人到中年，却依然这个小姑娘更多了几分敌意。她对方潇潇说道：“你是故意让你男朋友来公司里闹事的不怕我告诉部长吗？” 刚“得到”了恋人身份而嘴角微微翘起的男人面色一沉，“你们部长知道有你这样威胁同事帮你造假的职员吗？” “什么造假？”王芳芳被这个帽子扣的一愣。 第二蛋抱着臂:“你让她做的，是你应该做的事情吧威胁同事做你的工作，然后算作你的成绩，不算造假吗？” 王芳芳试图辩驳:“只是帮忙做点事而已，怎么能叫……” “人家愿意的时候你想要钱，叫做借钱，人家不愿意的时候你威胁她拿钱，叫做抢劫。连这个都不知道，你是蠢到连常识都忘了吗？”男人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 “你……”王芳芳找不到反驳的点，又不敢在气势逼人的男人面前无理取闹。一口气憋在胸口气的脸都发青了。 方潇潇定定看着靠在墙上神情狼狈的王姐，忽然觉得很讽刺。 这就是她一直以来习惯性顺从忍耐的对象，面对好说话的人得寸进尺，面对稍稍强势一些的人就马上屈服。 而身边男人多么直白凌厉，就衬托的自己之前的反应多么懦弱可欺。 尽管已经知道每次忍无可忍的爆发都只会换来更糟糕的结果，但还是会有这样的时刻，方潇潇会止不住的怀疑自己的选择。真的是正确的吗？ 真的就只能这样，没有别的出路吗？ “方潇潇？”第二蛋看见女主不说话，压下声音里的攻击性，皱着眉碰了碰她的肩，“你没事吧？”不会是被那个女人吓呆了吧。 方潇潇这才回过神来，看见男人担心的表情后鼻子忽地一酸，她压下眼底的酸涩，平稳住语气对王芳芳说：“不好意思王姐，我朋友脾气比较暴躁，他没有恶意的。” 虽然他一脸恨不得把你扔到窗外再恨恨讽刺几句的样子，但他只是性子比较直而已。跟一个性子直的人过不去，你好意思吗？ “谁是你朋友。”男人撇了撇嘴，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却暗搓搓地没有收回来。 王芳芳见男人一面对方潇潇就收敛了气势，勉强找回了一点底气，但男人的视线一扫过来她就失去了反驳的胆子，恨恨地把这口气咽下，“那你跟你男朋友好好解释一下，就算王姐做法不太对，也不是什么大事，外面都是公司同事，要是闹大了就不好了。” 自从男人破门而入，刚才已经有几个职员好奇地看杂物间里面的情况了。王芳芳虽然对这个陌生男子极为打怵，但以她对方潇潇的了解，一旦这件事闹大，对方一定比她更先难堪。 果然，方潇潇转头对男人说：“我这里没什么，你先出去一下。” 男人一脸不乐意：“跟这种人多呆一秒都是浪费时间，不过，我真的不能打她吗？为什么” 王芳芳：“……” 方潇潇轻咳了两声，她听出了这是一个刚刚来到这个社会，信息接收还不全面的人发自内心的疑问，王芳芳估计就不是这么想的了。果然，她听到王芳芳低声嘀咕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要打女人的男人。” 第二蛋敏锐回头地瞪了她一眼：“我也没见过会招这么垃圾职员的公司。威胁别人帮自己做工作，你们公司以不要脸为风俗吗？你们的产品是不是也这么偷工减料？” 王芳芳气结却不敢反驳，接着她眼角瞟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浑身立即僵硬在了原地。 “我们公司或许会有这样的员工，但是产品一定不会偷工减料。”门口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方潇潇惊诧回头，看见了张总面无表情的身影。 “张总，这都是误会。是小方的朋友在公司里闹事。”王芳芳连忙说道。 张总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你们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躺 。” 王芳芳咬咬牙跟了上去，由于有表情不善的男人在旁边，经过方潇潇身边的时候连瞪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方潇潇有些恍惚，她从未想过这件事会闹到张总那里去，结果会怎么样？她也不知道。之前她每一次笃定自己会得到公正待遇的时候，获得的都是极其不公的结果。 她刚往前走，却被拽住了手，回头是第二蛋掩饰不住担心的表情：“如果你不想去的话就不要去了，我带你走，再也不在这个破公司呆着了，电梯都是有问题的。” 原本心态压抑的她不仅莞尔，脑海中突然飘过某个电影的画面，鬼使神差地问道：“我不工作的话，你养我吗？” 男人一怔，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的红晕，“哼，那你得先和我在一起，你要是不要我……反正我养定你了，我一定比苏城那个家伙强出无数倍。” 阳光逆着门的轮廓投下透明的光影，打在男人的周身，仿佛一个精致美好的幻影。方潇潇心中一热，又莫名的酸涩，不由追问：“为什么呢？” “因为我是你的恋人啊。”这次他毫不犹豫地说道。 方潇潇心中升起一丝失望，因为是我的恋人，所以做这些吗她看着男人在光芒中有些透明的轮廓，突然想到，如果他今天没有来，如果这里没有他，那么现在会是什么结果？ 察觉到方潇潇表情的变化，男人怕她不信自己，又有些着急了起来，急忙补充道:“虽然我现在还没有赚钱，不过每个恋人金蛋都会有自己的能力的，你放心，我一定养的起你……” 方潇潇噗嗤一笑，真诚地说道，“谢谢。” 谢谢你帮我出头，谢谢你对我好……无论是因为什么。 “那好吧。”第二蛋见方潇潇还是要去，只好撅了撅嘴，“那你要是再被那女人欺负的话，直接叫我就好了，我会直接到你旁边的。” 方潇潇笑道:“我知道，你会瞬移。” 第二蛋得意一笑:“不，这个对你们来说，叫做千里耳。怎么样，我厉害吧？” 方潇潇:“……” . 这一次进总裁办公室的时候，方潇潇比之前少了很多彷徨恐慌。即便看到黑了脸的部长也在，她也咬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反倒是王芳芳神情有些不安，用各种技巧试图把锅甩在方潇潇身上。 在她的口中，方潇潇有意无意间成为了一个工作态度不认真，对待前辈不尊敬，假意和前辈打好关系却又暗地里怀恨在心，到处挑唆甚至叫男朋友来公司捣乱的人。 方潇潇咬着唇内侧的肉，任凭王芳芳自由发挥，她强迫自己听着王芳芳满含恶意的指责，并让大脑重复放着她的话。 再妥协，再害怕，就没有后路了，不能退让，不能道歉…… 还有很多人为她担心，还有很多人为她心疼，还有她自己……哪怕结果可能还是会让自己后悔，但至少，再努力一次。 习惯性的软弱，需要克服的不仅仅是心中的恐惧，甚至还有心理上的，方潇潇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从前的记忆碎片就不由自主的涌出，她手心渗出了汗，攥也攥不紧。 不仅是懦弱，另一种情绪也涌了上来，是无比强烈的逃避冲动。方潇潇心一沉，她最害怕的情况出现了。 王姐故作委屈不断诉说的面孔，张总看不出表情微微低垂的面部，部长紧紧皱起的眉，包括那聒噪地响在办公室内的声音，都融合成了一副扭曲的，让人难以忍受的画面，刺激着她的感官。 一定要在这里呆着么，不想在这里，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好想离开啊，解释真的有用吗，不想在他们面前说话，真的不能离开吗…… 就在她的呼吸不断变得更加急促的时候，张总冷静低沉的声音响起:“这就是你的想法么王芳芳” 她心中一惊，抬眼看去，正撞入了那双眼睛。 几乎难以察觉的紧张，僵硬，不适……这些细微的情绪被此刻状态下的方潇潇微妙的捕捉，最后合成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 灵光乍现。 这一瞬间的冲击几乎盖过了之前的负面状态，方潇潇有着刹那的失声，然后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不好意思，我有不同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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