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灯火阑珊。 客栈之中，四个佩剑女子正在叽叽喳喳说着什么，想来不管是寻常女人还是江湖女人，但凡凑在一起说起话，都嘈杂的很。不用偷听，走到大门口就能听到她们的对话。 “这次下山，我们是替师傅请陆小凤一叙，你们收收心，在想什么呢。”其中一个年纪最长，模样端庄大气的女人一本正经地说道。 年纪最幼，大约十六岁的小姑娘大大咧咧道，“大师姐，有什么关系嘛，这是我第一次下山诶， 也不知道那个陆小凤有什么了不起的，竟然要我们四个一起来请他，好大的面子。” “那我们的小秀雪想要做什么？”二师姐叶秀珠一副乖巧温驯的模样，语气温柔如水。 “我们应该整一整他，不然也太给他面子了。”秀雪抬着下巴，一派矜傲，想来系出名门大派， 又在江湖上颇具名气，叫小姑娘不知天高地厚。 “哦，那你想要怎么整他？”其中长得最为清丽明媚的姑娘好整以暇道，也是个不怕事儿大的主。 “这个嘛，”小姑娘眼睛转哟哟，搂着那个最漂亮的姑娘道，“得看看情况，因地制宜方为上策，你说是吧，秀青师姐。” 秀青喝着茶，不置可否，只是侧一眼那个最端正的女人，显然，那位才是做主的人。 “别坏了师傅的事。”大师姐抿一口茶，淡然道，言外之意，【只要不坏事，随你。】 可是四人这般没有防备心的在客栈大堂讨论要整陆小凤的事，当真以为这儿是她们峨眉派吗？ 不论其他，话题中的主人公已经在门外大大方方地听了个十成十，所以她们的计划注定夭折。 一只手客气地敲了敲大开的客栈门，等到吸引来四人的眼光，这才摸了摸已经被削掉胡子的上嘴唇道，“我陆小凤的面子确实不太大，是峨眉掌门太客气，竟然差遣门下四秀来请我，正好，我 也有些事想要请教请教独孤掌门。” “你便是四条眉毛陆小凤，我看你也没有四条眉毛啊？！”年纪最小的秀雪直白地问道。 “小妹妹，胡子长了可以剪，剪了还可以长，你看我现在没有四条眉毛，可是一个月后，我又会 长出新胡子，成为四条眉毛。” “谁是小妹妹？！我叫石秀雪。”小姑娘鼓着脸，手持双剑。 西门吹雪本能地瞥一眼她手中的剑，冷冰冰道，“女人不该用剑，用剑的就不是女人。” “放屁，你胡说什么？！”石秀雪这下可是动了真火，手中的剑也摆出起手式，其余三人也同样摆出架势，毕竟这话听起来，摆明是看不起她们四秀。 和事佬陆小凤立马站在中间当缓冲地带，解释道，“西门只是不会说话，绝对没有贬低之意，只是在他眼中，用剑的便不分男女，只分高低。” “是吗？那我们便来较量较量，看看谁高谁低。”沉不住气的石秀雪第一个蹦出来，叫嚣着要跟西门吹雪比剑，只是西门吹雪可不跟小孩子玩儿，要他出手，必定你死我亡。 善良的花满楼今天已经见过死人，实在不想再有人死在他的面前，特别是这般鲜活年轻的生命，所以他出手拦住了她。 石秀雪看见眼前俊雅的男子，愣了愣，半响后红着一张脸，色厉内荏道，“难道西门吹雪这般不济，还要你出手帮他？” 花满楼摇头，无奈道，“西门庄主对剑至诚，若是与他比剑，他会全力以赴，而你会死的。” “我们还没比过，你便觉得我输定了？”石秀雪不满道。 花满楼叹息，委婉道，“西门庄主是剑术大家，可与独孤掌门一较长短。” “呵，他配跟我们师傅比剑吗？”石秀雪口无遮拦，真是想堵她嘴都来不及。 西门吹雪眼神一暗，手中寒光一闪，根本没人看到他出剑，左侧的木桌已经像豆腐一样，悄没声息地碎成块儿。 这一手吓呆了峨眉四秀，大师姐最快回神，连忙把不晓事的石秀雪拉到身后，不卑不亢道，“ 小师妹无状，请西门庄主见谅。陆大侠，我们四秀奉师傅之命，请你明日午时吃顿便饭。” “这倒是好说，在下也想问问独孤掌门，什么时候身兼二职，当起青衣楼楼主了？” “你瞎说什么？这次师傅带我们下山，其实就是因为得知青衣楼的所在之地。”孙秀青义正言辞道。 “可我得到消息，独孤鹤便是青衣楼主。”陆小凤迷惑了。 “我们不知道你听谁说了什么，可是我们师傅绝不是青衣楼主，你有什么疑问，便请明日跟师傅相谈吧。”脾气最好的叶秀珠客气道。 “你们师傅现在在何处？”西门吹雪冷不丁开口。 “阎老板身死，师傅作为旧友，自然前去拜祭。”孙秀青大着胆子直视西门吹雪的双眼，却不知自己的眼神中暗含倾慕之意。 只是西门吹雪不解风月，无有所觉，听到她的话，点了点头，径直抬脚往外走。 陆小凤连忙跟上，还想叫上花满楼，只是他拒绝了，“我累了，而且有些事情让我很困惑，我需要静静。”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西门那边我实在不放心。” “你去吧，我没事的。”花满楼拍拍陆小凤的肩膀，淡笑道。 陆小凤相信花满楼就像相信自己，确定花满楼无事，转身离开客栈。 听着陆小凤离开的声音，花满楼脸色立刻变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感觉到四秀尚未离开，他礼貌地侧过身子，对她们点头示意，“如若无事，在下失陪了。” “公子客气，我们也要回房了。”大师姐带头作答，便带着其余三人上楼，只是最小的石秀雪却一步三回头。 走在石秀雪前头的孙秀青知情识趣，瞧着她这般行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伸手推了推她，让她跟花满楼可以单独说说话。 石秀雪有些意动，却更怕端正的大师姐马秀真生气，只能偷偷地看一眼她。 马秀真看到石秀雪的小动作，咳了一声也没说什么，自顾自走进客房。 石秀雪明白大师姐这是默许了，开心地奔花满楼而去，直到站在他身前，才红着脸道，“公子，刚刚我鲁莽了，多谢你出手相助，我能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花满楼愣了愣，大约也没想到石秀雪会再跑回来，“在下花满楼。” “花满楼，”石秀雪按压着心底的悸动，慢慢地复述一遍这个名字，大大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他人如其名，“我叫石秀雪。” “在下知道，因为在下认得你的声音。”花满楼客气得体道。 “你为什么是认得我的声音？难道我的脸你认不得吗？”石秀雪不解。 “因为在下看不见。”花满楼坦然道。 石秀雪讶异地看着他，半晌后问道，“那若是有一天我不能说话了，你还认得出我吗？” “......\"花满楼一时怔住，回过神来淡然道，“若是那样，在下还认得出姑娘的脚步声。” “那我要是走不了了呢？” “这.....”花满楼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 石秀雪拉住花满楼的手，既大胆又忍不住羞涩道，“你摸摸我的脸，这样便能认出我的模样。即使我说不了话，走不了路，你也能认出来。” 这场景是如此的似曾相识，花满楼一时震住，便没有来得及抽回手，直到手下触及少女的肌肤，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收手，甚至将手背在身后，客气又疏远道，“石姑娘不当如此，在下倒是愿意姑娘平平安安，不会有说不出话，走不了路的时候，所以日后相见，在下一定认得出姑娘。夜深了，姑娘回去吧，在下也要回房了。” 花满楼说完，抬脚要走。 石秀雪急忙拉住他的衣袖，惶惶问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还是说错了什么？” “不，姑娘没有错，只是......男女授受不亲。” “.......”这话好理所当然，石秀雪一时间无言以对，只能愣在那里。 花满楼想要离开，却发现自己的袖子还被人拽在手中，只好无奈道，“石姑娘，可否放开在下的袖子？” 石秀雪拧着眉头，不愿放开，挣扎一会儿后豁出去了，直白道，“公子心细如尘，难道不明白我这一番言行是为何意？我.....我第一眼见到公子你，便倾慕与你，私心里想要公子记清楚我的模样，别忘了我。” “.......”花满楼怔住，想着不久前上官飞燕也要他摸清楚她的脸，记清楚她的模样，不准忘了她。可是，她突然就不见了。此刻，又有一个姑娘，要他记清楚她的模样，不要忘了她。只是，他的心动已经给了上官飞燕，所以，只能教她失望了。 “在下何德何能，得到石姑娘的青睐。姑娘系出名门正派，未来所属必是良人，在下身负残疾，不堪匹配。” 这....这是婉拒她吗？石秀雪不愿意接受，非要问个明白，“花公子有喜欢的姑娘吗？若是没有，为何不愿给我一个机会？” 花满楼叹息，无奈地坦言，“在下确实心有所属。” 石秀雪大受打击，倔脾气上来，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真的？！那...那个姑娘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你为什么喜欢她？” 花满楼垂眸，一声喟叹，“她呀，是突如其来的意外，闯进了我的世界。她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善于伪装成别人喜欢的样子，刚开始，我也被她骗了。她应该没有很善良，很天真，反而很有心计和头脑，最厉害的是揣摩别人的心理，特别是男人的心理。她可以算计每个男人，将他们掌控在手心里，逃脱不开。” 石秀雪听得目瞪口呆，咂舌道，“这....这听着就是个坏女人啊？” “对，她是很坏，轻而易举地偷走别人的心，然后不告而别。” “你都知道她是这种女人了，怎么还喜欢她？”石秀雪觉得花满楼简直不可理喻。 “这世上最容易失控的便是感情了，如果喜欢的感觉说放就放，说收就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为情所累，为情所困了。” “即使是这样的女人，你也要一直喜欢下去吗？” “未来的事，我无法肯定，只是现在，我的心还是喜欢着她。”花满楼抚着胸口，一脸温柔。 石秀雪看着花满楼的样子，知道自己的初恋注定夭折，只能逞强地抽抽鼻子，梗咽道，“你会后悔的。” 花满楼轻笑，“我已经做好了心碎的准备。” 这是不让人接话的节奏啊！/(ㄒoㄒ)/~~ 石秀雪咬着下唇，再也说不出什么，跺跺脚，推开花满楼便跑上了楼，这一夜，她可能要抱着被子哭一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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