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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们涨一回月钱,下人们都要跟着沾光,早先颜氏生气,把二房的份例裁了一大半下来,直到贾瑾当家才做人情请示着恢复了旧例,此番张夫人做主,即便王氏觉得大房占便宜也不敢妄议,好歹他们房头也跟着得了好处。  中秋宫宴上,忠雍王妃引着弟妹又提起结亲的话,这会说亲的对象却换成了忠恂郡王的嫡长子金明,颜氏连连摇头:“我那小姑是庶出,实在不算般配!”  忠雍王妃便说:“高嫁女低娶妇,紧挨着皇家门第的就是王公府邸,府上的教养我们都清楚,大姑娘虽为侧出,太夫人与荣侯夫人并不曾缺了教养,早先她跟潍城公主读书,通身的气度比起王府郡主也不逊色许多,真要结成喜事,还是明儿的造化福气。”  忠恂王妃附和:“嫂子说的极是,按着次序,我们太妃和王爷原想先给昆儿定下,我是觉得不妥,府上的二小姐定给了七皇子的,大小姐好歹找个低两级的姑爷才算合宜,从太宗皇帝那儿算,昆儿是较嫡皇子降三等的庶子庶孙,多少委屈了大姑娘,明儿的年纪更合适,我便生了如今的私心。”  这番话明显是漏洞百出,颜氏倒不好推辞太过,略想一想即道:“没有臣家与宗室论门第的道理,这样吧,倘若等得明年正月您没改主意,咱们从长计较如何?”  忠恂王妃自思:她必是忧着我们现下病急乱投医,年后有了爵位差事再生出悔意。且拖出几个月去,看我们初衷不改方愿再议,也是为小姑的将来绸缪,算得上用心良苦了!  一念及此,忠恂王妃应的极为爽快:“届时还要求殿下在太夫人与荣侯夫人跟前美言撮合。”  颜氏点点头:“好说!”  庶女能给皇孙做正妻,做嫡母的实在挑剔不得,张夫人听说女婿人选换作忠恂王的嫡子,不免生了犹豫:“这要还不允,是不是显得咱们瞧不上皇家呢?”  颜氏也有此虑:“我倒信了他的诚意,却是还不好随口应下,忠恂王不是想着爵位差事么?我便抻一抻,看他得偿所愿以后的举动,若是仍然上赶着,咱们没得忌讳多加猜忌;再要怠慢下来,就当没有这事儿,横竖大姑娘不曾吃亏。”  张夫人便道:“你看着办,老爷和老太太那儿有我知会。”  颜氏微微颔首:“说起来我也许久没见金明的面了,找个机会看看再说。”  张夫人感慨:“可真是到了连办婚事的时令了,从玫姐儿算起,一直到茗哥儿和英哥儿,排着队的来,今后竟是年年不得闲的。”  颜氏一怔:“太太说的是。”  “你还不知道罢?”张夫人压了压声音,“小史侯家送节礼,在老太太那儿含糊着提醒要给云丫头议亲了,我觉得老太太并不是热切的样子。”  “嗯?”颜氏颇为好奇,“按说想不到林妹妹的账,第一个入眼的就该是史大姑娘,莫非林姑妈松了口?还是老太太乐意迁就薛家?”  张夫人一开口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依我的浅见,老太太与东边定是相准了更高门第的主儿。”  颜氏嗤笑:“就凭他?放米缸里都能饿死的主儿,别说侯府小姐,便是有眼光的平头百姓也不能将女儿嫁给这样的公子哥儿。”  “却不尽然。”张夫人不像儿媳妇这般刻薄,“宝玉生的好,又聪明,也屈就得了性情,还有个产下皇孙的亲姐姐,好歹是国公爷嫡孙,多得是愿意把女儿往咱们家送的。”  “寻常的暴发人家也罢了,比林妹妹和史大姑娘出身更好的——”颜氏一怔,“听说南安老王爷有个小女儿,自幼是养在太妃膝下的,名声并不算好,莫非——”  张夫人有些怀疑:“且看看再说。”  打死这对婆媳也想不到,人家是往郡马驸马的路子上奔的。  原定主意出京布置,不妨有入朝述职的江苏布政使童伦带了夫人来拜,又有几家情面大的世交具贴,连着应酬了五六日才能得闲。  眼瞅着进了八月底,贾茂又提醒母亲:“您可答允送金琮入学的,他怕您忘了,叫我赶早说一声。”  颜氏还真就忘了:“哪能呢。”  皇帝已在中秋宫宴上宣布,将于来年正旦册立皇太孙,诸皇弟皇子皇侄一并予爵,昭示普天同庆之意。金琮入学读书自然要隆而重之。  早先已经送了厚礼,这会儿便不必费心,颜氏赶早儿进宫上表,请于九月十二日迎请皇太后并帝后下降西山。  皇帝笑道:“朕确有兴致,必去瞧瞧你大费周章建成的天仙宝镜。”  颜氏行大礼叩拜:“谢皇舅圣恩。”  跟后世相仿,嫡皇孙上学,直系长辈都要在场,金琮拜了曾祖母与祖父母,又给太子夫妻磕头,然后郑重其事的要向颜氏行大礼。  颜氏赶忙拉住他:“外姓妇人,岂当后日天子一跪?”  金琮回道:“本家慈亲,足受今朝皇孙三拜。”  颜氏讶然:“五代之上,亦见明主也!”  皇帝朗声大笑。  比照旧年金昊入学的旧例,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三人引教,少师赠《四书》、少傅赠文房四宝、少保赠甲弓剑鞭,金琮长揖为礼,俱各领受。  贾瑚的心里多少有些复杂,身为荣国府的准当家,他自然愿意未来的天子具有贾家血脉,而今嫡皇孙长成,内心来讲多多少少感到遗憾可惜。   从宫学出来,童伦悄悄问贾瑚:“这太孙都要立了,我怎么听说忠廉王那一堆还不老实?”  童伦的堂弟是忠廉王一党的骨干,贾瑚正好打听情报:“从前是相机而动的样子,小辫子也不容易抓到,近来却有些躁动,不大像忠廉王的风范啊。”  如果颜氏在场肯定要鄙视他们一回:“从太妃到古董商的算计是白费的?”  早先那个内管六宫中府外掌千军万马的金陵公主似乎变成了家长里短的纯粹妇人,今儿个东宫皇孙庆生日,明天又是官媒来说亲,再不就是亲戚家孩子满月,整个儿绕着内院打转儿。  忠温郡王劝道:“六哥,我还是觉得你想岔了,九月十二距现在只有半月工夫,哪里看得出她有异样?”  “明太妃没必要骗我。”忠廉王执棋半空,“父皇驾崩前,确实将她单独留在了榻边,之前为保朱家,她已经亮了金牌诏令这等护身底牌,说她手上有节制咱们的遗旨并非妄言,到那时你我怕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忠温王仍是踌躇:“可最近我们动静不小,老二必定有所察觉了。”  “不打紧。”忠廉王眯眯眼,“他纵有疑心,也要查实罪证才好下手,十来日是难得进展的。”  忠温王点头不语。  “七弟,你不要忘了,我们现在的对手可是七年前名震寰宇的‘金陵文华公主’”忠廉王叹口气,“此女行事周密,远非你我可比,时至今日,怕连贾瑚和顺义伯都叫她瞒在彀中。”  忠温王十分惊诧:“不能吧?她便决心下手也得有可用之人才是。”  “京防营原就握在贾瑚手中,但要得着圣旨,便是带着他们往禁内打,怕也不是多费周章的事儿。提前说了,反倒容易泄露机关,连父兄都不参议谋划,出手就掐要害,这也正是此女的可怕之处。”忠廉王哼一声,“我原想荣国府不是铁板一块,想从贾政身上下手套些机密,她倒料在前头,不顾忌讳的保着没功名的叔公公放了河南学政,秋试了结还不让回京,又打发着视察黄河水堤去了,眼瞅着都进秋了,现在视察河堤——亏她想的出。”  忠温王问道:“六哥,你是想好了?”  “想好了。”忠廉王一拍扇子,“被老虎盯上的幼鹿还知道拿蹄子蹬它两下,何况你我?明太妃是妇道人家都不受胁迫的要搏一搏,我们七尺男子哪能落于人后甘心被缚?”  忠温王犹豫了一下:“六哥,您得应我一件事,万一成了,千万别伤着她。”  忠廉王点点头:“我有分寸。”  “好!”忠温王一咬牙,“干了!”  当事人正拿着嫁妆单子压榨四大总管的剩余价值。  “不舍得多添压箱银子,要这些赚钱的爷儿们做什么用的。”颜氏点着桌子语气懒散,“女儿家出门,嫁妆是最要紧的立身本钱,我进贾家那会儿,父母兄嫂恨不能将一座伯爵府陪了来,公中的钱是谁的大头?要你们省么?太太贴了无数私房,在压箱银子这儿打了脸,让外头知道,是做母亲的不慈善还是我这做嫂子的小气?”  “公主大奶奶说的是!”林之孝几个都想,您不心疼银子,我们干嘛讨人嫌,“如此便立定制,往后姑娘们出嫁,大姑娘公出五万两压箱银子,二姑娘再添一千两金子。”  “很好。”颜氏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教你们句话,银子是赚出来的,单靠省钱——早晚是坐吃山空的结果。”  四大总管同声颂扬:“大奶奶远见。”  颜氏站起来:“话赶话扯远了,且把今年巡视各处庄子的监察报了名单给我,再有报着灾害亏空来打擂台的管事,且将他典卖弥补再论别的。”  林之孝答应着:“奴才就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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