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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忠廉王点点头:“果然是唇舌如刀的金陵公主,三言两语就把罪名转到了原告的头上,若是换了旁人替你作证说先帝留了赐死本王的口谕,怕是大青朝没几个人能信,明太妃与你有杀子之恨,她说一句附和你的话,又有哪个会生出疑虑?”  皇帝变得严肃起来:“老六,你的话实不实还当别论,朕问你,你既然早十来日便疑心文华有反意,何不紧早奏来!”  忠廉王低了头:“陛下,除明太妃和冷子兴外,臣弟并无别的实据。”  皇帝吩咐金昊:“回宫!”  “慢!”忠廉王起身拦在前面,“陛下偏私鲁国公主,若过今日,臣弟生死难料。”  皇帝脸色铁青:“老六,你想造反!!?”  “臣弟岂敢!”招手之下,园内艺人、园外围墙都现了兵戈之势,隔着几席的贾瑚一个翻身便擒下忠廉王,御前侍卫并金昊兄弟全都护在皇帝身前。  “皇上二哥,臣弟岂无自知之明?”忠廉王自嘲,“哪怕臣弟有地利之势,想伤您分毫也绝不容易。纵是乱箭齐发,不等碰到御前侍卫的衣襟,臣弟也被天策上将一刀两断了。”  皇帝冷静下来:“你既清楚,还不叫他们退下去。”  忠廉王仰头笑道:“皇上,臣弟孤注一掷是死,老老实实龟缩在府里还是死,鸟之将死尚有一鸣,何况于皇子!鲁国公主有没有遗诏不重要,明太妃做不做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会不会顺水推舟相信这一点。”  “你——”皇帝气紫了脸,“朕难道能凭一面之词冤枉你?”  园内已显乱像,颜氏看着撇在外围的忠廉王二子提醒他:“王舅,乱箭之下,先伤到的是你自己的骨肉。”  忠廉王看一眼二子,闭目说道:此命也!”  颜氏点点头:“果然够狠!”  “你不是跟父皇说过,凡有‘贤名’的人先要对自己狠,对自己狠的人不会对别人不够狠,譬如杀了儿子的王莽和为夺储位想杀儿子的李泰——”忠廉王惨笑道,“我既是你眼中的李泰,抛弃两个儿子就不算什么了。”  守卫急报:“京兆府左班围了王府!”  “老七——老七呢?”皇帝一拍桌子,“这就是你的底牌?”  “就凭半个京兆府的差役,至多拦住里外消息半日难通”忠廉王转过头,“不过这也足够了,大乱之中金石难辨,想来陛下是不愿意为了臣这个微不足道的人令无辜者损伤的。”  皇帝终于问了出来:“你倒底想要什么?”  忠廉王挣扎了一下:“皇上——”  皇帝摆摆手:“放开他。”  贾瑚松开了忠廉王的肩膀。  忠廉王慢慢从怀中取出一裹素锦:“臣弟但求皇上一誓。”  皇帝接过来扫了两眼:“你在威胁朕?”  忠廉王反问:“陛下,这对您来说岂不是举手之劳?”  “哈哈——”皇帝怒极反笑,“你觉得朕会受你逼迫吗?”  忠廉王表明处境:“臣弟的命掌握在陛下手中。”  “好!”皇帝攥住锦帛,“你还有什么条件?”  忠廉王很快说:“七弟是受臣弟所迫,臣弟二子年幼,诚请陛下免于坐罪!”  皇帝冷声道:“朕不是你!”  “谢陛下”忠廉王又说,“京兆府左班童龙受臣蛊惑,辖下衙署俱不知情,望陛下宽赦。”  皇帝没有言语。  “皇上可以不答应与臣弟盟誓,臣弟唯求——”忠廉王看了颜氏一眼,“以鲁国公主之命,换取臣弟性命与今日园中的太平!”  皇帝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皇舅,忠廉王舅的意思很明白。”颜氏笑道,“摆了这样的阵仗出来,绝对不会天真的以为有本事谋朝篡位,他想图的,大约是和臣甥同归于尽而已。”  “鲁国公主明鉴!”忠廉王的语气异常淡然,“虽是妄想,愿行一求,想来殿下为这园中的无辜着想,不会不应的。”  颜氏朗声大笑:“先秦时代,天子驾崩不过以奴役殉,我只公主位份,有福葬以亲王,岂非千载不求的荣宠?”  “果真是难得的奇女子!”忠廉王问道,“你应了?”  “不应该如何?”颜氏压了压笑声,“谁教鲁国公主是菩萨心肠呢!”  忠廉王不再理她,将视线转到皇帝身上。  皇帝并未犹豫:“朕与你盟誓。”  “慢!”颜氏站到忠廉王跟前,“王舅,我如果说自己手上确实有皇姥爷的遗诏,你信还是不信?”  忠廉王不说话。  “父不知子,子不知父。”颜氏长叹一声,“太宗之悲,谁居其右。”  话音将落,外面一声炮响,二十余名王府仆役哗然而动,以雷霆之势击杀舞乐艺人于当场。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园中假山忽然现出几十名□□手,对着院墙之上一阵乱射,转眼之间,立时将菊园格局完全掉转过来。  皇帝刚定心神,又有侍卫传报:“陛下,西山五校奉旨讨贼,现已围捕反贼于城外。”  “奉哪个的旨讨贼?”皇帝意识到自己似乎是今天这场闹剧的局外人。  “回皇舅。”颜氏赶紧认领,“园中护驾的侍卫是太宗皇帝亲率的黑甲内卫,西山五校为臣甥召来以防万一!”  “你——”皇帝还有心思询问,“没有朕的圣旨,纵然拿到了虎符,你如何能宣调大军?”  “这个容臣甥后禀。”颜氏奏道,“皇舅是否即行回宫,再对今日之事论处?”  皇帝点点头:“皇后呢?”  颜氏回答:“皇舅放心,皇后舅妈那有半数内卫暗行守护,再者后院俱为妇孺,忠廉王舅没必要分兵关照。”  如其所言,前头刀光剑影,后面歌舞升平。皇后还问儿媳:“怎么敬个酒就不回来了?”  太子妃笑道:“必是叫父皇留下陪盏的,谁让姐姐酒量好呢?”  还在讨论外面的礼炮不同往年,禁军已经奉旨进来拿人,女眷不意有这等变故,登时慌乱不已。  皇后喝道:“哪个无礼!”  石国舅匆匆上前:“主子娘娘,忠廉王谋反,臣奉旨捉拿家眷。”  皇后哪里还管许多,直接奔前面去了:既是造反,必有反状,她的丈夫儿子可都在呢?  石国舅忙指了几个属下跟上。  这场乱子来的快去的也快,好像排了一出戏的工夫便告落幕。  被禁军押走的时候,忠廉王驻足说道:“你原就打算今日动手,西山别院不过是一个幌子。”  颜氏附耳低语:“忠廉王就是忠廉王。”  忠廉王问道:“你既如此伶俐,难道不知‘养乱为功过更大’的道理?”  颜氏唇角微翘:“王舅,太宗皇帝给甥女娶了个‘曌’字。”  忠廉王仰天大笑:“枉我自作聪明,竟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反迹既明,皇帝且不理其他,着宗人府合三司推事大兴诏狱,彻查忠廉、忠温逼宫罪行。  养乱为功的鲁国公主也讨不得好。  屏退了左右,皇帝沉着脸说:“还不如实回了来!”  颜氏识趣地跪在地上:“永泰六年冬,臣甥曾在驾前许诺,两年内让廉王消声于朝堂,今日也算奉旨行事——”  “朕何时——”好吧,皇帝也想起来了,确实是有这档子事儿来着,“你便要办,提前知会朕一声又能如何?”  颜氏反问:“皇舅,今日没有臣甥的布置,最坏的结果又是如何?”  “这个——”皇帝气短。  颜氏自答:“您若应了盟誓,将来廉王难制,允了他的条件,我和忠廉王同归于尽;您若不应,凭着石国舅的一队禁军,顶多误伤一批赴宴的亲贵,连您的龙袍都擦不着一丝去,忠廉王难道是傻的么?”  皇帝疑道:“你这是为他开脱?”  颜氏直直盯着皇帝:“忠廉王造反是实,他要挟君自保,无论如何都是不容轻饶的罪过,您何必多虑?依着国法处分便是——青天白日证据凿凿,谁能给他开脱出来?”  “你——”皇帝纵有千般疑虑也不在此时发作,他更在意的是:“就凭这个,你将朕与皇后置于险地?”  “忠廉王不是傻的,您也看到了,除了想保家人平安,他最恨的是蓄意捏造太宗皇帝遗诏、臆想九月十二日要置他于死地的鲁国公主!”  “妇人之见!”皇帝心说:摆明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笨法子。  颜氏意有所指地说:“皇舅,我要不逼反了忠廉王舅,他一定隐忍着打咱们措手不及,现在的局势完全掌控在您的手中。”  皇帝私命心腹网罗罪证,以忠廉王的机警劲儿,哪里觉察不到?最终不过是两个结果:第一,畏罪自尽;第二,鱼死网破,忠廉王的心机不是义直郡王能比的,哪怕现今的起事环境并非昔日能比,搅的京城血流成河不是多难的事儿。  “不管谁是谁非”皇帝恼羞成怒,“西山五校和园中内卫是怎么回事儿?”  “内卫是太宗皇帝留下的,至于西山五校——”颜氏将昨天的经过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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