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妃就没料到颜氏能来这一手,寻常的父母有些事都要避开儿女的,这齐鲁公主倒好,两个一岁多的儿子都捎了来。转念想去,也算符合她特立独行的行事风格了。 敬郡王心道:果真是不收空网的齐鲁公主,她就料准了四哥会暂避锋芒,而今这种局面,出来了是欲盖弥彰,继续藏着是怠慢贾家,横竖都是不占理的结果。 顶着雷也得出来,雍亲王一咬牙,硬着头皮迈出书房:“见过齐鲁公主!” 敬郡王赶忙躬身:“您里面坐。” “王舅不用客气!”颜氏回头示意贾葵,“还不给舅姥爷们行礼?” 颜氏五个子女,个个都是襁褓有封,雍王只好向妻子说:“先带葵儿他们去后院,把昭儿叫来陪着。” “不必!”颜氏打开天窗说亮话,“今儿个外甥无帖上门,有三件事儿办,第一,向雍王舅告罪,第二,归还欠银,第三,还是告罪——” “大公主言重了。”吴王妃先就服软,“自有我们待您不周的地方,没有您亏欠我们的道理。” “有错就得认。”颜氏朝贾葵一点头,“我们家小姑的婚事定的快,不过我凭着taizu皇帝血脉起誓,拒了忠恂王嫡子并非看上懿郡王世子,那会子都没往金是那儿想,虽说是问心无愧,总归没给够雍王舅面子,王舅为这个怪我,实在是没有半句话辩解。” 吴王妃赔笑:“大公主哪里的话,议亲议亲,议的周全才结亲,怎么有一言便准的道理?再说都是侄子,谁能娶到贤妻都是好事儿,总是没便宜外人!” 目视贾葵把茶叶献上,颜氏又道:“舅妈能这般体谅外甥,自然是我的造化!” 恒王开始默哀:“这‘茶’可不好接啊。” “上回外甥在东宫暴病,搅得上下难安,内务府不知耗费多少银钱物力。虽说雍王舅不管内务府,但那里的钱都是户部拨的,我尽可来与王舅算账。”颜氏从袖子里拿出一张一百二十万两白银的收条,“如今户部还欠我三百二十万两银子,扰动了内宫三天,且照一天三十万两低估,三天合计九十万两,另外还有三十万两就去填补张榜的赏钱、差役侍卫的跑腿钱、早先张罗预备的纸扎棺材钱——” 顺亲王三人不留痕迹地向颜氏那儿靠了两步。 颜氏向户部借银的事儿本由金曈经办,如今找到雍王头上,实质是拿一百二十万两雪花银垫出“纸扎棺材”来。 雍亲王脸上氤氲变幻:“那次的事儿是我说的不当。” “小不敬大不尊,做外甥的不给舅舅面子,舅舅不盼着外甥的好也算不上不是。”颜氏拖着恒王三人下水,“几位舅舅说呢?” 顺亲王讪笑一声:“做舅舅的哪里能小性跟晚辈记仇。” “好,我也觉得雍王舅大量,不能跟任性的小辈计较。”颜氏笑容一敛,大暑猛的转成大寒,“既如此,我便请教王舅,江苏布政使文镜受哪个指使挖苦您外甥女婿惧内,激将法的非叫他纳个狐狸精进门?” “这事儿我会给你交代”雍亲王很明智的没有推卸责任:满大青朝无人不知,文镜是雍亲王门下铁的不能再铁的铁杆心腹,此人不过是举人出身,从刑名师爷一路升到二品大员,其中自是不能缺少贵人扶持,也不怪寻着借口要为主子出气。 可惜贾瑚发妻不但是妒妇,还是能打上王府兴师问罪的齐鲁公主,颜氏岂会如此高手放过雍亲王:“交代?我是知道王舅与皇上不同的,素来不重规矩,侧室生的比正室多一倍也为常理,但王舅不能因着自己不守规矩,去引着外甥女婿荒唐吧?” 女人是天生的演员,颜氏捏着帕子边说边哭,贾葵还好,贾萱想起今后变成一家“八口”,保不齐有庶出的弟妹争宠,实心实意陪着母亲落泪,贾茂想的跟姐姐差不多,即使亲眼见证颜氏没吃亏,也像受了欺负一般应景,再添上两个比嗓门的小子——好像贾瑚已经因为雍亲王被狐狸精叼了去一样。 整个王府的下人都往书房这儿扎堆,顺亲王哥儿仨与吴王妃化身保姆,四位王爷王妃一人哄一个都不够数,简直头都大了。 雍王府的世子郡主哪里还躲得过去,紧急赶场的来哄孩子,颜氏的话本就触了吴王妃的衷肠,见着一双儿女更是压不住心事:“王爷,您办的是什么事儿!人家夫妻俩好好的过日子也没碍着你,弄个作死的文镜膈应谁去?敢给驸马送侍妾!他当皇家的女婿跟皇家的儿子是一回事儿吗?” “大公主、大外甥女儿!只要你一句话,我现在就提刀砍了文镜去,皇上怪罪让四哥一力承担!”敬郡王对四嫂刮目相看:这是骂人不吐脏字啊! 顺亲王让贾茂嚎的头晕眼花:“大公主,你给我一个面子,只要你划出道来,甭管亲王、布政使,我替你办了他!” 恒亲王老实,也响应堂弟要做和事的中人。 “我要文镜罢官流放”颜氏吸吸鼻子,“本人遇赦不赦,子孙永不录用!” 顺亲王张着大嘴闭不上:“大外甥女,咱们让一让!文镜好歹是二品大员。” 颜氏瞥了雍亲王一眼:“大青朝二品往上爵秩的显宦没一千也有两三百,把这个饶了,怕是以后都来欺我一欺。” 敬郡王心中一动:“不轻,当年太宗皇帝之所以把公主下嫁给荣府世子,就因他许诺了终身不纳二美,文镜明知有先皇旨意还要教唆兴武乱来——其心当诛!” 颜氏哪里瞧不出敬郡王的算盘,恍然大悟似地点头:“差点儿把这事儿忘了,我还犯愁找不到正经名头收拾贾瑚,亏得王舅提醒。” 敬郡王心虚:“老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哪能跟丈夫有隔夜仇?你要为这个大动干戈,一对孩子不好,二则四哥四嫂心下难安,委实得不偿失。” 颜氏盯向敬郡王:“您是什么意思,敞开了直言不妨。” 太阳已经往头顶上走,敬郡王热汗白流:“大公主,咱们往屋里细谈。” 颜氏站着不动。 “大公主,您得为孩子着想不是?”雍王妃赶忙命令儿女,“快把你们侄儿抱屋里去。” 颜氏半推半就:“老子都被抢走了,晒黑了能如何?” 雍王妃实实在在松了一口气:如果说震慑敌胆的齐鲁公主有软肋,那大约就是膝下的几个孩子了,倘若哪个在雍王府的地头有了不适,保管他们赔不起便是。 进屋落了座,颜氏先表态:“我的脾气舅舅们都知道,今日寻到雍王府,并不算是为了贾兴武纳侧室,说到底,这件事儿上文镜最多算个引线,根子还在我们夫妻,说句大度的话,若十分的缘由文镜能占到两分,明儿皇上必得让恒王舅搬了内务府的银子重建雍王府!文镜——白的不行用黑的,拿出千八百万两银子悬赏他全家首级也能成事儿!” 众人接不上话,此女心狠手辣,谁也不知道她手里还有多少不见光的人马,花红悬赏文镜的三族不至于,派几个高手神不知鬼不觉让他一夜暴毙并非难事。 虑到这一层,敬郡王赶紧答应:“文镜的事儿照大公主的意思办,有我呢!” 恒亲王把颜氏的收条递回去:“四哥若敢代陛下收了这东西,以后大约上不得金殿的。” 颜氏当然知道雍王不敢收,她哪里是白丢金银的主儿,又看贾葵姊妹不落空的捞了好东西在手,不免开始思量退场之计。 不用她为难,敬郡王悄悄请来的救兵已然赶到,管事匆匆来回:“越城郡主已经到了二门!” 越城郡主是在座诸位的堂姐,更是眼前这位姑奶奶的克星,一众人赶忙出屋接着。 “胡闹!”金郡主气儿都不换就骂女儿,“天下还有你这样做外甥的?一而再的欺负舅父好性儿。” 一物降一物,颜氏见到老娘立时乖了。 “七弟,是你陪着她来浑闹的?”顺亲王先挨说,“本是无法无天的主儿,还架得住你给她撑腰?” “姐姐说的是。”顺亲王吐槽:我明明是被你闺女绑了肉票来的,朝哪儿说理去? 越城郡主又向雍王妃赔情:“做舅舅的溺爱外甥是常理,您也不必受晚辈的气?她连府上的长史都打了,吩咐护卫撵了出去何妨?便有干系,我还能不跟王妃讲理么?” 这就是客套的不能再客套的纯度客套话了,即便雍王妃是强横人,府里护卫也没胆量将齐鲁公主往外撵,与王府的身份尊卑摆在那儿不说,满京城十有七八的护卫是在八年前受过金陵公主号令的,长着老虎胆的才敢与她做对。 雍王妃再告一回罪:别看越城郡主爵位不高,那可是taizu皇帝的三个嫡孙之一,更是taizu唯一的嫡孙女,加上皇太后姨母,敢对她不礼貌的暂且没有一个。 越城郡主把堂弟们埋汰一顿,这才领着女儿外孙打道回府。 派了探马在雍王府门口盯梢围观的酱油党都有些遗憾:越城郡主来的也忒及时了,怕是限制了齐鲁公主发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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