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白没失忆之前,大概真的很聪明。 闲着没事他就坐在我和小四初次相遇的那个小亭子里弹琴吹笛子,兴致来了,他就画画,就画亭子旁边那一池子的荷花。 或者说莲花?莲白就喜欢那么叫它们。 “叫什么都一样,反正……都能吃。”我对他的说法无所谓,反正都是要进到我肚子里的。 莲白的表情……让我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嗝jpg.】 最近有个卖书的老是在客栈旁边摆摊,卖的还挺火,客栈几个姑娘都买了偷偷看,我也打发了浅萤给我买了几本。 万万没想到,是耽美书籍…… 纯情刀客系列和《菊花宝典》是耽美书籍中最受姑娘们喜欢的,虽然我个人觉得某些情节有点狗血,但看起来也挺爽的。 有耽美,自然也有言情,《怪兽总裁逼我嫁》,《绣妇叹》销量也不错,还有一本《新怪兽总裁逼我嫁》,不过翻了没两页就让我给扔池子里了,写的实在是太烂了。 东陵不笑生和兰陵不谢花这两位可算得上是高产了,我点名要他们的书,浅萤搬回来一大推。 《醉花阴》,《枕中记》, 《艳游记》,《芙蓉帐暖》什么的,书的名字就不正经,里面不是开车就是开车,但文笔细腻,文中的美人栩栩如生,足可见这位作者经历颇多,经验,也极为丰富啊。 另一位也不逞多让,《不再含苞待放的日子》听起来似乎是小清新,然而这位也不比不笑生差,端的是汁水四溢,肉香飘飘。 “吹啊,你怎么不吹了?”我翻着纯情系列中的《纯情刀客俏商人》,一边听着莲白吹笛子,结果我还没翻上几页,那边声音就没了。 还没等我抬头,一只指节如葱白的手直接抽走了我手中的书。 莲白气鼓鼓的鼓着脸,“反正你又不看我只看书,我吹笛子又或者是不吹,你能怎样?!” “还有,你看的都是些什么书!”他不忿的把兰陵不谢花的一摞书一本本的往下扔,“《闻香小史》,《春宵风月鉴》,《佛前佛后》……” 我一把把《佛前佛后》夺了过来,“这本书我还没看过呢,先让我看看你再扔。” “赤惑!” 这么字正腔圆的叫我的名字,莲白这是第一次吧?我摸了摸耳朵,扔了书抱着他的脖子——撒娇,“好莲白,你就让我这一次吧,这书真的很好看,你要是不让我看完,我会抓心挠肺的睡不着。” 他面色挣扎,但是立场十分坚定,“你真的不该看这种书,还是扔了最好。” 嗯哼,这是逼我放大招? 吧嗒一口亲在莲白脸上,贴着他的脸蹭蹭蹭,“莲白,别那么无情嘛……” emmmm看着白白净净的脸颊上慢慢浮现出一片红霞,还是蛮有趣的。 趁着莲白害羞捂脸,我抓紧时间把没被莲白收走的《佛前佛后》翻了一遍。怎么说呢,开头很标准的小X文走向,奔放淋漓,不过里面这个和尚越看越眼熟…… 眼熟到非常像我认识的某个和尚…… 我:_(:з」∠)_ 妈耶居然有人敢写这个费列罗?!这作者不仅会玩后台也是够硬啊——和尚长的好看但脾气不好,把和尚写进小X文这是摆明了不怕和尚找麻烦,后台还不硬? 或者说……和尚不知道这本书? 唉嘿嘿。 办成了某件事的我披着黑斗篷回到了池塘边的亭子里,然而那些话本不翼而飞,只有莲白在那里平静的画画。 非常平静。 除了耳朵根子红的跟什么似的。 我叹了口气,莲白学坏了呀。 “莲白,你把我书收走了,你让我看什么呀,”我无奈的坐到亭子里的石凳上,“好歹你得给我留本,让我有个消遣。” “留了。” “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那本《佛前佛后》,”莲白笔锋一转,微不可查的停顿了一下,差点毁了这副莲图,“写的可真是能令人……心猿意马。” 我又叹了口气,“说好的傻子呢,你这么精,我完全没感觉出你的蠢萌来啊。” “我是有点傻,但我不瞎。” 我:这么犀利的混蛋语调真的是似曾相识啊。 然而他再犀利又能怎样,我还能——胡搅蛮缠! “我不管!把我的书还给我!” 莲白笑了一下,说实在的莲白长的真的不错,不笑的时候像个温文尔雅的文人,笑起来更令人惊艳,但他此刻的笑没让我感觉到有多漂亮,反而有种阴风阵阵的错觉。 “那些书已经被我毁掉了,但我都背了下来,要我说给你听吗?” 这,这就算了吧…… 等他张嘴的时候,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他的嘴。小X文自己看看就行了,真要听人说岂不是要羞死人。 我脸皮可没那么厚。 闹了一通,莲白确确实实是把那些书都毁了,我只能罢休,“呜哇,好无聊啊!” 曾经沧海难为水,原本有各种老司机发车记录还不觉得,现在一停下来简直无聊到要生蘑菇。 呜呜,要知道不去叫浅萤帮我买书了。 “那些书也不过是作者将过去自己的一些经历写出来,再有趣也是发生过的了,”莲白捂着他被我捏了半天的脸,莲花也不画了,他闲闲的说了一句,“你倒不如也跟着写写,万一你也火了呢?” “我?莲白你别傻了,怎么会有人喜欢我的故事,”我想象了下那个画面,嘴角都在抽搐,“我的故事,一般人根本无法承受的。” 因为我这一生就是一出反转大戏_(:з」∠)_ “那就挑一点来写啊,反正你平时也没有事情做。” ……这话虽然是实话,但听起来就非常讨打了,说的我好像平常就只会好吃懒做一样。 莲白手一挥,桌上文房四宝齐全,他执起一支毛笔,抬起头对我说道:“你说,我来写,这样就行了吧。” 莲白这么自作主张让我有点不太高兴,而且……“你为什么不让我自己写?” “你的字太烂。” 我:混蛋!(╯°Д°)╯︵┴┴ “快说吧,”他把毛笔在墨砚里蘸饱了墨,无奈的看着我。 我真的在怀疑这混蛋到底失没失忆了。 不过有人愿意倾听我也挺开心,刚才的不高兴也烟消云散了。因为我自身的特殊,鲜有能听我讲述我过去的人,我只能将过去的故事埋在心里,因此除了那么几个,没多少人知道我的故事, 遇到他以前的事,真的没什么好说的啊,感觉就是我的中二史_(:з」∠)_ ——那就讲讲我和他的故事吧。 “女皇武明空死后,我与林达分别,林达不知所踪,新上任的皇帝对我一路追杀,唐国已无我容身之地,我只能搭上前往东瀛的商船,借此逃到了东瀛。” “我在东瀛呆了几百年,见证了安倍晴明的一生。” 莲白笔一顿,“你见过安倍晴明?” “哪里不对?” “我有个好友,不对……我曾经看过一本书,安倍晴明的后代安倍博雅现在正与酒吞童子转世的胧八郎斗争,”莲白的表情非常精彩,“你到底活了多少年?” “你口胡了,”我双手托着脸颊,“很多很多年了……话说你到底要不要听,不是说好我口述你执笔吗?!” 妈耶酒吞童子啊,那个老婆对晴明一往情深的大妖怪啊! 原来他还活着吗?嗯——别是因为还不甘心吧,当年晴明死后他可还叫嚣着要把晴明从高天原揪出来揍一顿呢。 “当时遇到晴明时,他母亲不久前离开了他,一个六岁的孩子是无法在正值混乱的平安京活下去的,更别说他身上还有一半大妖的血脉,”我尽力的扒拉自己的记忆,“我在被追捕的过程中被他所保护,作为报答,我在他身边守护,直到他长大。” ——你从哪里来的。 ——唐朝。 那个小小的安倍晴明笑了起来,“你是妖怪。” “嗯。” “你可以留在这个阴阳寮里,以我父亲的声望,他们不会搜查这里的。” 我有点奇怪,“我是食人血肉的妖怪,你不怕我?” 他鼓起白白嫩嫩的包子脸,看起来有点可爱,“总感觉你不是坏人,而且这个阴阳寮是我家的。” “这句话听起来真是任性。”我也笑了起来。 他说“这个阴阳寮是我家的”时候是两个意思,一个意思就是字面上的,“这里很安全,没有人搜查”,另外一个意思就是“如果我出了事,阴阳寮的所有人都不会放过你”。 既是示好又是威胁,此子不得了。 我边说边磨墨,而莲白放下笔揉自己的手腕,“他那话可是有点坑你了。” 我点点头,“没错,所以我讨厌会坑人的熊孩子。” 莲白不说话了。 我揉了揉脸,说道:“继续写吧。” “平安时代是人妖混乱的年代,京都在所有阴阳寮的保护下,是最安全的地方。然而妖怪肆虐,安倍晴明不忍无辜平民遭到妖怪的侵扰,也无法忍受善良的妖怪被走上邪道的阴阳师的伤害,时常会离开京都,到处游历。” “——直到八岐大蛇的出现。” 白发的青年紧紧的抱住我,脸深深的埋在我的脖颈之中,“好了,晴明,这不是你的错,别难过了。” “既定的命运,真的无法改变吗?” 晴明往日精明又有那么几分风流意味的眼睛灰暗的令人心疼,可我无法安慰他。 我双手拍了拍他的脸,“命运这种东西,在于看到它的人。有人愿意相信,八百比丘尼觉得总有一日会被你杀死,所以她投靠了八岐大蛇,最后死在你的手里,有人不信,比如源博雅,可神乐也是间接死在他的手上。” “呵,赤惑,你是在责怪我们吗?我知道,八百比丘尼和神乐和你一直很好,你怪我们——”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再这样低落下去,我才会真正失望。安倍晴明不该被这么打倒,八岐大蛇很有可能会卷土重来,到时候你让京都的百姓怎么办,等死吗?” 虽然别人死不死的我根本不在乎,但晴明不一样,无论遭到迫害的是无辜的人类还是善良的妖怪,他无法坐视不管。 “这话有点无情呢。” “那你的要求对于一个活了千百年的妖怪来说,也太高了。” 晴明不再难过了,甚至还能去安抚失去妹妹的源博雅,光风霁月的大阴阳师又重返京都,可我知道,他是将自己的难过转变了方向。 这样才好,被称为晴明公的人不该耽于哀愁之中,无法自拔。 “你在干什么?” 莲白把脑袋凑了过来,紧紧贴在我的脸侧。我拿着一支小一点的毛笔,把晴明的模样缓缓勾勒出来。 晴明端坐在樱花树下,折扇轻摇,神乐拿着一个樱花饭团慢慢的吃,源博雅端着酒碟自斟自饮,不远处的八百比丘尼争闭目养神。 “我在一些妖怪之中,名声并不好,‘与人类同流合污的吸血姬’是我经常听到的字眼。”吹了吹纸上的墨迹,我饶有兴致的用粉色的染料描绘作为背景的樱花,“我倒是和茨木童子关系不错,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我俩是怎么回事,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把我惹毛了,我喝了圣水短暂解除封印以后,和他正面刚了一波。” “从此我和他的关系就变得很好了,我有什么事叫他帮忙,他都能答应,但我还是不知道是为什么。晴明知道了以后跟我解释,战斗疯子的友谊其实很简单。” “正面刚并且把他刚翻了就对了。” “我说你在干什么啊!”莲白又问了一遍。 拿着笔就在莲白额头上画了个乌龟,然后我死命扯他的脸,“你个混蛋根本没听我在说什么吗?!信不信我打死你啊!” 莲白不服气的叫道:“你不是字很烂吗?!可你明明会画画!” 这种熊孩子闹脾气的行径对现在不想闹的我来说完全没用。我咬破指尖,用指尖的血给画上的晴明添上了他眼角的朱红。 晴明就像是活了过来,我好像还看到他对我狡黠的眨了眨眼。 “有人给我批过命,说我会嫁给一个温润如玉又精明强大的男人,但我此生子女缘深厚,夫妻缘浅。而且命里还有几个坎儿,过了我就能和他厮守终生。” “我觉得他是个骗子,晴明是个半妖,能和我厮守终生怕不是要上天,”我举了一个例子,“晴明的母亲曾托一个叫做玉藻前的狐妖来看他,我认识那个玉藻前的先祖,那个魅惑帝王走上歧路的狐妖——妲己。” “妲己尚且不能在那个灵气充沛的时代修得长生,更别提几乎被妖气浸透了的京都,纵有一身灵光,晴明也只能舍弃肉身,进入高天原。”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我捡起莲白手中的笔,一边说,一边写下这个故事的结尾。 “晴明死后,我失了他的庇佑,再次踏上逃亡之路。这近百年的时光是我此生最美好的回忆,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他永远活在我的心里。我期待着能与他再次相聚。” “你快要死了。” “是啊,”安倍晴明已经很老了,如今他终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你也要离开了吧?” “如今的天皇可是巴不得你马上就死,他一直觉得你妨碍了他的长生大道,你一死,就没有人来挡住他了,我不走,等着他来杀我吗?” “我做了这么多,到最后却还是无法保住你。” “长生不老是每个皇帝的梦想,唐国从前的皇帝到了晚年大多痴迷修道炼丹,企图求得长生。你把我这个长生灵药藏起来,如果不是看在你年老和曾经的功劳,你可能早就死了,保住我更是没可能的。” 晴明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你今天格外的话多。” 我俯首在他胸前,他干枯的,仿佛失水的树木似的手掌轻轻抚摸我的头发,“晴明,我们还能有机会再见吗?” “总会有的,或许我真的能进高天原,成为不死不灭的神灵呢。” “那就快去吧,源博雅等你很久了。” 很长时间,晴明都没有说话。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冰冷,手臂也开始僵硬。 东瀛皇帝的士兵开始将安倍家围拢了起来,火把一个个亮起,安倍家的阴阳师都被抓了起来。 茨木童子在等着接应我。 我最后逃了出来,身上布满了伤,茨木童子用鬼爪扛着我,一路跑到了大江山。 借大江山的路,我往唐国逃亡,在那里的路上,我被修道者之间的争斗波及,抓到了灵界,开始了我三百年的女奴生涯。 写完,装订成册,封面就用了我刚才画的那一幅全家福。 晴明,我会再见到你吧。 莲白趴在石桌一角上,撅着嘴哼哼唧唧的说我骗他。 刚才觉得这混蛋变精了绝对是我的错觉。 天黑了,我领着莲白往客栈走,轰的一声,隔壁云渡山山头炸了。 山头像着火了一样,我这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哈哈哈哈哈和尚你也有今天!!! 莲白茫然脸,“有人打上云渡山了吗?”不行,得赶紧去前辈那里帮忙。 “想太多,估计是和尚在上面发脾气。” “?” 我手搭着凉棚,望着明灭的云渡山头,“我找了一个小偷,给了他一块银子让他把那本《佛前佛后》放和尚身上了,嗯,我还裹上了层佛经的书皮。” “开心,等会儿让染香给我切生鱼片吃。”没错,和尚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哈哈哈哈哈哈嗝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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