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咣、咣……”孙耀华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敲响了叶亚楠办公室的门，那敲门声的虚飘和不流畅就是他此时内心的折射。 “请进。” “哦，孙总，请坐。” 正在俯首看文件的叶亚楠抬起头，微笑着看着多少有些不大自然的孙耀华，表情显得少许意外但又不失热情。其实，叶亚楠内心知道孙耀华迟早会来找她的，只是没想到孙耀华来得有些早。叶亚楠起身为坐在沙发上的孙耀华倒了一杯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办公室就两个人，一时间竟然沉默起来，出现了少有的尴尬局面，两个人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开口。孙耀华环视着叶亚楠叶总的办公室，窗明几净，有一股淡淡的芳香，孙耀华在他面前这个女人强大的气场之下多少有些心虚，压抑，他似乎不敢正视叶亚楠。同时，他也在内心为自己的不争气、没出息而懊恼。 相反，叶亚楠倒是显得泰然自若，她也不看孙耀华，正轻轻地翻阅着桌面上的文件。孙耀华不开口自己绝不开口，叶亚楠心里想。 “呃，这个，叶总，这个……今年过来，我感到身体大不如以前了，春节前后药罐子就没停过，这期间公司的事儿让您费心了，看来，看来自己是真的老了……” “哦，是这样啊，孙总，你怎么不早说呀，我也好代表公司去看望看望你。”叶亚楠欠了欠身，接着孙耀华的话把儿说道，样子显得亲切、尊重又自然。 又是一阵沉默。 孙耀华把跨在沙发上的左半边屁股换作右半边，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扬起右手捋了捋他那快要秃顶的头发，将目光悠悠地移向楼窗外，长叹了一口气。 叶亚楠看似不经意间却用眼睛的余光敏锐的感知到了这一切，这个心地善良的女人，突然心生悲悯，眼前这个曾经叱咤风云而现在多少有些举止猥琐的男人此前跟她丈夫为华宇打拼的情景一幅幅闪现在她的脑机。 “最近公司实在太忙了，我都有些应接不暇，幸好，张总他们从不懈怠，华宇的事情得以正常而有序的开展。前几天，张总还说要一起去拜访一下你呢。” 叶亚楠顿了一下，微笑着继续说道： “我知道，前一段时间因为你截留挪用民工工资的事公司处分了你，你心里不舒坦，但，你作为公司高层，分管基建和安全的副总，擅自将应发放的工资挪作他用，引发民工围堵办公楼的事件造成了恶劣影响，责任难辞其咎。试想，公司要是对你所放的错误轻描淡写的一笔抹过，那得寒了多少农民工朋友的心啊，公司的那些个制度怎么去逐一落实呢？” 叶亚楠说的有些动情，她再次起身提起桌角的保温壶为孙耀华续上一杯热水。 “老孙啊，我叶亚楠心里比谁都清楚，华宇能有今天离不开你的付出和心血，但是，要照你和李云那样，那样任意而为，华宇迟早要出问题”。 叶亚楠在强调“但是”一词的同时将“肆意妄为”随口改成了“任意而为”，她觉得有必要给对手、给一个刚刚受了打击的男人留一定的面子。 有时候，男人的面子伤不得，或者说，不能一层接一层的去接。 “是，叶总说的都对，是我一时猪油蒙了心，动了歪心思，我理解，我理解，都是我那贱内弟鼓捣的”。 孙耀华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在想：“你少给我来这一套，老子吃硬不吃软，别一口一个公司，拿华宇来压我，没有我孙耀华，你屁都不是，公司上下哪个看不出你跟那“张瘦猴”伙穿一条裤子，明里暗里的挤兑我和我的人。” 孙耀华干咳两声，接着说：“叶总，这个，我也知道，你是为公司好，但我想说的是，这些年，地方经济保持快速发展，未来的较长时间内社会固定资产投资仍将保持稳定增长，我们这样的三四线城市建筑业也正处于较快发展进程之中，城镇化建设的推进带来大量城市房屋建设、城市基础设施建设、城市商业设施建设的需求，同时大量工业、农业与能源基地建设、交通设施建设等市场也将保持旺盛的需求，建筑行业的飞速发展，已经远不是你丈夫跟我们那些年的那种单一型、劳力型产业模式了，现今，建筑业正由劳动力密集型竞争逐步向资金密集型、高技术型竞争过渡，建筑市场的竞争主体将逐步集中在专业突出、资本雄厚、管理先进、技术装备程度高的大型建筑企业之间展开，毫无疑问，市场给我们的华宇带来了巨大的竞争压力和生存抉择。” 孙耀华同样停顿一下，放缓语速继续说道：“叶总，这些，你都思考过吗？你就没有、没有为此担忧过吗？” 孙耀华确信他这一番论断一定会镇得住叶亚楠，叶亚楠必定闻所未闻，更别说她能提得出什么针对性的见地了。同时，他也自信，华宇离不了他，至少目前离不了他。孙耀华有些得意，他心里想笑，但最终没笑出来，他感觉在这女人面前讨回了一点自信，他得绅士一点，看这个女人还能唱出什么高调来。孙耀华将有些肥硕的身体靠向沙发后背，夸起二郎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不可否认，在建筑行业摸爬滚打了多年的孙耀华谈起建筑依旧有他的过人之处，在他心里，面前这个因丈夫短命而半道出任华宇总裁的妇人怎么会懂的这些？又怎么能驾驭得了这样大一家公司呢？ 叶亚楠说完刚才那些话之后便习惯性的面窗而立，眼睛看着窗外的景象，心却在感应着孙耀华的反应，她静静地听着孙耀华的高谈阔论，能感受到孙耀华的持才自傲，也能感受到孙耀华渐渐膨胀的欲望。当然，这里边她也佩服孙耀华对建筑行业某些独到的见解。 叶亚楠静默了一会儿，思维渐渐清晰起来，以她对孙耀华的了解，她并不指望着刚才那些话语能使孙耀华释怀，也不指望孙耀华能继续在华宇安心做事，叶亚楠心里明白华宇已经没有必要再挽留孙耀华的必要了，他的执迷不悟和狼子野心已经给华宇带来了潜在的危机。 “哦，谢谢孙总的提醒，我想，有压力就有动力，华宇必须在夹缝中求生存！” 叶亚楠底气很足，句句铿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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