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宓双手枕在榻上,脸上仍有些睡意朦胧,侧着头呆呆着看着在眼前转悠、忙碌的毓淑傻傻地笑着。 脑海里全是昨日里与裴愔逛公主府的时光,西院里那整墙整墙的蔓藤就那么在眼前晃悠着,碧绿碧绿的,白色的花瓣在碧绿中飞舞,裴愔说那是七里香,花期不过月半,但花香透彻延绵,沁人心脾。 想着说话时的裴愔也是一袭白衣,就与那蔓藤那么映着,面上云淡风轻的样子,时不时的清风乍起,白衣与白花缠绕着,煞是好看。阿宓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早已是绯红,透着女儿家的些许羞赧。 “毓淑,今日不穿这个襦裙,太过繁复!”想着今日与裴愔去挑选自己钟爱的家的装饰,阿宓心里一阵雀跃,自己终归回有一个完整的家,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会相濡以沫、厮守终生的恋人,也许还会有一群可爱的孩子。 “就那件天水碧的吧!有点儿类似骑服那件!行动便捷!”阿宓向忙碌的毓淑交待完之后仅有困意来袭,慢慢入睡,睡梦中仍旧是公主府那整墙的蔓藤,还有裴愔那柔情缱绻的笑。 窗外传来阵阵春燕初啼,阿宓在妆案前仔细瞧着,忽而拿起篦子,轻轻理着前额的刘海 ,忽而轻抿着唇脂,仔细地在铜镜中左顾右盼,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妥! “毓淑,快来瞧瞧,今儿这妆容总是哪里不对?”阿宓一脸的娇俏,向毓淑求救。 “公主,以女婢看来您这是粉白黛黑,唇施芳泽,美不胜收!”毓淑戏谑地调侃着。 “看来公主真真个儿是动了女为悦己者容的心思!”毓淑又淡淡地给阿宓脸上扫了一抹胭脂,唇红齿白,甚为娇俏。 “哼!”阿宓嗔怪着,“你这丫头倒是越来越大胆!”毓淑满脸带笑,食指轻放在嘴上,表示自己不再多言。 “哈哈哈,姐姐!”杨昀总是这么出其不意的出现在仁爱宫。 “依昀儿看来!毓淑说的不错!看来裴愔终归是捕获芳心了!瞧姐姐这模样,叫做什么呢?少女怀春?”杨昀总是这么口没遮拦的。 “小姑姑此言有失庄重!”阿宓方才注意到杨侑也来了,这孩子已经许久未曾到过仁爱宫。阿宓看着就这么一个小孩子,若是寻常人家,指不定正在哪里撒欢玩耍呢,可怜侑儿,十二岁不到的年龄,就要负起朝堂之责。 “姑姑与裴愔确是郎才女貌!”杨侑仔细地打量着阿宓。 杨昀向杨侑翻着白眼,这小屁孩儿自从接到父皇命其监国的圣旨之后,就摆出一副代王的架子,老成持重!阿宓对于杨昀的不满看在眼里,悄然睨了他一眼之后,转身走向杨侑。 “侑儿倒是许久不来仁爱宫呢!朝堂之事繁复,侑儿也要爱惜身体!”阿宓作为女眷不宜过于关系朝堂之事,但看着年纪轻轻就紧锁眉头的杨侑,确实心有不忍。 “谢姑姑!”杨侑示意身后的内侍,只见那内侍毕恭毕敬端着一托盘,托盘上什么物件被明黄的绸缎遮盖着,甚是贵重。 “姑姑,下月二十八乃你正式出降之日,此物是你心心念念寻得!”杨侑故作轻松,但阿宓总觉得这孩子脸上步着愁云。 “侑儿借此物祝愿姑姑与裴首领百年好合!” 阿宓轻轻掀开那明黄绸缎,未曾想到赫然入目的竟是那兰亭序真迹!显是有些惊喜! “侑儿!” 杨侑莞尔,淡淡道“侑儿不过是借花献佛!动用了皇爷爷的珍藏而已!”杨侑这么说着,阿宓即刻将那明黄再次覆盖在那真迹上,正欲说着什么。 “姑姑,皇爷爷一定会同意侑儿的做法!”杨侑面带难色,阿宓甚至觉得杨侑眼底泛着烟波,迟疑着等着杨侑的说法。 “姑姑!”杨侑终究是忍不住,扑向我怀中,尽然是抽泣着。我亦有些慌乱,即刻屏退左右,屋子里就剩下我、杨昀以及怀中的侑儿。 “姑姑!皇爷爷还会回来吗?”杨侑弱弱地问着 “皇爷爷还回得来吗!”这话好似不是再问我。 “侑儿!”我欲阻止他继续说这大逆不道的话,谁知怀中小儿奋力挣脱我的怀抱,定定站着,悄然拭去眼角的泪珠。 “姑姑!太原反了!”杨侑淡淡地说着,仿佛这只是一件小事。 “昨日接太原密保,李渊狗贼将王威、高君雅处以极刑,揭竿谋反……”杨侑继续说着什么,但阿宓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那个曾经与自己海誓山盟的人,终究是反了。 “……姑姑,放心,侑儿不会让裴首领错过你俩的婚期,定会令其在下月二十八之前赶回大兴!”杨侑说罢,转身离去,阿宓望着走远的小小身影,仿佛看见千重大山就那么压在那副小小的肩膀之上。 殿里只剩下阿宓与杨昀互相望着,眼神兼是透着空洞。 ——————————————————————————————————————— 霍邑的这场雨,绵绵不绝,火闪雷鸣之间,白底红字的李字大旗,纤弱的旗杆在狂风中不住的飘摇。 “匡嚓”一声惊雷,原本摇曳的旗杆瞬间这段,李字大旗也在泥水中浸泡着,雨点不住地打在那白底红字上,一片泥黑。 “这起义大军看来不受上天保佑啊!” “所谓拥立代王,看来也是叛军,难道劫数!” 军中谣言四起,首战便遇大雨阻隔,在这距离霍邑近百里安营扎寨已有数日,却不得前进,探子更是传报,突厥准备进军晋阳。李渊心思坎坷,焦虑不安,在军帐内来回踱步着,忽闻外面传来一阵喧闹之声,甚至一声尖叫!李渊掀帘一刹那,便看见李世收起扬天的长剑,厉声道: “此人乃宋老生之奸细,离间军心,立杀之!”李世民掀开地上的尸体军甲,露出那隋杨军士所穿的亵衣。 “当今天下,隋帝昏庸,天下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李氏大军,乃正义之师,必将拥立代王为帝以兴天下,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 “义军必胜!义军必胜!” 李世民身后的李元霸随声附和着,一群军士就那么围着斗志轩昂、气势凛冽的李世民,必胜的口号震天,仿佛可以刺穿厚厚的乌云,迎来青天。 ————————————————————————————————————— 霍邑城墙上,裴愔与宋老生竭力争论着。 “突厥本就乃看重蝇营小利之徒,宋老且能完全倚靠?”裴愔的话,宋老生呲之以鼻,不知可否,只是把玩着手中的茶盏。 “那裴首领有何高见?”宋老生语带不屑! 裴愔看着自是甚高的宋老生,脸上不免布着愁云,眉头紧锁。 “以后生之见,我军可在叛军疲惫之时,主动袭之!趁其疲累,军心动摇,攻其不备!宋老意下如何?”裴愔放低着自己的姿态,希望宋老生可以支持自己的看法,在隋朝的体制之下,裴愔没有掌管着霍邑的兵符,一切只能依靠这镇守的宋老生。 站在裴愔身后的独孤盛,眉尾仍旧粘着屋外带来的雨水,双拳死死地紧握,眼睛直楞楞地盯着宋老生。 “二位!”迟疑几分钟之后,宋老生不再把玩手中的茶盏,而是起身往屋外走去! “老夫预备巡视城防!二位请便?” 独孤盛欲冲出去,却被裴愔一把抓住! “这老匹夫!必坏大事!!”独孤盛愤愤然。 ————————————————————————————————————— “将军,为何不肯接受那裴愔建议?”一直跟随着宋老生的副将一脸迟疑,仍旧打探着。 “区区黄口小儿,尽然指挥老夫如何行军作战,笑话!”宋老生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却刚巧传入裴愔耳中。 “就那李渊叛贼……”宋老生的声音渐行渐远。裴愔和独孤盛也只得离开宋府,风雨好似比方才细弱不少,天空好似透着一些傍晚余光,晃在裴愔、独孤盛二人肩上,一灰一白透着些许萧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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