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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的大兴城,仿佛是在一夜之间就已萧索,长安大街两侧,早已没有昔日的繁华,各色店铺兼是大门紧闭。大街上的行人,拖家带口,埋首行路,步履匆匆,只想着远离这战争的中心。裴愔与独孤盛策马在长安大街上,马蹄疲惫的翻滚着灰浪,速度缓慢,马匹鼻息声声入耳,显是不堪如此日夜奔波的重负。  远远地,裴愔便瞧见裴家宅院大门外有一抹娇小的身影,在那里翘首以盼着。临到跟前,裴愔打量着向自己微笑的阿宓,内心甚是愉悦。跳下马来,径直走过去,轻拨着小人儿额间的细琐发丝,两人就那么紧紧地抱在一起,裴愔的鼻息在阿宓耳边萦绕着,只是轻轻重复着一句。  “宓儿,对不起!”阿宓心里一紧,只是将自己紧紧地埋在裴愔胸前,仰首望着他,摸索着裴愔脸上的胡渣,不免瑟瑟。这翩翩佳公子,为了隋杨,已被折腾成如斯模样。  “愔哥,一切随天命,宓儿知道你已尽力了!”阿宓何尝不知道李匪大军从晋阳而来,积蓄了周边多股农民军力量,声势一日日地壮大,那个声名在外的右都督,似乎更是所向披靡,每战兼势如破竹,潼关一战,裴愔竭尽所能,也终究是抵不过李匪所谓的义军十万强攻,父皇近十年来的虚耗,民怨的累积,这隋杨江山终究快要保不住了。  这大兴城,这隋杨天下就只剩下这些许忠士守护着,想着前日在大兴宫大殿外侧,悄悄看见的那一幕幕,阿宓又怎么会去埋怨这个为了父皇的天下鞠躬尽瘁的他,就那么仅仅地依偎着裴愔,就算是国破家亡,终有一人与自己生死相依。  看着二人一直那么不离不弃的,独孤盛不免羡羡,故意从马上跳下来,往二人行去,一通巨咳。  “臣独孤盛参加京兆公主!”独孤盛的语调里故意透着庄重。  阿宓从裴愔怀里挣脱着,脸上一抹绯红,假装自若地虚抚一把,终究有些腼腆。  “独孤将军的伤可严重?好些了吗?……”阿宓皱着眉,看着独孤盛挂着的手臂,神情终究有些哀伤。  独孤盛扬手示意并无大碍,而后定定然看着裴愔,又看看阿宓,脸上一抹尴尬与无奈,淡淡说着:“公主,大哥,我先行回府了!”  独孤盛孑然一身,在长安大街上牵着马匹前行着,多么美好的一幕,自己何苦要去打断呢?不是早就下定决心,就那么默默地守护着她吗?她能够与裴愔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子在一起不是最好的归属吗?  独孤盛悻悻然,嘴角挂着笑,纵身上马、一骑绝尘。  -----------------------------------------------------------------------------------------------------------------------  大兴宫的宫门内外,聚集着一波又一波的宫女内侍,兼是抱着各自的包袱,不知道何去何从。阿宓与裴愔的车辇所及之处,便有不少宫女围上来,慌乱地神情中挂着沮丧。希冀着来自前线的裴愔能告知大家李匪不会攻城,大兴仍旧安宁。  大殿内,杨侑端端地坐在尊位上,放佛空空如也的殿中央,还有那高呼千岁的各路权臣。远远地看着裴愔与姑姑向大殿走来,杨侑亦是缓缓起身,向殿外行去。  裴愔郑重地行着大礼,却被杨侑扶起。杨侑眼角仍旧红红地,但皇家的气度倒是端着,他不想让姑姑忧心,虽然同是皇室血脉,且能让姑姑一介女流去承担。杨侑内心甚是感谢裴愔,至少这个男子始终如初,未曾辜负皇家,辜负姑姑,回首看着大兴宫的匾额,杨侑一阵唏嘘。看来皇爷爷临走前交待的所有事情,杨侑也只此一件能完成他的心愿了。  ----------------------------------------------------------------------------------------------------------------------  仁爱宫内烛光绰绰,二人就那么觥筹交错,对影三人,琴、棋、书、画,诗、书、礼、义。  “愔哥的画技与书法,果真乃当朝翘楚?”酒过三巡,微醺的阿宓不知打哪儿寻出裴愔的一幅画卷。  “游于云梦之台,望高唐之观,其上独有云气,崪兮直上,忽兮改容,须臾之间,变化无穷。”阿宓细细打量着杨昀前些日子从裴宅弄来的画卷。  “哈哈哈!如此劣作,宓儿从哪里寻来的?这不过是儿戏之作!”裴愔惊奇于阿宓仅然有着多年前与独孤盛、萧铖的嬉戏的旧物。  “昀儿不知打哪弄来的!”阿宓俏皮的望着裴愔“愔哥总是这样的自谦,这画作宓儿费多年功夫也是不及的。”阿宓细细看着画卷,舍不得放手,仿佛瞧见那山中行云之间,巫山神女缓缓而出。  铺开画卷,研散笔墨,阿宓一字字地在画卷上认真地写着什么。  “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娟秀的笔迹与裴愔的笔墨,相映成趣。  这一切仿佛不是风雨飘摇的乱世,而是平静的似水流年。阿宓脸上的一抹抹绯红,裴愔的渊博与倜傥,都那么悄悄印刻在二人的脑海中,多年后的阿宓记忆中的裴愔,也总是如今晚一样,总是这个知识渊博的、与自己谈天说地的倜傥男子。  酒醉的阿宓仍旧贪婪地在榻上会着周公,梦里自己正在努力地穿上陈婤早就预备好的喜服,它是那么精致、那么美丽,但又是那么繁琐,梦里的自己满头大汗但却怎么也穿不好……梦里的裴愔第一次穿着如此热烈的服饰,就那么嘴角含笑的望着自己,阿宓一阵羞赧,可是?  怎么会这样,阿宓挣扎着奋力想抓住些什么,那梦中的男子忽然就离自己远去,阿宓不顾一切地往前追逐,可那张忽而回首的脸,怎地越发模糊,越发像着那个曾经默默陪伴自己长大,曾经笃定结发之盟,许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人。  直到出嫁的轿辇到达公主府的那一刻,阿宓都仿佛在睡梦之中一般,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亦或是现实。  杨侑一本正经地给说着不能耽误姑姑地终身大事的画面萦绕在脑海,不过短短数时,这就已是花轿临门。阿宓悄悄掀开轿帘,打量着那高头大马上的倜傥男子,喜服地映衬下脸庞微红,大大咧着嘴角,愉悦之情溢于言表。不由地回想着方才与杨昀的谈话,阿宓向着裴愔莞尔,愔哥你的难处宓儿明白,你怎么会不愿意与宓儿双宿双栖呢?  “姐姐!侑儿命裴愔回大兴宫举行仪式,他居然说守城为重!”杨昀气得跳脚,但也面带唏嘘。  “姐姐这城还有必要守吗?姐姐,我和侑儿只是希望在城破之前,你的婚事能尘埃落,否则那李世民……”  阿宓将食指放在唇上,示意昀儿不再说话,只是将昀儿静静拥在自己怀里。  “昀儿,姐姐知道你和侑儿的苦心,放心吧!愔哥肯定会娶我的。”  没有显赫的仪仗,没有绵延数里的送亲鼓乐。这乱世之际,虽然这出降的规制全然没有公主的标准与气派,虽然反隋的战火会一蹴而就,虽然隋杨的前景飘摇,但此时此刻,阿宓想着陈妃、昀儿、侑儿、阴家姐妹、独孤盛等一众人等的真心祝福,阿宓仍旧感到欣慰与幸福。  红烛摇曳,阿宓与裴愔正经危坐在榻前,二人的裙裾被喜婆死死地缠绕在一起。阿宓双手些许湿腻,纠缠着红色的衣角。  裴愔半蹲着,仔细解开那一个个的扣,调侃着。“这喜婆是故意作弄我吧!这扣扣得,还能解开吗?哈哈!”也许是不堪喜服的臃肿,裴愔的额间全是微汗。  “吁!“长叹一口气,裴愔终究是解开那喜扣,径直往屋中央的圆桌走去,拿着那两杯显眼的合卺酒,缓缓向宓儿走来,满眼兼是数不尽的笑意。  “宓儿!你我白首不离!”  —————————————————————————————————————    芬芳的合卺酒缓缓流入阿宓的喉咙,沁入心脾,让阿宓有些颤抖。任由着裴愔那么紧紧地抱着自己。裴愔细细地吻着阿宓的眉、眼,攫取着那艳红的芬芳,小心翼翼,仿佛怀中的人儿就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  裴愔将阿宓轻轻抱起,走向那喜色的罗帐,轻轻嗫着阿宓的耳垂,裴愔一脸的绯红。  “嘭!”破门而入的声音,让沉醉的阿宓一阵瑟缩。  不过,阴承杰的破门而入显然是迫不得已,满脸是血的他与一身喜服的裴愔交谈着什么,一脸的难色。  “……李世民……连夜强攻……”阿宓断断续续地听到些什么。  “宓儿!大兴危急,愔哥必须回到我的战场!”裴愔紧紧握着宓儿的手。  “宓儿!你与毓淑回宫等我!”裴愔撒手准备离开,看着他那如墨的双眼,阿宓心中绞痛,仿佛有什么不祥的预感,甚是不舍。  “愔哥,我等你!”裴愔已与阴承杰远去。  “愔哥,我会在公主府等你!”阿宓瑟缩着抱紧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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