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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城对岸的萨瑟克区。    一所普普通通的民宅中,一位金发少年因无从发泄的怒火而扭曲着那张俊俏的面庞,正把这个房间里所有能够毁掉的东西砸个遍,而唯一一张完好沙发上的青年只冷冷地挑了挑唇角,默默地低头继续擦拭着自己的轻龙骑兵燧发枪。    “卑微的杂种!”    “邪恶的女巫!”    “我要杀了你!”    “杀了你杀了你!”    本应离开伦敦的格奥尔格王子,嘴里翻来覆去也只有那么几句,尽管他的眼眶早已气得发红。    格奥尔格从来都是不喜欢那个所谓的妹妹的。    谁说兄妹一定要相亲相爱?    至少格奥尔格对于乔治娜的存在唯有如鲠在喉,因为她指定偷走了很大一部分属于他的东西,包括健康和生命。    在他尚未失去视力之前,她的存在就像阁楼的阴暗角落里才会有的不起眼的老鼠,小时候长得又瘦又小,干巴巴的看不出任何好处,稍微大一点就变得又高又瘦,两只大得吓人的眼睛镶嵌在瘦弱的脸上,金黄色的头发干枯得如同稻草,连他们的母亲对这个小女儿都爱不起来。    而她的性格比起她没有半点可贵的外表,也糟糕得不行。    那就是他们家族遗传的暴躁易怒、顽固不化虽说在她身上没有得到体现,但她的性格却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怯懦、敏感、自卑。    格奥尔格简直不敢相信,做为流淌着最高贵血脉的皇室后裔,乔治娜竟然心甘情愿地被他们那一位堪称傲慢的堂姐亚历山德丽娜当做小猫小狗般的玩物,殷切地当着亚历山德拉的跟班,甚至连个稍微体面的家庭教师或者玩伴也不如,至少后者被允许称呼亚历山德拉的小名德玲娜。     好好的公主不做,却愿意做一只卑贱的只会摇尾巴的猫狗,匍匐在同样是公主的亚历山德丽娜脚下。    真是丢人至极!    即使亚历山德丽娜很有可能成为未来的英国女王,这也完全是种耻辱!    格奥尔格冷眼看去,心中的恶念随着年岁的增长而一天天滋生,终于到了伸出獠牙的时刻。    在一次出行时,他注意到了人群中的一张面孔,后来他才得知,那是与父亲有着杀父之仇的鲁伯特.塞利斯,于是尊贵的王子殿下第一次给了他愚蠢的妹妹好脸色,提议两人在教堂做完礼拜后,玩个有趣的捉迷藏游戏。    猎物踏入了猎人事先准备好的陷阱,自然有去无回。    格奥尔格十分兴奋,他甚至提前想好了如何拖延侍从们发现乔治娜失踪的脚步,又该如何牵扯父亲的注意力。    因他从小失去一只眼睛视力的缘故,左眼失明的父亲对于他的另一只眼睛分外紧张,所以他想到了一个天才至极的主意,那就是假装这只眼睛也出了问题。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装,就是五年。    而这只眼睛,也确实出了问题。    如今的格奥尔格只能模糊地分辨出眼前的事物,一团团颜色各异的迷雾像梦魇般张牙舞爪,令他胸中的郁气如同疯长的藤蔓,紧紧地束缚着自己的心脏,一口一口地在那上边刺出脓血。    那一日在艾尔西歌剧院,惊闻乔治娜仍然在世的格奥尔格迫不及待地见到了她。    当然,他是看不清乔治娜现如今具体模样的,但他命令巴特勒.萨缪尔向自己形容时,从后者的言语中可以发现,现在的乔治娜无疑是极美的,连那一头曾经如枯草的金发都叫人着迷不已,很有几分他们早逝的小姑姑艾米莉亚那招人喜爱的品格。    一个青春正好的美貌少女,有些像他,但比他生得更好。    事实上,他们的五官原本就是有些像的,即使格奥尔格失去正常视力之后,也是颇为值得一提的美少年,只不过上帝在造双胞胎时亦没法保证从头到尾一模一样,更何况他老人家只会在造他的杰作时格外用心些,毫厘之间的差距便可造就截然不同的形象。    她竟然活着,还活得那样的安稳,真是上帝保佑。    可仁慈的上帝啊,如果你真的会佑护众生,为什么偏偏要把苦难留给他?    格奥尔格面色阴沉,手中的剑杖重重地挥向眼前出现的任何物品。    一柄枪杆抵在了剑杖之下,制止了他的动作。    格奥尔格循着男人的手望去,湛蓝的眼眸显得无神,面无表情地问:“塞巴斯蒂安.莫兰,你敢拦我?”    莫兰的声音同他的表情一样冷淡,说道:“这是教授亲自挑选的。”    那是一只不对外发售的白鸟娃娃,只有在白鸟百货购买一定金额的商品之后,顾客才可以从图册上挑选一只,莫里亚蒂教授几乎是一眼就相中了这只金发碧眼、穿着粉蓝色公主裙的,并亲昵地称呼它为“我亲爱的小鸽子”。    格奥尔格看不清那是什么,只撇了撇嘴角,从鼻腔中发出一声轻哼,却也停下来,随手丢开了剑杖。    他将几缕由于此前的发泄而散落下来的金发往后一抿,下巴微抬,摸索着坐到了沙发上,理所当然地吩咐道:“给我一杯热茶。”    莫兰没有理会他,自顾自走去了窗前。    格奥尔格等了一小会儿,发现莫兰真的不打算搭理他,只得自己在沙发边找到手摇铃,一声铃音过后,自然有训练有素的仆人,垂首进入房间。    “给我一杯热茶。”他说,“找人收拾好这里,要快。”    仆人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在小心翼翼地看了莫兰一眼之后,这才退出了房间。    快要到中午时,莫里亚蒂迈着愉悦的步伐,回到了这处临时的宅邸。    这个时候,客厅内的一应用具自然是已经收拾妥当了,就连格奥尔格也没了那种蒙头苍蝇般的不安和焦躁,安静地坐在那儿喝茶。    哦,不得不说的是,他这样子还算有几分可爱。    莫里亚蒂微笑着走过去,顺手摸了摸格奥尔格的金发,神情之中透露出几分怪异的慈爱和满足。    “你好呀,殿下。”他轻快地打了个招呼。    “教授——”格奥尔格那双黯淡的眼睛一下子鲜活了起来,循着声音抬头,“我等了你一上午!”    莫里亚蒂接过莫兰递来的热茶,啜饮了一口才说:“广场上的‘小鸽子’很可爱,稍微耽误了点儿时间。”    格奥尔格连忙道:“教授,我并不是——”    “不要解释。”莫里亚蒂一摆手,挑了挑右眉,“说说吧,你不听从国王陛下的安排,而是冒险出现在这里,想要做些什么。”    格奥尔格似乎习惯了莫里亚蒂的态度,很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教授,我希望你能够和我一起去欧洲。”    听到这里,莫里亚蒂抬起的眉峰降低了下来,唇边露出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    他放下茶杯,薄唇轻启:“不行。”    “可是,我真的需要你,教授!”格奥尔格着急道,“你不知道,她完全是个女巫,就连陛下和我的父亲都被她所迷惑了,我真怀疑他们根本找错了人!”    他明明做好了准备把那桩谋杀案栽在她头上,即使她最后洗脱嫌疑也会在名誉上沾染污点,可谁都没有想到那个见鬼的咨询侦探轻而易举地破了案,她居然也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    莫里亚蒂鼓起脸颊,看似苦恼,“所以,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可爱的小鸽子呀,可比眼前这个无趣的家伙讨人喜欢得多。    ——或许第一堂哲学课,他可以给她讲讲《君主论》?不不不,这样的话,也未免太刺激了一些,或许先谈谈卢梭或者康德,是个不错的选择。总之,他懒得提什么古希腊三贤就是了。    他这样想着,脸上就带出了一抹和煦的微笑,似乎在真诚期待着什么。    格奥尔格从这抹微笑中汲取到了勇气,再一次开口道:“可是,你不是说,我是你最喜欢、最出色的学生吗?你总该帮帮我的,教授。”    “哦,我有这样说过吗?”莫里亚蒂一边微笑思考着他的哲学课,一边伸手拍了拍格奥尔格苍白的脸颊,如情人般呢喃道:“我骗你的,蠢货。”    他几乎是含着蜜糖一般说出了这句话,令格奥尔格本就苍白的脸色陡然透明了几分,整张脸都仿佛写着满满的无法置信。    莫里亚蒂却已经懒得同他敷衍,直接挥了挥手,一直保持安静的莫兰直接上前捂住了王子殿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质问,将这位尊贵的王子如同死狗般呜咽着拖了出去。    事实证明,蠢货是无药可治的。    莫里亚蒂有些遗憾自己在蠢货身上浪费的宝贵时间,却很快就将这点儿遗憾抛诸于脑后。    他从壁炉上取下那个穿着公主裙的娃娃,像一个天真的小姑娘那样动作轻柔怜惜地抚摸着它那头漂亮的金发,眼里迸发出热切的光芒。    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他突然扬起一个甜蜜到无以复加的微笑,望着那个玩具娃娃自言自语道:“来玩个游戏吧,我亲爱的小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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