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行天桥上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姜辰辰的心情平顺了许多。她掏出纸巾，将眼泪擦得干干净净。 毕竟，生活再不满意，但总得前行不是么？ 姜辰辰吸了吸鼻子，利索地将团成一团的纸巾扔进了垃圾桶，义无反顾地冲向了久违的小家。 ——生活总要继续。 但对姜辰辰来说，新年后的日子似乎比年前还要艰难。 虽然，闵青到底熬不住了，终于跟姜辰辰谈妥了赔偿事宜。但依照他的性格，这赔偿款怕是一时半会也到不了账。她的工作又仍没着落，还有雷打不动的房贷——如今坐吃山空，穷苦得很。 她一边喝着最便宜的原味奶茶，一边跟丁小然算账：“……满打满算，我都快三个月没进账了。再这么下去，我就得天天萝卜青菜过日子了。” “那也好，姐姐正好减肥。”丁小然笑，“我听说许多明星都只吃蔬菜，管用得很。” “那不行！要是不吃肉，感觉饭就跟白吃了一样，一点滋味都没有！”姜辰辰一口否决。 玩笑过后，丁小然也替姜辰辰忧愁：“唉，可惜我是月光，身上存不上钱，也不能帮姐姐忙……” 姜辰辰揉揉丁小然的头发：“行啦，你顾好自己就不错。我还有点积蓄的，就是得节衣缩食一段时间。”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闵青！”丁小然想想就为姜辰辰不平，“他自己抠里叭嗦的，赔偿金拖着就算了，人还阴险！” 姜辰辰听着，脸上的笑就渐渐淡了下去：其实，她也隐约晓得自己找工作不顺的根本原因出在哪儿。但要让她去低这个头，她也不愿意，便就这么硬顶着。 丁小然说着说着，原先义愤填膺的表情突然顿住，来了个180°大变脸。她洋溢着欢乐的笑，甜甜地招呼：“苏哲，你来啦，这儿这儿！” ——苏哲？！ 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姜辰辰，第一个念头是自己没有化妆、素颜是不是不够好看，第二个念头是苏哲怎么会冒出来？ 她心里想着，嘴里也就说了：“你、你怎么来了？” 看姜辰辰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苏哲只觉得好笑：“我刚好到附近办事，小然约我，就顺便过来了。” “是啊是啊，大家都多久没见了，难得周末聚一下多好！” 望着一脸兴奋的丁小然，姜辰辰暗叹：她怎么忘了，这里还有一枚痴心不改的小迷妹呢。 自从认识到自己对苏哲不太一样后，为怕搞出点不切实际的梦想来，姜辰辰果断疏远了苏哲。幸亏，这段时间大家都有事儿，她又做得巧妙，明面上的关系维持得仍然不差。 但，许久未见苏哲，看他笑容浅浅地站在自己身边，姜辰辰的心里，却抑制不住地欢喜起来——连同唇角的笑，都一并悄然绽放。 跟两人都打了招呼，苏哲坐下，说了两句，就讲到了姜辰辰。 “你找工作还是不太顺利？” 姜辰辰乜斜丁小然，看得丁小然情不自禁地往苏哲身边挪了挪。她收回视线，若无其事道：“是啊，可能最近经济形式也不好，找工作比较困难。” 苏哲瞥了眼姜辰辰，眼底全是戏谑，让她很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苏哲开口：“我怎么听说，是你前老板在同行中散播谣言，说你做事不尽心干活不卖力？” 这次，姜辰辰都懒得看丁小然：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肯定是这个重色轻友的叛徒出卖了她。 其实，苏哲说得相当含蓄，闵青发散得可难听得多。不仅讲她好逸恶劳，外加乱搞男女关系，甚至连项目没谈成都说是她搞砸的。虽说，那些招聘公司不可能全信闵青，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对她的印象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见姜辰辰低头喝奶茶装鹌鹑，苏哲微微叹气：“姜辰辰姐姐，我说过的，你有时候真别那么强势，会容易吃亏的。” 姜辰辰将奶茶一口气喝个精光，鼓着腮帮子生气：“那能怎么办，我都跟他们撕破脸了！即使我忍气吞声去求闵青，他能帮我说好话？再说了，就算闵青肯了，孙海洋也不答应啊！他想整我很久了，才不会放过这机会！” 苏哲看着神色郁郁的姜辰辰，眼眸稍稍一抬，原先劝诫的话就都咽回了肚子。他双手撑在桌子上，朝姜辰辰的方向探了探：“我这里呢，刚好有个工作机会，有没有兴趣？” 姜辰辰一听，眼睛登时就亮了。她连忙转头，闪着亮晶晶的眼睛，紧紧盯着苏哲：“什么工作？” “你还记得，过年前，我有跟你提过一个。” “年前那个？”姜辰辰想了想，激动的小脸就耷拉了下来，“都好几个月了，早招到人了吧。” “对啊，投简历的人多，没多久就有了人选。”见姜辰辰的脸彻底黑了，苏哲顿了顿，才说，“不过，你运气好。那人因为私人问题离职了，现在职位空缺。” 姜辰辰也没管苏哲的小小恶作剧，紧张地追问：“那，它是什么公司，有什么具体要求吗？” “哦，那公司叫新悦，你应该有所耳闻。SG旗下的全资子公司，专门做电商这块的，特别合适你。” 姜辰辰还没说话，丁小然先跳起来：“我也听过新悦诶！他们都说，SG这次砸了很多钱在这个新公司上，前景很好的！”她说着，开心地推了推姜辰辰的肩膀，“姐姐，快点去吧，好机会！” 姜辰辰却踌躇起来。她看了看苏哲，慢慢道：“新悦是在招运营总监，我也知道。只是……它的要求高，我资历还差一点……” 不得不说，境遇不但会改变一个人的生活，更会改变一个人的气场。如果是以前，还是那个事事顺遂的姜辰辰，即便新悦要求高些，她绝对二话不说就去尝试。可时过境迁，在不断的失败中，她的自信也渐渐被磨灭，竟不由患得患失、裹足不前起来。 苏哲看了看姜辰辰，笑着说：“你把你简历给我，我替你给HR，走内部推荐好了。” 姜辰辰迟疑了几秒，问：“可是，你是投资部的人，去推荐一个子公司的总监职位，你们部长会不会对你有意见？” “没事的。”苏哲摇摇头，“我们内部挺民主，不会觉得我越俎代庖，你就别担心了。” 姜辰辰到底没有犹豫太久，很快就将简历发给了苏哲。而内部渠道的效率果然很高，没过两天，新悦公司就打来了初试的电话。 她自然很重视，浑身上到头发丝儿下到脚后跟都打理得一丝不苟，SG的发家史和新悦的大概情况亦是背得滚瓜烂熟，这才敢上门面试。 初试进行得顺当，三天后的复试也谈得合拍。终于，她被通知进入最终面试环节。 眼见离进入心仪的公司只有一步之遥，姜辰辰的心里既激荡又忐忑。她攥着还有些发烫的手机，嘴角不自觉地抿起了笑。 忽然，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她赶紧接通，却是苏哲。 “听说，你复试通过了？” 姜辰辰盯着手机上“苏哲”两个大字愣了片刻，才恍然问：“你怎么知道？”——她可才收到电话通知，还没来得及昭告天下呢！ 苏哲那边笑了一声，却没有回答，只是说：“我是来告诉你，最后的面试官是新悦的总经理，何玉霞亲自来面。霞姨可是很严格的，你要小心应对哦。” ——何玉霞？ 对这个名字，近几天恶补了SG信息的姜辰辰来说，并不陌生。何玉霞，今年43岁，SG的功臣之一，管理才能非常出色。她在公司里极有威望，就算是SG的少东家见着她，也是十分恭敬。 这样一个顶级女强人，被安置在这么一个前途未知的新兴公司，足以见得SG对新悦的期许有多大！ 但，姜辰辰关心的可不是这些。当听到这名字时，她心里就“咯噔”一下，差点就要喊出“天要亡我”！ 跟何玉霞战功赫赫齐名的，不仅是她近乎严苛的作风，还在于她不幸的婚姻史。听闻，她在为SG开疆扩土的时候，有个漂亮的小三乘虚而入，抢走了她的前夫。虽说，她雷厉风行地离了婚，也没让小三和前夫好过，但到底留下了深刻的烙印。以至于后来，她一直没有再婚不说，还不肯要女性秘书或助理。 ——啧啧，品品这心理创伤，得有多大呀！ 当时，姜辰辰看这段小八卦时，还挺同情何玉霞的。 其实，想想也能理解。自个儿老公被小妖精拐跑了，再来几个花枝招展的妹子在眼前晃悠，那不新仇旧恨一起添堵么！ ——可，她是无辜的呀！ 听电话那头的姜辰辰久久没有回音，苏哲还以为是被自己的话吓到。 他马上放软了音色，安慰说：“其实，霞姨人挺好的，你不用太紧张。她喜欢实干的人，并不太在意履历有多光鲜。你只要实话实说就行，千万不要润色太过，她最讨厌说大话的人。反正，你经验也很丰富，把你以前的策划案、项目计划书都带上，一一说给她听，我想她会很满意你的……” 他说得详实，姜辰辰很感激，可也不由得苦笑：她哪里是担心面试的内容！她是害怕，自己刚一露脸，何玉霞就给她判个不及格！ 她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暗自哀叹：无数次的铁证表明，这张脸就是不够良家妇女。以往，也不是没被以貌取人过，甚至被酸过狐狸精的都有。只是，她一直坚信，事实胜于雄辩，日子久了大家也会了解她的为人……可是，这回不过一个照面，她哪有机会让何玉霞了解她纯洁的内心呀！ 她心里急，但又无法说。毕竟，苏哲已经帮了她许多，铁定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于是，她就顺着苏哲的话头问了几个问题，闲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等到面试那天，姜辰辰特地起了个大早，找相熟的化妆师去做造型。 造型师热情地跟姜辰辰打招呼：“辰辰，想要做什么造型？” “我要去面试。” 造型师听着，就拿起梳子，比了下姜辰辰的头型：“那，就做个既有气质又有潮流感的怎么样，职业女性中带一点俏皮的小风情？” 姜辰辰转过脸，面无表情：“不，这次的造型，能多贤妻良母就多贤妻良母，能多贤良淑德就多贤良淑德，一见面就能看得出我是个老实稳重安分守己的人。” “啪”！ 造型师的梳子都惊得掉到了地上。她张大了嘴巴，盯着姜辰辰：“你这哪是面试，明明就是见未来婆婆吧，还是特封建的那种。” 最后，在造型师的奋力捣腾下，姜辰辰的新造型出炉。 头发被贴着头皮盘起来了，眉毛画粗了，脸被涂暗了一个色号，连平光黑框眼镜都架起来了，再穿上一套板正得不能再板正的黑色职业套装…… 嗯，有多良家暂且不提。但姜辰辰这年纪，绝对提升了五岁不止。 换好了装备，姜辰辰就带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奔赴了面试现场。很快，她被秘书小姐引进了总经理办公室前。盯着办公室的门足足过了半分钟，她深吸了口气，才轻轻敲了下门。 “请进。” 门内，传来了一个不高不低的女声。这声音不算动听，却很坚决，毫不拖泥带水，一听就很有主意。 姜辰辰的心不由又提了起来。她连忙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镇定地推开了门。 里面，站着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女人。她剪了一头短发，穿着一套亚麻色的西装，一瞧就十分干练。此时，她正弯下腰，在茶几上泡茶。 看到姜辰辰进来，她直起了腰，眯起一双锐利的眼睛：“你是姜辰辰？” 姜辰辰立刻又将嘴角的弧度张大了点：“是，何总您好！” 何玉霞颔首，眼眸柔和了些，只是那张脸仍然严肃得威严：“你好，姜辰辰，坐吧，先喝杯茶。” 出乎意料地，跟何玉霞的交谈十分和谐。尽管算不上其乐融融，但也没出什么岔子。就如苏哲所言，何玉霞是个很务实的人，对她简历上那一大串经历没什么兴趣，反而将注意力都放到了具体的策划和项目中，一个个问得细致得要命。 好在，姜辰辰是内里有几把刷子的人，面对层出不穷的问题也撑得住。两个人这么一问一答，时间过得飞快。待到快两个小时后，何玉霞客气地送姜辰辰出门。 待走出了新悦，姜辰辰才觉得自己吊着的一颗心重新落回了肚子。她能感觉到，何玉霞对她大体还是认可的。只是有时候，何玉霞看自己的目光会不会太频繁了点，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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