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和抬眸，眼神里带着戏谑：“哦，辰辰你怎么忽然有兴趣知道了？” ——天地良心呐，她可一点都不想知道呀！可是，谁让现在需要面子工程呢。要是总是林修和笑容满面，自己冷若冰霜，这不明摆着有内情么！苏哲可在旁边坐着呢，于公于私，她都不想暴露。 姜辰辰看着林修和奸计得逞的小眼神，恨不得伸出手指就戳上一把。但面上，她仍是挂着淡淡的笑，不远不近：“哦，上次不是聚餐嘛，听你说了一点。不过你是大忙人，像我们这些同学也没时间跟你多谈。现在难得有了机会，我也能学习一点不是？” 林修和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一点都不比姜辰辰差，听完就顺口接道：“你说上次呀，是很可惜，本来想送你回去，不过——” 他欲言又止，听得姜辰辰一阵紧张，就怕这货来个语不惊人死不休。 “不过，有点事儿耽搁了。”他遗憾地摇摇头，却让姜辰辰的小心脏又跳回了肚子里。他看了姜辰辰一眼，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上次时间太赶，忘了跟你交换手机号——” 说着，他自然地拿出了手机—— ——你特么倒是很会见缝插针么！ 姜辰辰盯着那最新款的苹果，硕大的屏幕上映射出林修和蓄谋已久的奸笑，看着就让人讨厌：她最近新换了手机号码，保密得很，连林修和最坚实的死党陈晓瑞都不知道——感谢楠楠的严防死守！他当然更无从要到自己的手机号码了。 可是没想到，他索性另辟蹊径了！ 她自是不肯助长林修和的嚣张气焰，小脑袋里飞快地想着推脱的法子。但那边，林修和已经又说话了：“辰辰，你手机号报一下，我打过去吧。” 多么简单朴素自然的说话方式，可是在姜辰辰眼里，这内里蕴含着无限的复杂狡诈做作。她很想做垂死挣扎，但当着苏哲的面儿，她很难找出一个不跟同学交换手机号码的理由。 她心里骂了林修和八百回，认命地翕动着唇角，正准备报数：“1——” “咚”。 桌面上，突然响起一声轻微的响动。姜辰辰不禁抬头，是苏哲。 “说起来，我也没有林先生的手机号码。”苏哲用手指敲了敲桌板，看向林修和，“正好，我也留一个吧。” 说着，他利落地报上了自己手机号码。见林修和没动静，他笑着问：“怎么了，我的手机号很难记？” “当然不是。”——能拿到苏哲的手机号码，实在不应该是一件不值得高兴的事情。他本来应该很乐意，可是这时机…… 林修和定了定神，飞快地跟苏哲交换了号码。等他正想继续跟姜辰辰说话时，苏哲又开口了：“刚才姜总监说到林先生在国外的经历，我也很感兴趣，能不能请林先生具体讲讲呢？” 姜辰辰巴不得有人把话题岔开，一听就附和：“是呀，早就听其他同学说了，你在国外几年，摇身一变就成牛人了，快说说呢！” 一个故意转移话题，一个死活不肯配合，林修和再坚持要号码，那就真尴尬了。他原就是个特别会审时度势的人，闻言顺势收回手机，谦虚道：“其实并不算什么，我在国外也是瞎混日子，不过运气比较好……” 他说得轻巧，听得姜辰辰却快要吐血了。 ——研究生是当地华人大学生联合会会长，一毕业就进了500强，没两年就被TU高薪挖走，32岁特批为执行董事走上人生巅峰…… 这叫混日子？这叫只是运气好？ 如果这都只算just so so，那她姜辰辰就不用活了。 姜辰辰被打击得倒在血泊中吐白沫，压根无力接话，苏哲倒是比较淡定。 “早就听人提起，林先生是个非常优秀的人才。”苏哲的微笑很诚恳，“今天听林先生一讲，果然不一般，难怪这么年轻就被委以重任。” “苏先生别取笑我了，比我厉害的人多得是。”林修和说，“就比如苏先生，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副总，更让人佩服。” 苏哲却轻笑一声，看向林修和：“我为什么能当副总，这应该是个公开的秘密，你难道不知道？” 姜辰辰一惊，瞬间满血复活，诧异地看向苏哲。 ——他能当副总，大部分原因的确是因为他投胎投得好。 这个，姜辰辰自然也知道。但，就这么大剌剌地点出来，就很有些拆台了。平时，他可不会这样——别看这小子私底下还有点孩子气，在职场上却是个人精，那说话呀，是滴水不漏。 林修和显然也惊讶了。他原想着你好我好大家好、互相吹捧一番也就过了，倒没料到苏哲会不给台阶下。但他处事老道，很快就反应过来：“苏先生说笑了。您能当副总，自然是因为您能力出众，也能服众，这个我当然知道。” 苏哲一挑眉，笑得轻快：“林先生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余下来的时间里，就是长久的沉默，比刚才的默剧还要可怕，而苏哲那所谓的咨询问题更是从来没提起过。他们两个人倒很淡然，照样该吃茶吃茶，该玩手机玩手机。就是苦了姜辰辰，深刻体会了一把“如坐针毡”的真实意义。 “菜来了——” 服务员一声叫，姜辰辰就像听到了福音。她正愁不能缓解这神奇的气氛，连忙举起筷子招呼：“吃饭吃饭。” 林修和放下茶杯，扫了一眼，将一盘烧鹅端到姜辰辰面前：“这里的特色，我特地给你叫得，尝尝。” 姜辰辰看着油光水滑的烧鹅，很有心去夹上一块，但一触及到林修和的脸，她又止住筷子，拼命告诫自己：忍住、忍住！ “她都这么胖了，还吃烧鹅呢？” ——居然说她胖！ 姜辰辰飞快地转头，对着苏哲怒目而视。 苏哲放下手机，将烧鹅移开，推过来一盘白灼芥蓝：“多吃蔬菜，营养又健康。” 姜辰辰瞪他，表示不服。可他的眼神若无其事地朝林修和瞟了瞟，姜辰辰只能举白旗。她硬生生地将筷子从烧鹅那里转了个弯，从芥蓝里夹起一块，郁闷地开始嚼。 林修和看着塞了满口的姜辰辰，又看看眼眉间荡漾着得意的苏哲，突然想到陈晓瑞提起的一个笑话——当时他觉得很不可思议的笑话。 “苏总，对我们辰辰很照顾呐。”林修和似乎不经意地说。 “辰辰是我的下属，也是我的朋友。”苏哲笑笑，“这是应该的。” 正与蔬菜做斗争的姜辰辰抬头：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啊…… 但还没等她转过弯，苏哲又说：“不过话说过来，林先生对辰辰也挺关心的，你们同学之间都是这么友爱吗？” 林修和垂眸，微微笑着：“我们也是朋友。”他看了看姜辰辰，眼眸中有不容忽视的温柔，“而且，是曾经很亲密的朋友。” 终于，这一顿饭在纠结和痛苦中结束了。到最后，姜辰辰仍是被林修和要去了电话号码，理由也让她无法反驳——当林修和下定决心做一件事情的时候，谁都拦不住他，一如当年他义无反顾地去了异国他乡。 “真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呐。”苏哲目送林修和远去的背影，“难怪TU会派他过来啃我们这块硬骨头。” “他以前就是这样，谁不夸他有毅力。”姜辰辰嗤之以鼻，“不过要我说，他理智得就跟机器人一样，无情得要死。你要跟他谈生意，小心被坑哦。” “你这么说你前男友——哦不，前前男友，是不是不太厚道？” “咳咳！” 姜辰辰差点被自己的一口气给噎着，连咳嗽了几声。好在她经验丰富，有足够的心理承受能力。 她无奈道：“你又猜到了？” “太明显了好不好。”苏哲眨眨眼睛，这有点得瑟又有点欠扁的模样，跟他看到肖旭那次如出一辙。 “他是我初恋男友。不过，结局并不好。”她看着早已望不见某人身影的街道，轻描淡写。 苏哲瞥着她看不出情绪的眼睛，用玩笑的口吻问：“那，他是回来再续前缘的？” 姜辰辰转头斜睨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小孩子管这么多干嘛！” “我，你说我——”苏哲郁闷地指着自己，“我从来不知道，我还有成为巨婴的潜质。” “噗。” 姜辰辰“噗嗤”一笑，接着又板起脸，高贵冷艳。 苏哲看她无所谓的态度，不知为何松了口气。他伸伸懒腰，往前走去：“走了走了，回公司，下午还一堆事呢。” 走了两步，他又回头，郑重其事：“如果……霞姨问起来，这顿饭吃得怎么样，你懂得吧……别露馅了，不然——” 他一只手横成手刀，飞快划过脖子：“我死定了！” 今天一顿饭，他对着预备役合作伙伴又是呛声又是拆台，要被何女王知道了，那非得大发雷霆不可。当然，若是何玉霞晓得，她姜辰辰就是那个罪恶的根源，她估计也离被开除不远了。 “我还没那么傻，我还嫌我死得不够快啊。” 两人互相看着，都笑了起来。 一时间，姜辰辰就觉得他们两个特别幼稚，就像幼儿园的小孩子做错了事，背着老师偷偷地立下“谁也不能告老师”的约定。 苏哲大概也觉得这对话相当小儿科，清了清嗓子，就继续朝前走了。 姜辰辰看着他高高瘦瘦的背影，宽而平直的肩膀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摇摇晃晃得却足够坚韧。 “苏哲。”她叫出声。 苏哲回身：“嗯？”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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