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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陈意还没醒,赵翠兰就早早做了早饭,和隔壁的张婶子去大队里干活记工分。    自从58年人民公社化,土地没有自家的说法。既然是集体和国家的,那干活才能得工分,粮食想包产到户,自种自产,没门,工分换。    一份工分一分粮,正常家里只要有人,都拖家带口的干活帮忙,能赚一分是一分,这一笔划,可是所有人的命根子。    “诶?今儿个怎么不叫你那俩呢?意意这烧还没好透呢?”张婶子是隔壁挨着的邻居,平时和赵翠兰一个大队,性格又大气,两人都是当年从北边,一丁点大,跟着爹妈逃荒,到了闽南,两人爹妈一合计,这地方还能活,就定了下来。    有了这层关系,两家人也有了革命情谊,平时有了什么事,叫一声,也爽利。    “没带,这大的发烧,可吓死我了,还是好好养养,这药比粮食可贵,小的昨天跟我去看老大,这一路也累的不轻,都好好歇着。”    “幸好咱男人懂点技术,能去厂子里,互相照应着,不然咱家可真难。”    “是啊,过一阵建国就回来了,你们红军估摸也快了吧。”    两人边说边走,路上见个熟人打招呼一起,一会就是呼啦啦的一群。    等陈意醒了,有点累,就躺着不动想再歇一会。  旁边的陈仁还在呼哧呼哧的睡。    还想再躺,她猛想到,三七,坡上的三七。    这下屁股生了丁,再也坐不住,忙把瘦小子拽起来收拾东西。早上东坡人少,大多数人都在地里踏车、拉田、沤田赚工分,像赵翠兰那样心疼孩子还不多。    趁没人注意,赶快去坡上瞅三七。    陈仁死死睡觉,用力扒着床板不动,一阵哀嚎,“我的姐啊,大早上的,别拽,别拽,我起不来,你让我再睡会。”说完,又是一个大哈欠。    “行,那早晚饭不用吃了。”    听到饭,陈仁唰的爬起来,腾的下床穿鞋站好,一张脸猴精猴精的,谄媚的很:”吃吃吃,姐还挖野菜,去哪里挖,我多挖点。”    她看着这孩儿闹腾的样子就想笑,有这么个淘气的弟弟心情多复杂,看前身就知道,每天一看见小弟,那是又喜欢又无奈。    但对于亲情缺失的自己,不可否认,有这么个家人,还是个幸运。    她拿着昨天的竹片子,还是昨天的编织篮子,除此以外,又找了个破了几个洞的筐子。  陈仁那机灵劲,一看这破竹筐子就知道,    “姐,你是不是要去河里头捉鱼,我知道,我知道哪的鱼好逮,一揪一个准。”    看急的上窜下跳的小弟,没想到这孩子看着瘦,脑子还挺好使,不错不错。    不过越聪明越皮,还要经常提着,“今天添个汤给家里补补,这次去河边我跟着,下次自个不许去!”  “行,行,行,那快挖野菜,挖完去捉鱼。”    陈意今天去,也主要是摘野菜,早晨野菜最鲜嫩。三七虽然好,可现在才三月不是好时间。三七最佳采摘时间为每年6月份、7月份,开花前收获的,称为“春七”,那时候质量才好。    不过她是没想全摘,先拔一点点留着备用,省的到时候仓促。况且经过的人都知道,以后几年没有粮灾,袁隆平还培育出了杂交水稻,生活越来越好,能吃饭,自然不会有人祸害这片早已经吃腻,草腥气还重的野菜了。    现在虽然有人吃,但大伙一般摘西坡,西坡缓路好走,野菜一夜一茬,长得快。东坡也就摘旁边靠下的一点,山上陡,人也不大乐意去。    收拾好东西,带着小弟前进,前进。    清晨野菜最好,新一茬菜芽嫩绿,不用使劲,一掐,就断了。指挥了小弟怎么掐,她便开始小心翼翼的拾掇自己的心肝宝贝。    昨天有些晚还着急,就没有看清到底有多少三七。今天正是清早,天空明亮,陈意觉得她可能是时来运转。    现在药芽不是特别高,只是出苗,但放眼望去,隐约延伸到坡上,看的人心潮澎湃的。    小心铲了二十个株,连根带泥,轻轻挖出,放在篮子里,打算回家炮制。    陈仁不乐意:“你挖这么多泥干嘛,我都放不了多少菜了,昨天那菜饼子都不够吃。”    “就你这臭小子话多,还吃不吃了。”    ......  屈服于做饭势力,陈仁咬牙挖野草    两人速度可比昨天快多了,一篮子菜芽,用不了多久,整个就满了,这下,正好回家先放下,腾个篮子,再去村北头逮鱼。    陈仁看着猴,对于吃饭倒是百分百的认真,菜芽基本上都是按着开始的标准来,嫩绿嫩绿,还带着水珠,不知道陈仁这食肉动物有没有,但她看着就有了想吃的欲望。    村北头近的水潭子,不是归集体,就是被逮得七七八八,只有再往前走,快靠近山脚,才多起来。    鱼多,是因为来的人少,白天大人干活,晚上没人来山边玩,只有些不大的熊孩子,才到处开疆扩土。可发现了这个宝地也不敢和家里人说,每次谁一来水边敢被大人知道,回去就是一顿打。  这群孩子已经有了团规,谁告诉大人就不带谁,虽然幼稚,但很好使。    两人一路走到溪边,陈意就知道熊孩子怕是早来惯了,只见陈仁把鞋一脱,踩着石头就下了水,三月水还有点冷,她发热刚好,不敢轻易下水,只能叫陈仁快点出来。    陈仁唉唉应了两声,“我不下去,就站在这边上,这里鱼多,逮着一条就上来。”    话音落,瘦巴巴的身子猛的一弯,筐子一划拉,一条鱼就进了筐,这才美滋滋的上来穿鞋,  “怎么样?我厉害吧!”    见小弟心里有数,知道在河边水浅的地方捉鱼,她就没有批评,把鱼接了放在另一个筐子里。  溪边的鱼自然不可能是大鱼,但小鱼刺多,陈意还是想捉条大的。    然后陈仁就看到,自家的姐姐,当着自己的面,东绑绑西找找,过了一会,做了一个简易鱼竿…..  惊呆!  还有这个操作!    更神奇的是,估计是水里的鱼太久没有被人掉起过,也不挑嘴,一口咬上了蚯蚓,上钩了。    哎呦,这是一条斑鱼,也就是黑鱼,个头不小,浑身力气,真不愧是肉食性的贪婪鱼类,不挑。  她猛的使劲,用尽了这具小身板的洪荒之力,将四斤的黑鱼猛的扭身甩了上来,借势摔在了远离河边的草地上。  黑鱼垂死挣扎,蹦的有近半米高,陈仁一看鱼汤要飞,眼疾手快,一棍子下去,黑鱼砸懵了。  好了,看来这熊孩子还不少打架。  简易的鱼钩自然不给力,完全的一次性用品。陈小弟被姐姐刚才力拔山兮的气势惊的一呆,这次非要自己来。    于是他姐又做了一根,扯了几条衣服线,把杆子递给了小弟,讲了技巧,在旁边时刻准备帮忙….    好运成双。    在陈小弟废了三根鱼竿终于钓上来一条近两斤重的大鲫鱼,还要继续尝试后,她姐冷漠的终止了钓鱼行动。    废话,再扯这衣服就不能穿了。    两人一收拾,顺便去浅滩看看还有没有漏的可捡,拿着小棍子敲敲,看能不能惊起的傻的,做个守株待兔。    运气果然偏向熊的,陈小弟怕是个运气王,浅水滩里多王八,逮走两只!    收获满满,两人喜滋滋的绕开人,跑回了家。每年都有人淹死,于是在村里,要是被别人发现有小孩去水边闹,不管是不是自家的,都要一顿好打。    两人自然不敢被大人看见,互相掩护,快快窜进了门。    先翻腾出一大塑料盆子,把活鱼和老鳖放进去,黑鱼已经魂归西天,三月夜晚不算凉,放不住,今晚就只能先做。    她倒着鱼,突然想到,曾经羡慕的童年原来过起来,果然很有趣。    等起身,陈仁已经主动把野菜分好类,正在拿盆开始洗菜,忙活的不可开交。    陈意呢?视线左移,院子里正撅着屁股,呼哧呼哧地磨刀。    昨天切菜的时候就发现,这刀有些开刃,用的久了,就不利了,切起来手感都有些糙。    菜刀对每一个厨子来说,都是最好的伙伴,特别是对用惯好刀的她来说,一把好刀事半功倍。今天正好有空,把家里唯一菜刀给磨一磨,就提上了日程。    磨刀霍霍向猪羊,家里的黄狗被主人认真磨刀的样子吓得不轻,夹着尾巴躲在门边。    一通收拾,陈意对光看看刀刃,边缘映着日光,锋利的有些慌心,很好。    幸好原身经常干活,人虽然瘦,手腕腕力和灵活度还算可以,虽然不如当初的自己,但以后吃饱补一补,多练练,自然熟能生巧。    让陈小弟坐在一旁,省的溅到鱼鳞,陈意开始了自己的炫技。    鱼身放平,手腕侧弯,刀尖倾斜,轻轻试了试力度,三刀还是四刀,鱼鳞在空中微微溅起,反射着阳光,明明腥臭的让人讨厌,可除去味道,这个场面有些梦幻,美的像是阳光附在水珠上,吧嗒,一片斑斓。    拿水冲了一遍,又将鱼肚子的脏物扔掉,再涮一刷。    陈仁觉得自己被亲姐骗了六年,心塞,心机姐,她竟然每次都趁我出去偷偷练刀法,说好的学习呢,这个骗子,还说我不学习!    瞅把这鱼处理的多好,差点以为鱼就是不长鳞的。    如果刚才只是刀工熟练,那把黑鱼两切,一半做鱼片的时的刀功,用陈小弟的说法就是:  “我姐要是拿刀,怕是连只苍蝇都能给说削翅膀不断腿。”    陈小弟之前没学过艺术,音乐美术体验也就是村里的鸟叫和山水虫鱼,可这次,陈小弟不知道这是什么,自己亲姐拿起刀,像是过年唱戏的小花旦,好看的移不开眼。    刀光凛冽,但很柔和,手腕抬落间行云流水,但是不会让自己害怕,仿佛这刀花飘自己身上,也是软软的。  鱼片不能切太薄,也不能太厚,太薄一煮就没了,太厚,不入味。    整整齐齐的鱼片落在盘子里,像是一朵朵嫩嫩的花,陈仁不敢去碰,害怕自己一碰,这花就塌了。    另一半切大段。    找一点葱姜蒜,再拿一点面,混着鸡蛋,均匀涂抹在鱼片上,没有料酒,只能多腌制一会,入味。    家里有些萝卜,她刀起刀落,放子一旁。    锅上烧开水,福建大多不喜欢吃辣,可他们是冒充的,骨子里还是个北方人,住在南边,但遗传,重口。    没人吃的东西,剩的就多。    有些不吃的乡亲,知道陈意家喜欢吃辣,就直接把地边长的辣椒给一把。赵翠兰偶尔见到有野生的,也都拽点,久而久之,就攒了一小筐。    她估计着赵翠兰马上就要回来。    锅置旺火上油热后,放入花椒和刚才自制的酱料,香味开始溢出来,加姜、蒜、葱、干红辣椒,陈意让小弟拿走一点柴火,开始煸炒。    陈小弟一遍拾柴火,一边闻着辣椒香,活里满满的!    倒入清水,再少加一点盐,胡椒粉、辣椒粉,一点点醋,汤滚开保持大火,反手将萝卜倒进去,一分钟户,将一片片将鱼片轻轻放入,用筷子拨散。    鱼片熟得快,锅里咕嘟嘟冒个泡,在放入一点鲜野菜。    鲜香四溢,起锅。    红彤彤的汤底飘着点翠绿,映着嫩白的鱼肉,辛香酸辣和野菜的清香混合在一起,鼻子一吸,陈仁动如脱兔,猛冲出去,“还有鱼段呢,姐你快做,我去叫妈快点回来吃饭。”    下午活多,饭怕是不够,但另一只鱼段她想晚上熬汤,换个吃法。    还是煎饼子吧,不过这次的多放野菜少放油,鱼汤辣,吃的素的少油能解辣解腻。    等赵翠兰跟着狂奔的儿子走回家,陈意刚烧好了一锅水,正在往碗里倒,干了一上午,怕是渴得慌,洗个手喝口水,那才是正经开饭。    赵翠兰坐下,看着辛香酸辣,红绿相间的鱼汤,还有旁边只是略煎,还有些虚软的菜饼,闻着还没散去的红椒气和麻椒香,肚子咕噜就叫了一声。    连鱼哪来的都忘了问,不多说,伸筷子。    一口下肚,辛辣酸麻在舌尖打了个颤,辣的冒了一头汗,可是打心里爽快。    这次她决定了,术业有专攻,以后厨房,还是交给会做的人!    至于陈仁,晚上一定要吃鱼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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