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结束后楚公子找福安谈话。 楚公子一下一下的摇着扇子,似乎在思考怎么开口,直到福安在帕子上绣完了一个花型楚公子才慢悠悠的开口:“宫中有规定,普通侍女到了二十岁便可自愿出宫,若是主子满意至多可以强留在身边至二十五岁。你今年二十五岁,月末是你二十六岁的生辰。” 福安的手顿住:“公子要赶我走?” 楚公子缓缓摇了摇扇子,半晌低声道:“嗯。” “那福安二十岁的时候,公子为什么不提?” “那时候楚钰离不开你。现在他长大了,应当脱离避风港学着独挡一面了。” 福安咬咬牙,跪在地上,像楚公子行了一个叩首大礼:“福安愿意伺候公子一辈子。” 福安的头紧紧贴在地上,楚公子看不清她的神情,但是听着若有若无的哽咽声,楚公子知道福安是哭了。 福安从十一岁开始跟着他,到如今近十五年的光景,单是主仆之情便足以让人牵肠挂肚肝肠寸断。但是,楚公子还是狠了狠心。 “楚钰我一会儿会接走,从此以后,你便自由了。这些年,你辛苦了。” 楚公子起身欲走,却被福安急急捉住脚踝。 “你干嘛?” 福安死死的低着头,浓重的鼻音里满满的皆是乞求的意味:“……公子,福安……求您了。” 楚公子听着福安卑微乞求的声音,莫名感到胸闷,连膝盖也跟着不自主的软了软。但是他不打算心软,他用力踹开福安,头也没敢回的离开。 福安被楚公子踹得不轻,脑袋直直的磕上了桌棱,她来不及感觉疼,声嘶力竭的冲着楚公子离开的方向大喊:“福安不怕死!!!公子!!!!!!” 苏娣闻声赶来,急忙扶起地上的福安,抱在怀里轻声安慰:“乖乖乖,别难过,他是为了你好。” 福安右手握拳,痛苦的敲打心脏:“我不要……我不要。” 苏娣捉住福安的手腕,抱紧放在怀里:“没事的没事的,会过去的。” 福安在苏娣怀里痛苦的闭上双眼,眼泪决了堤似的往下流。 在福安的记忆中,那是她这辈子流过的最多的一次眼泪。 三天后楚公子领兵出征,身边带着一个楚钰,另有苏宝做军师辅佐。 福安在苏娣的陪同下亲眼目送了楚公子出城门,在福安的生命中拢共同楚公子分别了两次,一次是今朝,一次是死亡。 楚公子出征当天的深夜,福安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她披着厚棉袄挑着灯来到了后花园闲坐,冬天的冷风吹得福安手脚冰凉。 兀地,福安看到楚钰信哥儿堆的雪人附近窜出了一条黑影,福安立刻熄了灯,握紧腰间的鞭子,警惕的看向四周。 那黑影窜到福安面前,福安下意识的挥出鞭子却被那人利落闪开,福安知道自己遇上了对手,她将紫金鞭横空一甩,冰冷的鞭子在安静的冬夜里呼啸出一阵寒风,地上的散雪应声起舞,福安借着白雪反射的月光看清了黑影的方向,她鞭势一收,手腕扭转用力将鞭子再次打击出去,那黑影被福安溅起的雪迷花了眼,没有及时避开,被福安的鞭子紧紧缠住,动弹不得。 福安将黑影带回卧房,点亮油灯,一把揭下黑影的面纱,看清面容后被吓得不轻。 “灵诩公主?” 魏灵诩皱眉:“你叫我什么?” 福安觉得不对劲儿:“公主不是该昏迷不醒躺在冷宫么?怎么会到这里来?公主是来找姐姐的?” 魏灵诩一头雾水:“你也叫我公主?” 福安被这莫名其妙的一出震惊的不太能灵便的思考,看灵诩公主这架势,莫不是失忆了? “公主可还记得我是谁?” 魏灵诩摇头,而后试探道:“你可是苏娣?” 没错了,看来灵诩公主就是失忆了。 福安给魏灵诩松绑,然后取了手炉放在她手里让她暖身子:“公主这些天都经历了些什么,怎么会突然不记事了呢?” 魏灵诩道:“我是来找苏娣的,你是苏娣么?” 福安不知该说是还是不是,福安认真的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我不是苏娣,苏娣是我的姐姐,我是福安,您不记得我了吗?” 魏灵诩狐疑皱眉:“福安?” 福安点头:“是的,我是……是楚垣楚将军的贴身侍女。” “楚垣?” “……是的。” “这都是什么人?我要见苏娣,你同我说这些不相干的人干嘛?” 在福安的印象中,灵诩公主一向端庄优雅温柔善良,可是面前的这个女人,霸道多疑冷酷强势,与记忆中的魏国长公主,魏国第一美人截然不同。 “我姐姐睡了,公主若是不嫌弃,可以在我这里休息一晚,明日一早,福安带您去找她,公主以为如何?” “我不需要休息,我一点也不困,我看你在外面做了那么久,怕是也没有什么睡意吧。既然你认识我,似乎还很尊敬我,那不妨同我说说话,长夜漫漫,有人聊聊天也是好的。” “是。” 福安搬过一只椅子,来到魏灵诩身边坐下。 魏灵诩开口问:“我叫什么?” “福安不敢直呼公主名讳。” 魏灵诩翻了个白眼:“迂腐!我不会怪罪你,你尽管说。” “公主闺名灵诩,我国国号为魏,因此公主姓魏。” 魏灵诩在嘴里玩味着自己的名字:“……魏灵诩?” “是的。” “我可有什么兄弟姐妹?我的父皇母后可还健在?” “先帝仙逝于十六年前,先太后仙逝于九年前。公主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妹,一位是当今的国君,一位是已经病逝的灵韵公主。” 魏灵诩皱眉思索片刻,道:“我既然是太后的亲女,当今国君同父异母的妹妹,不应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极尽荣华?那为什么我会住在冷宫那种荒凉的地方?” 福安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福安只是一个女婢,所知甚少,只知道公主是被国君关到冷宫去的,至于是因为什么事福安不甚明了不敢乱说。” “这么说我同我这个同父异母的皇兄关系并不好?” “福安不敢妄加揣测。只是福安少时曾有幸与公主有过几面之缘,据福安所知,公主虽与国君和灵韵公主同父异母,但却情同手足。” “表现功夫谁不会啊,难不成要在你面前吵得不可开交才算是关系恶劣么?” “……” “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别人是如何评价我的?” 福安看着魏灵诩沉静的眉眼默了默,道:“公主是我魏国第一美人,端庄优雅温柔孝顺心地良善,才貌学识更使帝都之中的女子远不能及,公主一直是帝都男子们心里的明珠。” 魏灵诩挑了挑眉:“是么?我竟是那样的人。” “是的。” 魏灵诩低头笑了笑:“那我一定装的很辛苦。” “福安不敢……”妄自揣度还没说出口,福安就听到了一阵关切的敲门声。 苏娣在门外披着棉衣拿着手炉,看着屋里的光亮很是忧心。 “福安,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要不要姐姐来陪你说说话?” 福安走过去开门,魏灵诩按耐不住的跟着迎出去,反而吓了苏娣一跳。 苏娣一脸的不可置信:“灵诩?你怎么在这里?” 魏灵诩开门见山:“你就是苏娣?” 苏娣被问的一愣,福安把苏娣拉进屋,关上门,牵起两个人往内室走:“我们还是进屋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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