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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客房里,黄淑惠坐在床上,楞楞看着摆在面前剪开了封箱胶带的四个大箱子。    两箱半的衣服,短的长的、裙子裤子、外套罩衫,半箱的发饰、腰带、袜子、胸花别针等各类小配件和包包、一箱的鞋子。从头到脚、从平常家居的到外出的都有了,甚至还有两套看起来就很舒服的棉睡衣和一件乡村风的可爱围裙。里面没有一件就抵老百姓一个月工资的名牌,但仔细看会发现每一件衣服的剪裁、做工都很考究,裙子的内衬光滑不起皱、上衣繁复的荷叶边翻不到线头、连外套袖口装饰的钮扣都缝得相当牢靠;设计端庄大方,质感很是精良,每一件都不是最前卫的造型,但却是可久穿而不会退流行的经典款。    黄淑惠慢慢的伸出了手,一件件的拿出来,小心的翻看着,连拎出鞋子摸着珠花时都有些小心翼翼;彷佛她触碰的不是一条丝巾一双鞋子,而是一个彷佛五彩泡泡般一戳就破的美梦。    她恍惚想起了过往。    在还很小的时候,家里的经济条件并不怎么好,父母亲感情也不怎么和睦;所以,要不是忙得都见不着人,要不然就是在家里吵得她只得把自己塞到小房间的桌子底下或棉被里面,尽量缩得小小的或是摀着耳朵免得被波及到。那样的冷战与热吵中,没有人有多余的心思多关注她,也没有什么物质条件照顾她。    后来,父母亲因为终于过不下去了而离婚;父亲跟着另一个女人走了,而她则跟着母亲,那段时间,日子更是艰难。毕竟,一个女人家要养活自己和一个孩子,在哪都不容易,早出晚归加班加点的往往就只为了多挣那么点;因此,她很早很早以前,就会在放学自己走路回家后,自己在厨房垫上ㄧ个小板凳,把饭淘了入锅,也会笃笃笃的两只手握着菜刀把菜切得七零八落的下锅一通炒。她会帮着把衣服用洗衣皂搓了又搓泡了又泡想办法把衣服洗得香香的,最后在客厅的小桌子上ㄧ边写作业一边等着母亲下班回来。    因为上班太忙了、而下了班则太累,她母亲没有办法像其他的妈妈一样搂着孩子絮絮叨叨溺着聊着哄着,但也不曾短了她吃的穿的。她记得那时,母亲会装做吃饱了,把菜跟肉尽量的夹到她的碗里;也会偶尔在加班回家的晚上,买上一块杯子蛋糕或是波萝面包塞给她。那段同学的名字都互相认不懂的小小年纪里,小朋友们会攀比着漂亮的铅笔盒、小书包或者脚上的一双新皮鞋,再不然就是每天炫耀着妈妈巧手绑的各种蜈蚣辫小马尾公主头和头发上亮闪闪的小发夹。她只是安静看着,即使还是个那么小的孩子,也从来没有对母亲开口讨要什么过。因为她看到了每天回家以后的母亲是那样的满脸疲倦、还有每次从皮包抽出钱来缴房租时的满脸愁苦;她努力的想帮母亲多一点,更希望自己能少让母亲累一些。    升了年级,身边的同侪比着搜集的纸娃娃和漂亮的卡通漫画贴纸;再大一点,是搜集多种颜色的中性笔、各种小文具和偶像明星的周边商品,还有偶尔偷偷在小指上描绘各种花样的指甲油和指甲贴;等到是大女孩的时候,同学们已经会偷偷在发层内小搓的挑染、夸耀着手上的Baby-G、讨论着周末一起出去玩时买的各种小东西和漂亮的衣裳。    童年到青少年的篇章,一页一页的翻过。她记得里面每一页的色彩。    她始终很安静。像是花园里一群蝴蝶飞舞,游离在外的ㄧ只豆娘。虽然也是在同一个园子里,但跟植株一样几乎被当成了背景。    每个大人都会忍不住对她赞美她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在整个孩提与学生时代。老师、其他的家长、小区的其他叔叔伯伯阿姨大婶:总是会帮着母亲分担各种的家务、总是会照顾好自己、从来不需要别人来操心、总是安静乖巧,不是会跟父母亲打滚撒泼整天惹事或是吵着要买东买西的熊孩子。    但她其实自己明白,其实不是不羡慕的。看着那些可爱的细绒布的蝴蝶结发束、那些漂亮的糖果色蓬蓬短裙、还有看起来就很帅很酷的大表面的手表。但在很喜欢的同时,她又觉得自己像是偷偷看着一群白鸽子的麻雀,那些饲料跟饮水或许既营养又美味,但那是不属于麻雀的。    再然后,母亲接受了一个交往了几年的叔叔的求婚。叔叔对她是不错的,没有薄待她,但已经长大的她却觉得在那个新家里总是有些格格不入。弟弟妹妹还小,母亲的耐心照顾和关怀,使得长久乏人照料的他们慢慢的对新妈妈产生了倚赖;相反的,她却越来越难开口。她知道母亲对她的爱,但母女却因为长期忙碌缺少相处而无法像寻常人家一般放肆的撒娇或斗嘴;叔叔谨慎周到的像是在对待一个重要但却又无法敞开话匣交心的客人;弟弟妹妹则是互相玩在一块,对待安静的她选择保持距离。五个人的家,慢慢却像是四个人跟一个房客—气氛总是客气而有些疏离,甚至在她始终无法顺利的融进那童言童语和慈爱安抚所构成的笑语晏晏里,一点一点的转变成了尴尬。    所以她后来选择了离开,给她的母亲和她更多的自在,因为她希望母亲能幸福快乐,也相信自己能创造出属于自己的。    跟着原来的丈夫从无到有、白手起家,她像是再次回到很小很小时候的那个起点,再次跑过一遍省吃俭用、再体验一回克勤克俭胼手胝足。她依然安静,或许是习惯了、可能是点滴不易的舍不得、又或许是希望心目中的幸福能日健壮实。所以她还是那只豆娘,看着闹区街道上来来往往如花蝴蝶般绚丽的女子;她还是那只小麻雀,好不容易找到的一点粟米和清水,都留给了牠的伴侣。    结果就是小麻雀有一天被另ㄧ只白鸽赶出了自己的窝,因为她的伴侣已经不再是一只麻雀。    再然后,像是跑滚轮的仓鼠一般,她再一次的回到贫穷困难的起点。    再次灰头土脸的轮回过饥寒、苦痛、背叛、伤心与不安…。    她不再奢望两个人的幸福,只是努力的为自己多争取一点生存下去的空间。在小屋子在生存在线挣扎的日子中,没有要等待的人、只有一个人伴着一道影子的寂寞;没有了心里可以依仗寄托的,在无依无靠的贫苦落魄里,她像是被折了翅膀羽翼、被逐出了花园林子,只能扑跌地在泥土地上寻觅果腹,期待着哪一天能再慢慢起飞。    然后,她有了自己的小货车,自己的小摊子。    ……然后,又被砸了。    如果说命运是个恶童,那很显然她就是不幸被看上并拿捏住的小生灵。一遍又一遍的戏弄、一回又一回的折磨。挣扎了一次又一次,她像是一只失去了再次跑动滚轮力气的仓鼠,又或者已经绝望着永远无法停止运转的轮圈。    她的安静,不再只是因为安静,而是因为发不了声。    直到那个高高瘦瘦的男子敲开了她的门。    串珠的细腰带从缎质的布料滑下,清脆的敲落在地板,也惊醒了她。    女子也才赫然发现,自己的脸上早已爬满了泪水。    但却并没有悲伤,反而像是把一直以来压抑着的委屈与难受都释放了出来,然后内心有了轻松与释然。有着对生活的再次期待与向往。    静静的看向环绕着自己的箱子包裹衣服鞋子,她想起很久以前的童话故事。她想着,或许男子,就是赠与她ㄧ双翅膀,让她能再次飞翔的天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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