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沉默

打定了主意，于是当天晚餐，两个人陷入了不约而同的沉默里。　　　　桌子上是树子蒸吴郭鱼、腰果虾仁、蚝油炒香菇菜心、清炒四季豆，再搭上ㄧ锅海带芽味增汤。　　　　品尝着鲜嫩咸香中又有些甘甜的吴郭鱼，赖德想到了自从小惠来到这里，似乎自己就不太常吃到重复同样的菜色。除非是自己点菜，否则她几乎是努力的翻著书找着菜谱的来给自己翻花样，如果中午吃得多了、晚上就会清淡点，如果这一餐是鱼、下一顿就会是虾蚌贝花枝鱿鱼什么的…，除了中式的料理、连日式、泰式、西方的各种海鲜烹调眼前的女子都自己窝在小厨房里学习跟试作。也不知道她哪边翻到了海鲜是”寒性”的食物这样人类中医的理论，结果就是经常还熬些黑糖姜茶、姜汁奶茶、甘蔗姜汁…来给自己当茶饮。　　　　这样一个处处为自己费心思的女子，却因为自己的ㄧ些思量而被冷待，实在太过冤枉。这样想着，连嘴里咬些什么都食不知味了起来。赖德慢下了用餐的速度，正抬起头试图想要跟黄淑惠开口，筷子一没使稳力气，盘子里的腰果就弹飞了出来。　　　　赖德便是急着伸出筷子拦下，却因此撞倒了搁在旁边的汤碗，”啪”的ㄧ声味增汤翻了出来，汤匙也落了下桌。　　　　「没关系，阿德我来就好。」黄淑惠立刻起身趋前，急着拾起跌碎成两半的汤匙。　　　　「!」用力一抓下，感觉到了手指传来的疼痛，但黄淑惠只是略停顿了一下，便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直起了腰，回身便往厨房走。　　　　结果，还迈不到两步，黄淑惠的手便被捉住。　　　　「小惠。」赖德开口，语调有些低沉。　　　　黄淑惠却彷佛听懂了男子的意思，没再动弹，任由赖德把她带近一点，拉开拳头。只见掌心躺着两瓣汤匙，指侧则被划开了一个口子，渗出了鲜血。　　　　黄淑惠抿了抿嘴，轻声道：「没什么，用水冲一下就好。」　　　　赖德紧绷着脸，先是把汤匙取走，再把人拉去洗碗槽用水冲干净，检视了一下伤口，又回房里翻出了不到巴掌大的小盒子，沾了乳白色的膏药小心翼翼的涂抹着。　　　　「小惠，对不起。」　　　　「咦？不…这只是我自己不小心...」　　　　「不。都是我的问题，对不起。」赖德深深地看向面前的女子。　　　　黄淑惠对上赖德的视线，静静回视，半晌，才轻轻眨了眨眼。　　　　那天晚上，手指被包了一圈OK蹦的女子，被勒令乖乖坐在沙发上，男子则卷起了袖子进了厨房清洗锅碗瓢盆。　　　　原本黄淑惠是有些心惊胆颤的，就怕一个不小心要嘛赖德摔了盘子要嘛也割了自己手指头。　　　　却没想到，从来远庖厨的男子清洗工作又快又好，之后还把细心的把流理台也擦了个光鲜锃亮。　　　　「……」偷偷转着脖子探着头的黄淑惠觉得自己似乎在无意间又发现了男子神奇的另一面。　　　　洗完了餐具，赖德洗了一串葡萄，两个人坐在客厅里，从天气到工作、从下周要去哪儿走走到哪边好像有不错的餐厅，又慢慢地聊了起来。　　　　下午刚回来时的那些僵硬的气氛，在一场晚饭后，完全消散。　　　　同一个夜晚，对比「豆娘」楼上的一片温馨平和；赖智正被辉叔强迫煲着痛苦的电话粥。　　　　「唉呀~拜托我说辉叔您老冷静点行不？都跟你解释了快一个小时了，别听黎施那八婆胡扯行不行？阿德跟小惠绝对没有什么的！」　　　　打从一个小时前，赖辉拨了这通电话后，便是鬼打墙般的不停质疑着赖德跟黄淑惠之间的＂清白。　　　　尽管赖智讲得口干舌燥、头发都被自己挠成了鸡窝，赖辉还是又紧张又狐疑、半点没有安心的模样：「可不只黎施阿，连那涂槿也说得有那么一回事阿！」　　　　「唉呀！那不就是另一个八婆吗？那两个女妖什么德性您还不知道？整天嚼舌根见不得妖好的。」赖智抽掉了眼镜，龇牙咧嘴烦躁得直揉太阳穴。　　　　「黎家好歹跟我们赖家亲近着，黎施可没必要无中生有阿！先前我就怀疑了，怎么可能阿德那平常冷淡的性子会突然对个人类这样亲近…」赖辉完全陷入了自己的猜疑中…。　　　　「阿~辉叔你别自说自话了行不行阿！」赖智终于整个爆走，不耐烦的提声道：「实话跟您说吧，阿德只是想借着小惠积个厚德累个好修行，好挡天劫而以！这事儿贵叔那老人家也是知道的。」　　　　「……！这…这样吗？」冷不防得听到这答案，赖辉似乎动摇了起来。　　　　「是！没错！就这回事！所以我说您别再不依不饶了好吧？也别听那暴牙施的胡说八道了！我还要去修行呢我，晚安阿！辉叔你也早点睡蛤～再见不送！」一口气劈哩啪啦说完，赖智火速挂了电话顺便直接把手机关机。＂啪＂的ㄧ声直接把机子扔得老远，接着便把自己抛进了弹力十足的大床里，重重吐了一口气。　　　　每次只要一提到这件事情，他就有股莫名的烦燥气闷。　　　　一边是百年来处处照顾自己的好兄弟，一边是心地善良又认真投喂自己的人类好友小惠。　　　　只要想到阿德是＂精打细算＂后跟小惠交好，就觉得浑身得不自在。　　　　阿德才不是那样势利又心机的妖！　　　　但阿德这样做应该是人类商业烂梗的什么＂双赢＂吧？这样不是很好吗？　　　　那自己在不愉快些啥阿？难不成还真期待这是一场纯洁真诚打破藩篱的妖和人的爱恋阿？　　　　自己绝对是被赖美洗脑了阿！！不行不行不行～！！！　　　　赖智一边碎念一边在床上滚来又滚去。却没想到自己其实某方面来说，不也是跟刚刚自己嫌弃得要命的辉叔一样。　　　　都是在瞎操心阿～。　　　　却也谁都没胆去揪着赖德领子摇晃着问到底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