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倍雅竹离开之后不久，山本武、狱寺隼人就一无所获的，以疲惫的姿态归来。从沢田纲吉那里获得的消息，让这个空旷的办公室陷入更加沉寂的气氛。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而只有沢田纲吉自己听得到在心脏那个地方越来越大的空白，风不断地往那里涌去，像是有什么东西就要破碎一样，那是他所建立起的玻璃城堡，将自己与同伴划在其中，而后看城外人来人往，荒凉了所有心境。 他以为一年前的事件后，那种心情不可能再次出现的。然而，在李若出现的刹那，他就发觉了，自己的动摇。无论心底怎样建设过对这个代表李家出现的灵术师的防备心，心底仍然存活的另一个自己却想要相信她，相信那个一直对着自己露出温和笑容的阿若。 ——她在城外敲门，他在城里观望。 里包恩也发觉了吧，所以才会在阿若的另一个身份展现在他们眼前时，说服彭格列高层继续将这件事作为对自己的考验。 并盛是他的故土，也是他和朋友安身之所，只有在这件事上他不愿意让步，所以才会默许对阿若的一步步试探，乃至在卡比斯家族事件上的选择隐瞒。自己做错了吗？ “纲，不要再困在那件事之中了。”山本武拍了拍沢田纲吉的肩膀，他知道他还在为那次事件中自己的判断导致朋友死亡，山本武陷入危险而自责。 那是沢田纲吉自己的心魔，必须由自己走出，曾经的他们一直这么认为，但是如果走入死胡同，那么所有的思考都将变成钻牛角尖。 “十代目，”狱寺隼人的话语低沉而稳重，“老姐她……” 是的，在一年前死去的人是碧洋琪，那个在十四岁那年踏入他的生活，一直说着不喜欢他，却又嘴硬心软的存在。 “沢田，不要再这么软弱了。”女人已经没有了进行下一次攻击的力气，勉强露出笑容，“多少成长起来吧！” “不要再这么软弱了。”沢田纲吉抱着头，低声重复碧洋琪最后的话。是谁筑造其城堡，是谁围困了谁。脑海里倏忽闪过当年的自己，不过三年，却已经变成遥不可及的风景。或许，只有那个什么都没有失去的自己，拥有那样的勇气。 ——不要再这么软弱。 不要因为躲避黑手党权利之下的暗影而轻易相信站在阳光下的人像自己伸出的手。但是像如今这样怀疑一切，否定一切，就是不软弱了吗？沢田纲吉在心底质问自己，他已经无法像之前那样回避这个问题。 又或许更早就已经犹疑，阿若只是刚好触碰了那个领域。 比起相信，我宁愿去怀疑，只要一开始就不抱有期待就好了，那样就不会有任何失望。说什么成长起来，或者，他只是变得更加懦弱。 “狱寺，我是不是很卑劣？”沢田纲吉抱着自己的头，不去看任何人，“事实上，我只是用害怕你们受到伤害的理由来武装自己。我只是一个卑劣的懦夫，害怕承担自己的决定带来的后果。” “不是，阿纲，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没有变。一直都是那个包容一切的大空，卑劣什么的，”山本武露出嘲讽的笑容，“非要那么说的话，明明是我们啊！” 怀抱着保护同伴的愿望一步步踏进那个世界，这是他们共同的选择。天空包容一切，但不应该独自承受一切。 “阿纲，我们不需要你一个人来承担，”山本武将手搁在沢田纲吉的肩膀上，“我们是同伴啊！” “棒球笨蛋，这是我要说的。” “哈哈，其实我不是很擅长说这些呢。下次的话，就交给你好了，狱寺。”山本武一如既往地露出笑容。 “十代目，老姐她这个人，一直都很嘴硬。”像是许久以前就应该开口的话终于找到了出口，缓缓流淌而出，“但是，如果不是这样温柔的十代目的话，老姐她不可能愿意舍弃自己的性命来换取十代目你的生存。” 里包恩看着面前仍然年轻的几人，甚至有些羡慕呢，即使错误又何妨，那是独属于年轻人的光芒。那并非用力量或者经验可以解释的东西。不管在黑手党中经历多少风雨，在看到这样的景象的时候，或许会嗤笑他们的张扬，但是谁也不能否认对那样单纯的柔软的艳羡，那是他们回不去的年少轻狂。 沢田纲吉并不懦弱，只是过于温柔，温柔到根本就不适合成为黑手党。 沢田纲吉并不卑劣，只是尚未成长，成长到足以支撑起更加广阔的天空，在那片天空下，不仅有光明，更多的是暗影。 或许这并非他期待的道路，但是既然已经与同伴站立此处，那么即便荆棘横生，他也绝不会后退。沢田纲吉从初代那里继承的东西，或许早就已经超出了九代目的期待。他期待着，沢田纲吉的涅槃重生。 “就算是不合格的左右手，十代目，我也永远相信你的决定。” “蠢纲，没有了超直觉，你就什么都不是了吗？”里包恩露出微笑。 是的，他一直仰赖于超直觉做出的判断，但是怎么可以忽略那些生活里的点点滴滴。阿若从来没有伤害过他们。 无论是在除夕妖市那一次不顾被发现的危险将他从酒吞童子面前带走，还是那次妖群袭击，冲出去保护他们。 造成伤害的，分明只有他们的怀疑。 ——他相信她。 “我相信阿若。”沢田纲吉的表情渐渐变得平静而柔和，“狱寺，山本，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我这个首领看起来还是不合格呢！不过接下来，恐怕我还是要继续劳烦你们。毕竟事情……” “沢田，有你的信件。”笹川了平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封信。 信封上没有写信人，只简单在封面上写着“沢田纲吉收”。 沢田纲吉的心跳猛地加速，信纸展开。 “沢田君： 阔别一年，相比分别之时，看起来你已经成长许多。 关于李若被我的朋友从贵方领域请走一事，如果李家将失去最优秀的 灵师的怒火波及你们，我将深感抱歉。毕竟，这件事和我急切与故人会面的 心情有莫大关系。 但是，我相信如果能够经受住这次考验，沢田君一定将取得长足进步。 另及：如果我与故友详谈顺利，我将择日当面致歉。 丹尼尔。” 一瞬间，沢田纲吉几乎看到丹尼尔在对着他微笑。 时间滴答作响，是谁开启了那扇门，是谁看见恶魔在微笑。 沢田纲吉摊开双手，一年前，他因为自己的天真葬送了同伴的性命，这一次却又要因为自己的不成熟葬送阿若吗？ 丹尼尔…… 信与不信，他居然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如果阿若不能平安归来，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蠢纲？” “放心，里包恩，”沢田纲吉手肘支撑桌面，十指交握于前，“我不会再输给另一个自己，更不会输给丹尼尔。” “狱寺，帮我联系白兰。” “十代目？” “有些东西，他比我们了解得更清楚。”沢田纲吉笃定道，那样的眼神如同火焰燃起的刹那，却又更加柔软。 “里包恩，我想和九代目见一面，明晚的会议，我想由我去参加会更好。” 里包恩“哼”了一声。 看起来，他是真的成长了。 此时，意大利。 白兰站在密鲁菲奥雷总部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 “白兰大人，彭格列那边要求进行通讯。”桔梗走了进来。 “是吗？”他微笑的面容犹如绘制，美丽却凉薄，“看起来年轻的彭格列终于做出决定了呢~” “白兰大人，我们没有必要卷入彭格列和灵术师的是非中。”桔梗试探着提出自己的疑问，现在的密鲁菲奥雷仍然是复仇者监狱的重点监控对象，灵术师的话题本来就很敏感，在这样一个李若生死未明的时机卷进去的话，未必能全身而退。 白兰看着手里的棉花糖，大抵是心情好，并不介意桔梗的小小僭越：“彭格列遇到了麻烦哟，身为盟友，这个时候多少该提供些帮助。而且阿若这么可爱的小姑娘要是死了的话，会很可惜哟~” 他将棉花糖扔到嘴里，这样游戏才会更有意思，不是吗？ 如果这么轻易就失去李若这个玩具，以后说不定要有好一阵子很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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