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柳云瑶立马连爬带滚逃离晟言书院,别问她昨晚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事,往事不堪回首。 到了东街,柳云瑶已是气喘吁吁。还要走半时辰才能走到家院门,柳云瑶干脆坐在包子铺门前的台阶上等店主开张。 一位布衣彪悍大叔从胡同冒出来,神神秘秘凑到柳云瑶面前,低声问:“小兄弟,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柳云瑶诧异地看向他。 大叔狐疑看了看柳云瑶的模样,不放心地又问:“你知道这句出自哪里不? ” “知道啊!” “对了对了,我们是自己人!”大叔高兴道。 柳云瑶大概明白了什么,她说:“大叔你认错人了吧,我没有加什么帮派,也不是接应人。” 大叔没想到还有认错人这事,目露凶光,从袖口内掏出一把小尖刀对准柳云瑶,道:“小朋友,你妈妈没有告诉你不要一个人在外玩吗,你知道太多东西了,为了组织的安全,我可不能留活口。” 柳云瑶:(⊙o⊙)?我知道了什么啊我! 大叔手起刀落,被柳云瑶躲开,柳云瑶用胳膊去撞大叔的腹部。 大叔退后几步,再次举刀刺向柳云瑶,一块碎石从远处飞来,击中大叔的手腕,尖刀落地。 大叔看见来人后,暗叫不妙,转身就跑。却被来人飞石踢中后脚窝,摔倒在地上。 秦商狄穿身廉劣的褐衣,灰黑宽大的斗篷,遮住了他年轻矫健的身姿,也掩藏起游离少年与青年的刚阳般的气息。 几日不见,秦商狄的脸黑了许多,眼窝深陷,藏不住的煞气。他用麻绳拴住剽悍大叔,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柳云瑶颤了颤,看着秦商狄,甚是凶神恶煞的,她问:“秦商狄,你改行当土匪了?” 秦商狄白了柳云瑶一眼,没好气道:“锦衣卫办事少插嘴。” “哦。”柳云瑶并不生气,她道:“这位大叔想要灭我口。” “怎么回事 ” 柳云瑶把这事告诉秦商狄以后,秦商狄问她那句话出自哪里。 柳云瑶眼一闪,狡猾道:“不知道呀,我只知道大伙说是从一本书上来的。” “大伙”秦商狄笑了一声,道:“你这“大伙”知道的可不少。” 他将宽大的手掌按在柳云瑶脑袋上,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定定盯着她,嫌弃道:“最近京城混进些邪教异徒之类的人,你可长点心,也莫跟人说这些混话。” “你说这是不是莲花教的人呐,你透露多点内幕让我知晓知晓”柳云瑶好奇地问。 秦商狄头往后一仰,拍开柳云瑶的脑袋。厉声问:“不准问。” “哦。”柳云瑶撇嘴,立马跑回家。 秦商狄:……他话还没说完。 “舅舅,我回来啦!” 柳德坐在缺角的木凳上,手里拿着菱花镜端看脸上的痘。喃喃地说:“司马家那儿子也去了晟言书院,你可瞧见他” 柳云瑶使劲摇头,“没有没有。” “没有便是最好,人瞧见你这样,怪难为情的。”柳德道。 “我这样怎么了,很差劲吗?” “嗯,是这个理。”柳德盖上霜粉盒,恨铁不成刚的模样。 “那我告诉你,人司马不但见过我,还知道我是女扮男装。” 柳德顿时露出早知如此的神情,叹了一声老长的气,怪不得这两天他老长红痘,他起身拉柳云瑶出门。 “舅舅,这是去哪啊!” “找神婆给你看卦,看你能不能有所出息!” 析夏国的子民信崇神明,朝庭设天机阁,观星察天,由国师主持。民间有神庙,以北斋一族的女子世代成为神婆为一派,看卦算命,改天命定格局。又有西南巫师一派诞生,占卦算命,抓鬼驱魔,逐渐广为人知。 两人见神庙外人山人海,柳德退一步,带柳云瑶去胡同找最有名的巫婆。 那巫婆住的是杂楼狭道之地,到了那,进了狭门,一边是外堂,一边是内堂,狰狞鬼魅的面具钉在墙上,棚上挂写满暗红符纹咒语的布。 中堂内跪着几个人,透过门帘缝,可以看见衣着诡异的半老巫婆手拿沾水的柳条,蹦来跳去。 外堂还坐着几个人等见巫婆,柳德带柳云瑶进去坐,周围吵吵闹闹,柳云瑶旁边坐着一个女子,身着黄纱轻衣,约莫十五六岁,年轻貌美。 头上的一支青簪最低也要二百多两,有钱人家的小姐呀! “你,你看什么?”杨姑娘弱弱地问。 柳云瑶对她亲切地笑,道:“你长得真好看。” “啊!你的声音怎么,怎么……”杨姑娘惊讶道。 “噢,我女的,穿男装而已,”柳云瑶摸了摸喉咙,一时没注意。 “真像男的,不,不,我的意思是,是……”杨姑娘声音越发变弱,隐隐要哭的节奏。 “你别哭呀,我又没有生气。”柳云瑶哄着她。 “对不起,对不起。” 柳云瑶尴尬地坐正身子,托腮看着舅舅虔诚地跪拜台桌上的不人不鬼木雕。 衣衫被一下一下的向下扯动,柳云瑶瞥过去。 杨姑娘一脸柔弱不安,紧张地盯着柳云瑶,羞涩地乞求柳云瑶能不能陪她上恭房。 柳云瑶:“走吧。” 杨姑娘身后的侍奴和两位侍卫也要跟随,杨姑娘不愿意,跟他们争执了几句,又是要哭的节奏。 “你们小姐说了不要跟过来就别跟来了,这里就一个门,我们又不会逃跑,等会就回来。”柳云瑶拉着杨姑娘走。 事后,两人蹲在地上闲聊,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 杨姑娘说了一大堆府里不如意的事,柳云瑶补了一句:“看来你家就是男版的甄嬛传。 ” “我就是可怜的安陵容。” 这话刚落地,两人同时愣住。相拥感叹,真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姐姐,你是咋穿的” “额,算是胎穿吧。” “呜呜,姐姐命真好!” 杨姑娘名叫杨倩倩,高中生,一年前车祸身亡,醒来成为杨家二小姐,言行举止与先前的二小姐大不相同,也不记得杨家的事。杨家人皆认为杨倩倩被恶鬼缠身,迷了心智,常找巫婆给杨倩倩施法念咒,跳大神。 “他们总说我有病,经常把我关在闺房,逼着我吃这吃那的苦药,吐了就强灌下去。府里的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也不愿我说话。” “我都自杀了好几回,都没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反而越发被他们当成妖魔缠身。” “昨天他们让我跟通房侍奴同房,我吓坏了,今个他们便让侍卫带我找巫婆给我去邪。” “柳姐姐,我这些话都憋了许久,我,我……”杨倩倩言语哽咽间,泪珠不要钱般落下来,滴答滴答打在微润的土泥上。 不远处柱子后面的三道目光盯得柳云瑶浑身不自在,先不说那两个侍卫十分警戒盯着她看,就说那侍奴满目哀怨,欲上前又不敢上前。 柳云瑶强行无视他们的视线,将杨倩倩抱入怀里,好声安慰杨姑娘,到底还是个孩子。 杨倩倩怕是回不了现代的,还是有办法在这把日子过好些。 柳云瑶先是教杨倩倩几个京城口音的窍门法子,让杨倩倩回去练,将她那现代江浙口音改改。又教杨倩倩拉拢近身伺候她的侍奴,既能帮衬她,将言行礼仪学成小姐模样,又能知道些府里的动静。若是长姐叔父为难她,不会八面玲珑,便谨慎少言。 “你要是有难事就来找我吧。”柳云瑶安慰道。 杨倩倩边抹眼泪边点头,一双哭得红肿的杏眼感激地看着柳云瑶,如初生的幼崽,自带憨气。 柳云瑶摸了摸她的头,加了一句:“不是每个穿越老乡都是好人,额,你长点心。” 杨倩倩扬起天真迷茫的小脸,懵懂地看着柳云瑶。 柳云瑶:“……”难怪你会被欺负。 “柳丫头,在干嘛呢,快过来!”柳德站在不远处喊她。 柳云瑶回头应了一声,又跟杨倩倩说了几句,这才起身跑去找她舅舅。 内堂。 外面的光线被厚重的窗帘挡住,东西南北处的灯架上各点一盏油灯,半老的巫婆摆着诡异的姿势地盘坐在软褥上,嘴里低喃些奇怪的话。 柳德拉着柳云瑶下跪拜巫婆,柳德极响地磕下头,头撞在地上发出闷响声。柳云瑶怕她舅撞伤额颅,伸手去扶她舅。 巫婆用一种难以言说的声调,开口:“可是给女娃娃求卦,求自家荣昌。” “对的对的,求大师舍时一算。”柳德连连称是,额冒细汗,老腰绷直。 “她。”巫婆指向柳云瑶,道:“非大仁大恶者,应运而生,先祸后福。” 柳云瑶翻了个白眼,这些空话她也会说呀!冷不防巫婆伸出黑皱的手去扯撕柳云瑶的脸面,不一会柳云瑶红涨了脸。 巫婆端起凉水,含了两口水,喷在柳云瑶脸上。 柳云瑶:口臭啊大姐。 “大师,我家瑶儿命如何,可否再长高,再聪颖些,有所出息,兴家耀族 ”柳德紧张地问。 舅舅,你平时是有多嫌弃我。 巫婆不语,只轻咳一声。柳德立马会意奉上厚重的香火钱。 巫婆眼一闭,神神叨叨道:“一个“安”字,非尘世之人,又偏入红尘,前半世命苦,后半世还福。凶劫不死,既能福安一生。” 柳德思忖半响,道:“那柳家荣昌之事?” “让她出去吧。”巫婆意有所指。 柳德吝啬地掏出破旧不堪荷包,抖出一文铜钱塞给柳云瑶,让她听话出去买包子吃。 柳云瑶默默盯着那一文铜钱,自己掏出一文钱凑成两文钱塞回给她舅,孩子气地走了。 此时正是午响,柳云瑶出来没瞧见杨倩倩,估摸她走了。柳云瑶便走到大街上。 瞧见秦商狄依旧是穿褐衣,跟几个人半蹲在闭门商铺的台矶上吃包子。同样是蹲着,其他人手拿包子狼吞虎咽,多少显出几分狼狈。 可秦商狄就不一样,大抵是教养好,待别人走后,用油纸擦捡别人掉在地上的菜渣肉馅,包起来掷入远处的垃圾篓内。他蹲坐也是腰身挺直,目光专注凝视前方,一口一口的慢嚼包子,侧脸既显专注又痞帅。 大概他今天又是要便衣办事。柳云瑶大摇大摆走到秦商狄面前,挡住他的视线。 柳云瑶负手而立,老生横秋的模样,叹气道:“年轻人啊年轻人,你要扮普通人就要扮的真点嘛,你以为你是公子哥呀。来,柳爷教教你,先发出吧唧吧唧的咀嚼声。” 秦商狄横了她一眼,偏过头去,他怕再看一眼拳头就要打上去。 “呀,秦商狄你吃什么呀,我看看。”柳云瑶得寸进尺的凑上去,头贴靠在秦商狄脸上,她瞧见全是菜包子。 “滚。”秦商狄推开柳云瑶的脸。 柳云瑶欢喜地应了一声,立马屁颠屁颠走了。秦商狄一时纳闷,这人什么时候这般听话 随后,柳云瑶手捧一袋包子回来,坐到秦商狄旁边。“呐,我请你吃包子。” 秦商狄推开柳云瑶,道:“无事献殷勤,非……” “非常心悦你。”柳云瑶打断他的话,又补充道:“你是想说这一句话吧,心悦我就要告诉我嘛,毕竟我这么俊秀迷人,哈哈哈。” “无聊。”秦商狄道,他又停了半响,问柳云瑶:“你不是攀上傻公子哥的吗,怎么穿得如此寒酸。” “存钱养老呀。”柳云瑶瞧秦商狄不拿她的包子,她自己动手跟他换了几个。 “秦商狄你武功这般高强,要不要去走镖,一个月五两银子,比你当锦衣卫强多了,吃力不讨好,月钱又只能勉强温饱。”柳云瑶善意地提意见。转地一想,觉得秦商狄跟秦征有五六分相似,又姓秦,许都是秦家人,那秦商狄应该不差钱。 “我自是有原因,你不懂,我是为了百姓。”秦商狄目光一暗,随手伸袋拿包子一咬,满口的肉馅。他低头一看,是柳云瑶买的,当下心中不知是何种滋味。 柳云瑶见秦商狄不愿多说,也就不再问他。她去问秦征! “小爷我敬你是条汉子。”柳云瑶伸手乱摸秦商狄打开手,她并不介意。 柳云瑶起身去找她舅,她舅刚好满面春风得意出来,接过柳云瑶捧的包子,打开纸包,看见咸菜包和肉包。 “你不吃咸菜,我也不吃咸菜。你买咸菜包干嘛?多浪费银两。”柳德包起纸皮。 “舅舅你还给巫婆那么多银两呢,你不浪费。”柳云瑶道。 “你懂什么,这是神明的指意。” “就你懂,万一是假的,没有怪力乱神,被骗做傻事,又被骗银两。” “呸呸呸,各方神灵息怒,女娃不懂事,望见谅。”柳德惶恐合掌拜天,生怕有什么显灵。他老脸一横,严厉批评柳云瑶:“快向神灵谢罪。” “哦,各位大大天神,小女无知,求原谅。”柳云瑶决定不跟老年人作对。 “这才对了。”柳德满意点头,朗声道:“不管你信不信,你都得信这个,信点什么东西人才有念想。” “对对对,您老人家说的都对。”柳云瑶催柳德回家,巫婆挺会装神弄鬼的,哄得她舅舅开心得像小孩。 很久以后,柳云瑶才明白巫婆说的话都是真的。那时,她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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