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影转完账,沉默地挂断顾思皓的电话,关了机,坐上车离开了。 昨天下午她不知道蹲在路边哭了多久,回过神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她没有回家,反而坐上了一辆到处找人拼车的黑出租。 她被拉到这个地方,看到班长刘放放的短信:小影,那个茶壶真的只是五千块吗?老爷子说,至少有五十万。 五十万。 苏影一惊,回了刘放放短信:我确定是五千块,钱不是你转给我的吗?我可没有五十万。 然后她给爸爸打了电话,借钱,还给他。 这五十万又是因为愧疚吗? 她不稀罕。 苏影去了一个古镇。 她孤身一人,甚至没有行李,只有一个挎包。 绿意盎然的南方小镇,小桥流水,她就站在石桥上,看水流潺潺,细雨濛濛。 有人撑着油纸伞走过来,扇面上绘着一副春雨江南图,正是她脚下的这片土地。 撑伞的女子个子小小的,看不清面容。 然后油纸伞遮在她的头上,当看清伞下人的模样时,两人都愣了。 “是你!” “是你!” 撑伞的女子是安安。 苏影不禁想苏潜遍寻不到的人,竟让她这么容易就遇到了。 “你的衣服都湿了,跟我回家吧。”安安什么也没问,只是微微笑着。 古朴的门店,没有什么招牌,只在檐下挂了几把画着风景、人物的油纸伞。 门上有个小铃铛,推门进去便会响起清脆的铃铛声。声音不大,很好听。 里面不是很大,一张几案,一把躺椅,剩余的地方全是撑开的油纸伞。 伞面多是画完的,有江南山水,有婀娜多姿的旗袍女人,有灿烂的玫瑰,有飘落的秋叶,有的甚至只是一片迷蒙的水雾,各种画交织在一起,突兀又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几案上是几张明信片,似乎是她在用画笔描绘着一个故事。 一棵一人合抱粗细的树下,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拿着水瓶往地上的小洞里灌水,面目有些模糊的少年撑着伞为她遮着飘落的细雨,自己的头发却湿了。 躺椅上,小女孩趴在少年怀里睡得嘴角带着笑意,夕阳将天空渲染的一片火红。少年脸上有着微光和笑意。 树影下的青年低头吻上怀里睡着的少女。 …… 虽然画中少年的脸并不清晰,可苏影就是直觉地想到了苏潜。 她抬头微微一笑。 安安回以微笑。 两人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安安打破了沉默。 “先去换个衣服吧,我去给你煮碗面。” “安安,谢谢。” 纷乱的思绪在这一刻悄然安歇,那些她纠结甚至怨恨的,在这一刻化为暖暖细流,温暖滋润了受伤的心。一个人离开,不是不怕的,得遇故人,忽然心安。 苏影小口吃着卧了金黄煎蛋的面,安安问她:“怎么会到这里来?” “有些事想不通,所以想出来走走。” 遇到她时,一身狼狈,怎么也不是出来走走,反倒像是逃走一般。安安并没有揭穿,执着画笔,细细描绘一片晚霞。 她状似不经意地说:“有些事如果想不通,就去当面问清楚。” 苏影放下筷子,苦涩地笑笑:“那大概就是自取其辱了。” 苦涩自嘲的意味明显,安安愣了一下,放下画笔,问道:“因为顾思皓?” 苏影没有回答,反而问她:“如果你的爱情不是因为爱,是因为其他的一些东西,你还会坚守吗?” 一瞬间的沉默。 “这个假设不成立啊——你都清楚了吧,我对他本来就是因为爱,不论以前是什么,依赖也好,亲情也好,从我离开那刻起,我对他就只是因为爱。你看,这只是我一个人的爱情,我不还是在坚守吗?” 她抬头笑笑,“在一起,对我来说从来都只是奢望,我早就不再奢求了。只是放不下而已。” 安安笑着,苏影却哭了。 “安安,世间风景有很多,其实我们都不必执着于一处。” “是啊,世间风景很多,但是我的风景就这么一处。”安安看着苏影,轻声道:“你呢,是此处风景独好,心之所属。” “丢了心,才发现我并没有想象中坚强。我把心给他,希望他爱之、护之。可伤了心之后,才发现想要自己疗伤都不能。”苏影眼泪流下,却还弯起嘴角。 安安将纸巾递给她,“如果真的那么难受的话,就把心收回来。” 一颗心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滋味没人比她更懂,喜怒哀乐全都握在他人手心,求不得,爱不能。只能自己慢慢煎熬,慢慢给自己的心加上一层面具,外面生机勃勃,内里却在慢慢腐烂。 没有谁离开谁不能活,只是…很难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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