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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虚空的某一处,有一座美轮美奂、仙气飘渺的宫殿,但见朱栏玉阶,清溪回廊,百花处处,馥郁芬芳,碧树郁郁,如翠如玉,真个是好一处仙境!    正殿窗台下,有一处极小的花圃,好似是刻意隔出来的,拿雪白的玉石做围栏,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圈起方寸之地,里头什么都没有,只有涌动的云雾簇拥着一株纤纤弱弱、望之生怜的碧草,伸着三两根玉雕般剔透的碧茎,最长的那根草茎顶端微微弯下,凹陷处来回滚着一颗鲜红欲滴的露珠,看上去及其惊险,仿佛随时都会滚落下来,脱离碧草。    偏偏这露珠滚动了成百上千年,依然牢牢地吸附在草顶,丝毫没有为他人做嫁衣的成人之美,任宫殿的主人心急如焚,自巍然不动!    这天地生成的第一株开了灵智的绛珠草,顶上绛珠乃一等一的仙药,论功效并不比太上老君的九转金丹差什么,因她是天生天长,草木之灵,倒比后天炼制的金丹更多了一点好处,任何神仙妖魔服用了它,都能自然而然地融入本身,既无属性局限,也不会留下丝毫药毒隐患,若神仙妖魔晋级时使用,更能提高三成以上成功率,防止心魔捣乱,想想看,三成机会,抑制心魔,光这两点,就足以让众生趋之若鹜了!    只一点,如果不是她主动贡献出来,便是强夺去也是无用!    这绛珠也不知是不是倒霉,初初显出修行天赋时,便被人刻意算计着染上了一层甘露因果,甫一化形,懵懂时,又被人忽悠着来到了此处安家,谁知着锦绣之处竟是有进无出,她这不是坐牢形似坐牢了。    更可怕的是,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许多年过去,她的本体竟越发虚弱了,草顶绛珠更不曾增长半点,眼睁睁看着自己日渐凋零,即将神魂不保。    这一日,忽然不知从哪里一阵清风,那罩着她的禁锢法阵,便犹如阳光下的水泡,倏忽间炸开,化作精纯的灵力,消散在空中,绛珠草骤然得到自由,一时间福至心灵,蓦然攒起浑身仅剩的灵力,就欲飞离此处,却不知哪里飞来一根金钗,啪地打在她尚未脱离的本体上,那鲜红的绛珠当场碎裂,本体也开始由实体变得虚化,若隐若现,很显然元神即将崩溃消散。    忽听空中一声飘渺威严的叹息,不知何处落下一滴红露,正正好滴在草上,那处于崩溃边缘的绛珠草立时稳住了形神,慢慢重新聚拢,只原本抽出的神魂却再也回不去,稳定住的绛珠草内却留下了一丝神念,宛若胎体,抱着那颗绛珠碎片,蜷缩着睡得正香,只待慢慢壮大,重新长成一副完整独立的神魂!    这宫殿里仙姑秀女来来去去,缠缠绵绵,时间不知过去几何,这一日仙境内忽然一声巨响,整个儿摇晃起来,那正殿的仙主神情慌张地飞了出来,四处查探异像。    却不知她那窗台下,一株纤细又茁壮的仙草舒展了一个懒腰,慢慢整株草越拉越长,细细的叶片化作了碧色的轻纱,罩住那如玉的身体,乌黑的头发直堆脚跟,宛若一匹流光溢彩的乌金缎,她睁开了一双琉璃般剔透的黑眸,细长的眸子婉转流连,似含情似冷情,随意打量了周围一番,只见那窗内的梳妆台上,尚且放着一盒好似刚打开的胭脂,洒了许多在桌面上,艳红点点,一把象牙团扇,匆匆搁在桌边,大半都在桌外,看着摇摇欲坠,殿内溢出一缕幽香,却闻之凝神。    她微微一笑,正要举步,却好似听到了什么,她微微一怔,侧头倾听,随即竟长袖一拂,一道清冷如月般的光芒划过,她忽然原地失去了踪影!    待那仙主匆匆赶回宫殿,却见那廊下已经空空如也,那株好不容易截留的绛珠草,竟不翼而飞,她惊得几乎站不住——失去绛珠的鼎力相助,她这些年钻研旁门左道,竟忽略了修炼大道,定然晋级无望,她一旦失败,哪怕仅仅是晋级无望,这纯粹靠她一人支撑起的太虚幻境便再难以维持现状了,只怕会被一朝打回原形,她该怎么办?    这小世界的天道不是不讲究因果,而是时候未到,被警幻仙姑坑惨的又何止一个?那被脂污香染失去灵性的“宝玉”可是出自娲皇宫,乃是娲皇亲手炼制而成,虽则只是小小侍者,但跟脚高贵,本身更分享了已被补天的兄弟姐妹们的功德,不容小觑,有一日历劫归来,回忆起荒唐心酸的前情旧事,差点做了别人的手中刀,焉能不去找这警幻仙姑的晦气?  ……    □□凤蜡烛高高燃烧,触目处一片鲜红,明明是喜庆的颜色,却感受不到丝毫喜悦。    挑盖头,喝交杯酒,吃生饺子,众人以为会闹腾的宝玉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没了那块通灵宝玉,他反倒稳重了,就好似大梦初醒,或是醍醐灌顶,以往特异独行的地方都被抹平了,蓦然看去,也是俊秀雅贵的翩翩公子一枚。他随着喜娘的指挥,步骤一丝不错,直到新房里人都散尽了,宝玉扭头把守夜的莺儿撵走了,自己睡在了外间的榻上。    等宝钗卸妆出来,听了莺儿的诉说,脸上神情一僵,那种发自内心再溢于言表的娇羞和欢喜,便一寸寸地褪尽了,最后只余一片空洞的惨白,整个人就好似掉进了寒窟里!    一夜无话,第二天,该给公婆小姑敬茶了,一夜辗转反侧直到天快亮才迷糊了一会的宝钗,神情憔悴木然,一点也没有新嫁娘的喜悦。    她起得够早了,但一走出内室,就看到宝玉已经穿得整整齐齐,坐在椅子上等着她。    他穿着绛红锦袍,俊秀的脸上丝毫不见新婚的喜气,往日温柔多情的眼眸也冷冷淡淡的,明明穿得喜庆富贵,却仿佛红尘中所有的花红柳绿都从眼前这个人身上褪去了,只余下出尘脱俗,被缭乱的七色染遍了人生,最终反而回归了最初始的白。    宝钗压下心头复杂的滋味,默默上前,宝玉正摩挲着脖颈中的空荡荡的项圈发呆,看到盛装打扮亦难掩憔悴的宝钗,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宝姐姐可曾后悔?”    宝钗强打精神道,“夫君,我们已经成亲了。”    后不后悔,又何必多此一问?    宝玉嗤笑一声,然后在麝月不赞同的目光中解下了金灿灿的项圈,就仿佛解下了一副沉重的枷锁,他随手一抛,扔在了桌子上,铛啷一声,随后他似笑非笑地道,“好。咱们该去敬茶了。”  ……    转眼间,宝玉成亲了,转眼间,贾母含笑而逝,转眼间,元春香消玉殒了,转眼间,荣宁二府大厦将倾,风流云散。    最终,贾家的女眷们被无罪释放,机关算尽的王家姑侄俩,一个裹一床草席扔到了乱葬岗,最终被女儿收敛,起了个简陋的坟,好好歹歹入土为安,一个算尽半生心血,最终美梦成空,众叛亲离,受不了这等沉重打击,出狱不足一年,便把自己活活憋死了。    卫夜的人悄悄带走了巧姐和惜春,巧姐送去了刘姥姥家,惜春送到了迎春身边,姐妹俩住在庄子里,相依相伴,时不时照拂照拂巧姐,竟也不觉得孤独。    妙玉吃了一番苦头,也许是大彻大悟,终究选择了出家,不再是那不僧不俗的槛外人,而是真真正正落发受戒,从此跳出了红尘外。    倒是宝玉,未曾出家,先送走了母亲,后送走了元妻,在薛宝钗难产而亡后,他沉寂了几年,忽然听闻卫夜回国,他站在码头上远远地瞧了一眼,忽然间似乎想通了什么,释然一笑,转身走了,数十年后,竟成了声名远播的禅学大师。    湘云嫁了如意郎君,只可惜年轻时不知收敛,与薛宝钗儿女争夫落得个声名有瑕,待新婚燕尔、浓情蜜意之后,也只落个空守闺门,相敬如冰,花一般的心境,早早便苍老了。    九天之上,一道紫衣华服的端凝身影,抬手向虚空某处一弹,人间巍峨辉煌的宫殿里,年过百岁容颜依旧的卫夜向众亲友告别,含笑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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