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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爷蓦然回首,阳光淡淡温煦,她臻首轻抬,跃动的水珠散落了一身,美玉与美人相较竟输了几分,想起方才气息相触,他唇角不由得牵起。    “七爷的名讳啊?”  “嗯!”    这玉里刻着名讳,果是极贵重的东西,只是罗缨也不知是方才被她蹭到了,还就本就快断了,想到了什么,眉翎摊手问道:“七爷的璎珞呢?”    翡色缨带珊瑚珠坠,与这玉色倒是极衬,就是…    “七爷这璎珞太贵重,我想我可能要慢慢……”    “噢?本王这璎珞买贵了么?你找回的玉,仅此一块,很重要,用来配它岂不正好?”    声音淡淡落下,七爷托起玉佩与璎珞,眉翎想那专注的神色,确是在看极珍贵的物品,也许贵重有价,重要无价吧。    截断的话她便未再说了,不光是一根金条一文铜钱,虽还不知为何,但她感激这个男子从山涧回来后的一场不动声色,这无微不至竟叫她生了些迷惘。    不过,方才没未留意,现在仔细看去,落汤的王爷是什么样子的?    俊则俊已,就是……她还只是这么想着,一泼水又扬来,她就紧挨在他旁边,然而云骓的水炮绝对是精准的瞄向他的,而且是直接打在脸上。    “本王的爱驹一向认人,认人!”  尾音极重,除了吐着水花以外,还有抹咬牙切齿的味道。眉翎忍了忍终是没绷住笑出声来,因为余光中,又一泼水珠在路上了……  ***  扬州那一年夏日的初雨,没人想到,会来的那般疾烈。    大片的阴云,似忽然就压了下来。  两人匆匆离去,山谷林木高耸,暴雨如注中茫茫不见来时的路,只能任由着云骓在雨中奔驰。    就这么摸不着方向的不知行了多久,在一片滂沱的雨势中,猝然碾过几声轰咚咚的响动,乍听似遥远,但下一刻,惊觉云骓骤然贲张起的鬓毛,七爷顿时收紧了缰绳。    动物,自是比人更敏锐。山环谷绕,四下莽苍的雨色包裹着两人一马,一股子强烈的不安隐隐在逼近。    本只是共乘一骑,基于礼节,两人彼此不曾贴近,但在云骓忽的放缓速度之后,七爷策缰的手立马改将人揽住。    那样保护的姿势,眉翎没有回避,她往身后的胸膛靠了靠,环来的臂弯顿时收的更紧。似在这诡谲的暴雨中,天地间,只剩彼此。    遍野水花迸溅,雨柱若白鞭狠厉的抽打着大地,猝不及防的,雨里一声刺耳的长嘶,云骓前蹄猛然惊起,眉翎尚未及反应,耳廓已落下急声。    “你先走,快!”    腰上有沉稳的力将她往远处推,眉翎后来想,他在那一刻定也不知,苍茫天地的大雨中到底突发了什么骇人的事,叫战场上的烈马都起了怵。    但在那一瞬,她心头无端就起了倔强的执念,这不是第一回有人叫她先走,但这一回……    在几乎要被送走之前,纤手紧紧的握住腰上的大掌,眉翎什么话都没说,回首一顾,风雨在咫尺的容颜间肆虐,似来不及说什么,也不必说什么。    天际割裂的闪电映出一双坚定的眉眼,而那目光已不容置疑。    弹指一瞬,有快到来不及看清的绪色在七爷眼中转过,下一刻,她已被他紧紧裹进怀里,一如在西郊的洞涧,跳马跌坠的翻滚中,没有多少疼痛。    却是直到雨势渐小,两人借宿一农舍避雨,眉翎无意间发现七爷染血破裂的衣袖时,犹心悸,倘若她当时没有坚持一起离去,那么在把她先送出危险之后,他还能否来得及避开那突然而来的灾难。    因为两人落马时,云骓早已受惊失控,而同一时刻,咆哮声自九天翻滚,不是惊雷,猛然吐黑的雨浪中,如瀑洪俯冲而下的是无数崩裂的山体碎石。    一场惊心动魄的山体滑坡,快到两人翻滚到数丈之外,仍有碗大的碎石在他们身旁滚落,她被他紧紧的护在身下,有些事,可能当时不自知……    “寒舍简陋,招呼不周,委屈二位了!”    雨势转小后,两人觅得一农舍避雨,而刚置换过干净的衣衫,主人温和的声音叫眉翎惊魂一刻的思绪收回。    一番寒暄,待主人离去,眉翎再次摊开手中的衣袍,几道破裂的血印赫然入目,一看,便是被碎石挣裂的。    说不上来为什么,险象环生的一刻,她就被他摁进那样一个温实的怀里,安稳的甚至看不见漫天灰色的雨,那温度,有股说不出的熟悉。    门帘一卷,刚从内屋走出的人,正迎上她发愣的目光。  “怎么,本王这身装扮很奇怪么?虽是粗布,穿着却很惬意。”    七爷舒展舒展筋骨,显然十分的惬意。    “我觉得啊,七爷这身农夫装…”  话说一半,意犹未尽的笑滑过唇角,眉翎手顺着他左臂几处按了下去,  “很有魅力!”    “嗯!”  一声拔高的闷哼中,袖口被不客气的卷开,某人咧了个勉强的笑,“皮外伤,无碍!”    “唔,我知道。老伯说膳房有吃的,我去取。”  眉翎意味不明的点头,说完便走,徒留身后一张失落的俊脸。    这一等便是好半晌,某人估计连云骓大概都已经吃饱的时候,终于见到人回来了,手中只拿了一个碗,那碗之物…莫不是云骓吃剩下的吧?    七爷愕然放大的瞳孔中,是碗里一坨捣碎的草,耳边是更戏谑的音调,“七爷想吃啊?这是云骓的,你要不介意的话…”    某人一张皱起的俊脸写满介意,是直到眉翎抬下巴指了指手臂,他才如梦初醒。    衣袖撩起,窗外已是微风细雨,古朴简陋的农舍内,一双柔荑正细致的料理着他臂上的伤,手的主人紧挨在他身旁,近得他一低头就看得见一双温婉的眉目,这方静谧,直叫人沉醉。    七爷这般遐思时,眉翎只顾上庆幸人未伤到筋骨,草药虽不及军医的伤药,但至少可以将就一夜。    除此之外,她还有件头疼的事情,衣衫染了血可以洗净,这个她会,并且已经洗净了,但破了的话就……    绣花针,对于不会用的人来说,横竖捏着都不对。    包扎好伤口,眉翎问主人借来针线,取过已烘干的衣袍找到破缝处,却愣是看了半晌,不知如何下手。    “这可真难着我了!”  “呃,洛雪姑娘平日里不…?”  “从不!”  对答如流脱口而出,眉翎顿时扼腕,苏眉翎啊,苏眉翎,你今日说话怎么这般不谨慎!    正搜肠刮肚想要如何补救时,一只友谊的手伸了过来。    眉翎不知道,她拿着绣花针手足无措的模样,早已落入他眼底。她只知,某人接过绣花针,便饶有势头的挑起了针线。    案上烛火微漾,伴着柔声轻语,温莹了满室。    “我母妃位份不高,往年宫里用度紧张时,她便亲手给我缝制小衫,我小时候常坐在她身边帮她穿针引线。后来母妃病逝,皇后子嗣早夭,我过继到皇后膝下,从此锦衣玉食,不过,各种规矩自然也就多了。我倒更怀念从前围炉而坐,母亲绣着针线,听我诵读诗书,日子安静又简单…”    晚风习习,夏日,即便是雨夜,郊外也少不得蝉鸣蛙趣。    而眉翎便这般托腮欣赏着俊逸的侧颜,末了,她忽而勾唇,“嗯,就像这儿的老伯和婆婆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管这天下姓什么,都不及晚上锅里什么菜重要,只怕……”    七爷正点头,听到断声处,不禁停下手中针线,好奇道:“怕什么?”  “只怕七爷明日…自己都不想穿!”    手一抖,终于意识到被自己缝的歪七扭八的袖口,自诩‘从小就穿针引线的人’也忍不住笑道,“呃,这个吧,本王觉得,其实不用缝也没关系…”    嗯!因为缝与不缝没有差别,只是换一种破烂的形式而已。    眉翎点头表示赞许,反正她也不会……    风寂雨歇后的夜,已是极静。    眉翎听着笑着,倚在案旁不知不觉的阖目,有手将她头扶到肩上,她迷迷糊糊中很受用的寻了个舒适的位置,格外安然的睡着。    案上一滴灯花熔落,曳着些许明暖,又坠着几许朦胧。    樱色的唇,不妆而朱,久久凝着她的一道目光,沉淀了几分看不透的迷惘。    今晚,一直放任着心事的人,一双剑眉终于凝紧。    白日在街肆上,虽匆匆一眼,看得并不真切,黑色绣金线的钱袋并没有多精致,只是,他恰恰见过同样的一个。    “七爷!赛马输了的人,今晚…”  后面的话只动了动唇未出声,说的是‘请喝花酒如何?’    说话的人是苏玉衔,彼时,还是数年前,酣畅淋漓的一场胜仗之后,两人暗搓搓的打算去喝酒,只是这般犯军规的事情,怎能让当时的元帅苏安知道呢?    于是,两人佯装赛马,那马从军营里一溜烟的跑了,谁知道他们驾去哪了?是以,两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当着所有人的面‘赛马’去了。    但这事传到苏安耳中时,他果断认为,赛马合理,但主动要和云骓赛马,就太不合理。所以,最后花酒没喝成,两人还被苏安逮了个正着,罚了马蹲一夜。    但七爷清楚的记得,‘赛马’前,一个黑色钱袋自苏玉衔手中凌空抛起。打仗的人身上怎么会带钱袋呢,那是苏玉衔特意回营取来的。    他当时抬头望去,正看见风中飘着一个金色的苏字,似军旗一般,迎风飒飒招展,彼时暗自还取笑过,这般轻飘飘的钱袋里必定没有多少银两。    所以,那军旗般的钱袋算不上精巧,却足够别致。再见它,哪怕只一眼,也绝不会认错,更何况,此刻已熟睡的人,袖口里,又隐约露出了半角。这一模一样的东西,除了那正被通缉兄妹两,普天下还有谁会有?    一丝难言的绪色涌上心头,即便此刻伸手可及,但七爷再没有去探看钱袋的究竟,倒像是给自己留了点什么念头。    微凉的夜风穿堂而过,牵起案上烛火舞动,搅得人心神恍惚。    一声轻哼,叫愣了许久的人豁然回神,一低头,他不禁失笑,好似心忽然就不受控,任天下再大的事,也不及她一蹙眉要紧。    本倚在他肩头而眠,眉翎避着光亮挪了个位置,不知不觉蹭进他怀里。    七爷展臂将人又揽了揽,在她眉眼前同时落下一片阴翳,一大掌抬起,堪堪遮住了风烛,一夜未动。    眉翎第二日醒来时,眼前咫尺处,便是一纹络清晰的手掌,而阳光正透过他指缝,吻在眉眼前。    “七爷,你穿黑衣有些像一个人!”    不知是否想起宇文灏,眉翎醒来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顿时叫某人一颗心说不出的燥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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