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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太后自十五岁入宫以来,处处得太皇太后照顾,连一个黑脸都没瞧过,何曾见过这般疾言厉色,吓得急忙站起来,道:“太皇太后息怒。”    太皇太后冷哼一声,质问:“息怒,你堂堂母后皇太后,不说母仪天下,好好做个太后,做好你的婆母,居然跟一个宫女搅和在一起,连当朝贵妃都敢陷害,险些害死一个龙嗣。你还有脸开口,叫我息怒!”    太后满腹委屈,跪到太皇太后跟前,哭诉道:“太皇太后息怒。儿媳绝无害死皇嗣之心。太皇太后明鉴呐!”    太皇太后冷笑一声,“你若有那个胆子,也堪堪称得上女中豪杰。居然叫一个宫女给利用了。她要爬皇帝的床,你就给她递凳子,她要设计贵妃,你就帮忙送太医。知道的说你是当朝太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家青楼里的妈妈呢!就是那青楼里的妈妈,都比你聪明!”    此言可谓诛心,太后又羞又气,跪伏在地,以额头触碰太皇太后脚面,流泪道:“姑奶奶明鉴,孙女纵然有再大的担心,也不敢做出那等有辱先人之事。孙女,孙女自二十岁进了寿康宫,便每日里念经祈福,祈祷我大清国海清河晏,祈祷姑奶奶福寿安康,祈祷皇帝皇后同心同德。孙女一辈子都是我大清国的国母,万不敢做一件有损我大清国颜面之事。孙女这一生,除了幼年成长在草原,从及笄之年,便为大清国和睦而活。姑奶奶明鉴啊!”    太后一面说,一面哭,哭诉得太皇太后也是心酸,陪着垂泪叹息,“你这个傻丫头,就知道做傻事。你可知道,因为你不慎,险些害死了贵妃,更险些叫贵妃逼死乌雅氏。那个乌雅氏死有余辜,可怜哀家的重孙子,还未出世啊!”    太后哭道:“姑奶奶,是我一时糊涂。我只想着那乌雅氏信誓旦旦,说将来生了孩子,就给我抚养。哪知道她打着利用我的主意。姑奶奶,是孙女错了。我只是想要养个孩子,承欢膝下。谁曾想还有这般多的道道。莫说别的,就连贵妃之事,孙正泰之事,都是后来才听说的。我怎么就知道,那些人欺上瞒下,居然想的是瞒天过海、狐假虎威啊!”    太皇太后低头看太后,见她装扮虽老,面容却不过三十,想起当年为了科尔沁血脉能再次融入皇族,硬是把一个少女强送进了坤宁宫。从此以后,偌大宫殿,便只有慈宁宫才能给她些许温暖。福临漠视,宫妃排挤,难得当年太后忍让谦和,才得留存至今。只可惜,当年鲜活的侄孙女,如同草原露珠一般清新,如今活得好比死木槁灰,全无乐趣可言。她不过就是想养一个孩子,一个孩子而已。    太皇太后叹息,对太后道:“罢了,起来吧。是姑奶奶对不住你,当年,不该把你从科尔沁带来,害得你一声孤寂清寒。”    太后本已起身,听了后一句话,复又跪下,道:“姑奶奶千万别这么说,我不觉得清苦。有姑奶奶疼爱,皇帝皇后又孝顺,我过的很好。是我没想明白,若想抚养孩子,应当跟您明说,不该自己瞎想主意。”    太皇太后叹息,扶太后起来,拉着手,叫她坐在身边,劝道:“是哀家对不住你。当年放你姑姑回了科尔沁,先帝驾崩之时,也该放你回乡才是。”    太后闻言,不知该喜还是该悲。若能同先帝静妃一般回科尔沁,定然能再嫁,以她的年纪和身体,再生三五个,不成问题。可是,十数年过去,太后早就习惯了皇宫里安定富足的生活。更何况,做了太后,除了慈宁宫,谁也不用怕,位高权重,生活舒心,回去嫁人,还要看丈夫与婆婆的脸色,哪里比得上当朝太后前呼后拥,皇帝皇后恭敬孝顺来得舒坦。想到这里,太后哭道:“姑奶奶不要赶我走。我都是做奶奶的人了,又能回到哪儿去?科尔沁已经没有了我的父母,如今在这世上,我唯有与姑奶奶相依为命了。”    太皇太后若有所思,摇头喃喃道:“不,在这世上,还有个人,比起我来,与你更亲。”    太后没有听清,再问,太皇太后却不肯说了。    当晚太后歇在慈宁宫中,与太皇太后彻夜回忆科尔沁风光。第二天,南边传来战事讯息,说康亲王杰书、安亲王岳乐均逐步打破僵局,形势开始好转。康熙心中松了口气,前朝赞赏了一番,以明珠为首的主战派得以扬眉吐气。回到后宫,康熙先到慈宁宫报喜。太皇太后留饭,祖孙二人说了不少私房话。    当天,太后回到寿康宫,便传了太医。皇后闻讯,急忙带着李安安等人前去探望。不想太医院传出太后得的乃是急病,不宜见人,皇后等只得留下礼物告退。慈宁宫、乾清宫均传旨,要太医院好生诊治。却只听闻太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没过十来天,便病入膏肓。康熙在前朝下旨,延请名医。宫外医者陆续入大内为太后看病,略有好转。康熙与太皇太后正在欣慰之时,又传出太后不好消息。不等二人驾到,寿康宫便哭声一片。顺治继后、康熙嫡母,于二月二十六日崩。    皇后主位们齐齐换上素服哭临。李安安跟在皇后身后,一面哭一面嘀咕:“姑奶奶啊,这究竟是咋回事儿啊?这老太太心宽体健的,可能活了,怎么一场病,说没就没了啊?真是奇了怪了?”    远在福建,纳兰性德亦奇怪非常:“怎么?太后崩了?”不是该皇后崩了?奇了怪了!    不说李安安与纳兰性德相隔千里,心有一同,对太后驾崩,二人则没有多少悲痛。史上这位孝惠章皇后乃是位有后福之人,在康熙朝后三十年,她的懿旨在后宫能与康熙圣旨等同。但她本人对历史进程影响却没有多少,一来性格使然,二来,康熙对嫡母孝敬大于孝顺,故而,孝惠章皇后也恪守母后皇太后的底线,她本人无论对康熙还是朝政,都没什么影响。就连她同族女孩儿进宫,也得熬一二十年,才能在康熙的怜悯下,得了个宣妃位子,孝惠章皇后从未给娘家提过一句。当然,不管她活到古稀之龄,或是纵然她这会儿就崩了,康熙对蒙古的政策也不会改变。如今不过是叫蒙古王公早几十年来吊孝而已。    太后驾崩,举国致哀。康熙先带着皇后到慈宁宫给太皇太后磕了头,才换好孝服,皇后领着嫔妃们准备哭灵守灵。太皇太后面上不见多少悲色,看康熙脸上也没多少悲色,祖孙二人对视一眼,当着皇后的面,各自滴了几滴眼泪。太皇太后看皇后哭得难过,反倒劝道:“你皇母命苦,自从来到京城,受了你皇父不少气。又独自一个人守了这么些年。哀家也是打年轻时候过来的,知道她日子清苦。如今好了,她也算得偿所愿了。你也别太过悲痛,若是因此委屈了腹内皇嗣,你皇母知道了,又该心疼了。”    皇后垂泪应下,忍不住又滴下泪来。太后对别人如何不论,因她自己是继后,故而,自打钮钴禄皇后进宫来,对这位后位极大竞争者,便宽和厚待。尤其康熙与太皇太后选钮钴禄氏为皇后之后,更是处处体贴帮衬。故而,皇后想起太后慈容,忍不住悲伤,暗苦往后少了个长辈疼爱。    李安安跟在佟贵妃身后,在门口给太皇太后磕头,隔着屏风听了这话,心中暗道:“啥玩意儿?这亲儿媳妇死了,还是娘家亲侄孙女,竟然这么平静,话音儿里连点儿难过都没?这不像太皇太后往日做派啊?白发送黑发,就这么轻描淡写?”    又听太皇太后嘱咐:“不仅是皇后,佟贵妃、敬嫔跟宜嫔都是身子重的,若非必要,在自己宫院里哭灵就行了,多多保养身子,给太后多生两个孙子才重要。”    皇后听了,只说于理不合。康熙道:“多谢皇奶奶体谅。只是皇后她们定然心中悲痛,不忍如此。不如就让她们每日里哭灵之后,到慈宁宫来陪伴皇奶奶,替皇母尽孝。也是她们的孝心了。守灵之事,暂由安嫔带着其他主位们来就是。”    太皇太后听了,深以为是,“正是呢,自打你皇娘没了,哀家就老觉得心口痛,很该叫皇后她们来陪着。既然如此,就叫安嫔进来,哀家有话嘱咐。”    李安安更加奇怪了,心道:这什么道理。我一个小小嫔位,就能挑起如此大梁了?别说死的是太后,就是没了一个太妃,皇后也得守一会儿意思意思,贵妃也不能说不去就不去。您祖孙俩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偌大一件活计,就落本宫头上了?心里埋怨,嘴里不敢多说,低头进去,对着太皇太后、康熙、皇后磕头,皇后还觉心中不安,要劝太皇太后自己来带头守灵,太皇太后摆手,“孕妇不能长在灵前呆。更何况,哀家还活着呢。”皇后这才不敢再提。看李安安近前行礼,太皇太后嘱咐道:“此番皇后与贵妃皆有身孕,守灵一事,你领着众嫔位、贵人前往,万务懈怠。”    李安安闻言出了一身汗,心道,万一出了啥事儿,我可担不起这责任。叩首回道:“太皇太后以重任委嫔妾,大行太后素日慈爱懿行,是嫔妾的福分。只是嫔妾年轻,从未担此重任,唯有诚惶诚恐,与众姐妹共同担之。”好歹拉几个共同承担责任的。想了想,又说,“端嫔、惠嫔与荣嫔为皇子、皇女之母,于国有功,此刻正为大行太后在门外悲伤,嫔妾可否请她二人同领内命妇?”    太皇太后看一眼康熙,道:“安嫔谦恭。”    康熙道:“皇奶奶说的是。让内务府多发启祥宫一个月月钱。”    太皇太后差点儿笑出来,这个孙子,真够抠的。点头道,“既然皇帝赏了,哀家这里再赏你一个月月钱。一来,赏你谦恭;二来,赏你这些日子伺候皇后、照顾敬嫔,任劳任怨。望你以后戒骄戒躁,养性修身,勤修内德。莫要辜负了哀家与皇后素来对你看重才是。”    李安安战战兢兢谢了。太皇太后叫她起来,想了想,略掉端嫔,唤进来惠嫔、荣嫔,一一吩咐明白,三人共同理事,还是李安安为首,不过原本荣嫔排位在惠嫔之前,这次惠嫔排位在荣嫔之右。李安安心里明白,康熙开始重视长子生母了。看慈宁宫无事,便躬身告退。出了门,与惠嫔、荣嫔等人说明白,一行人便整理好素服,要往寿康宫赶。还没出慈宁门,就听后头有人叫。李安安与惠嫔、荣嫔一行停下脚步,站稳了往后扭头,原来是佟贵妃扶着宫人,慢慢踱步过来。佟贵妃走到几步开外,李安安想了想,连走几步,迎上去福身行礼。佟贵妃点头,叫起后,看着李安安,又看一眼惠嫔、荣嫔,安静半日,方才说道:“按理,主子娘娘身子不爽,理应本宫代劳。这次,辛苦几位妹妹了。”    李安安几人连忙道:“为大行太后守灵,乃是我等荣耀,不敢当辛苦二字。”    佟贵妃颔首,又看一眼李安安,轻声说道:“到了寿康宫,若是见了贵人,就跟她说太皇太后懿旨,有身孕的不用守灵。别累着了。过几日,本宫就接她回来。”    李安安心里明白佟贵妃指的是绣安,这事儿不好答应,当初把人家赶走,这会儿又接回来,还叫我去传话,外人还以为我挑唆的呢。嘴上只得道:“贵主的话,嫔妾们记下了。”    惠嫔与荣嫔对视一眼,谁也不吭。佟贵妃看她们身后端嫔沉稳站着,心中冷哼,嘱咐李安安几句,想了想,还是说:“有劳你了,本宫心里都记着呢。”说完,扶着宫人走了。李安安则一头雾水,这贵妃,啥意思啊?    荣嫔也是不明白,倒是惠嫔,若有所思看一眼身后端嫔,上前提醒李安安,“咱们该去寿康宫了。”    李安安忙道:“谢妹妹提醒。”看看身后众人,除了敬嫔、宜嫔留在慈宁宫陪伴太后,后宫贵人位、及贵人待遇以上的,独缺了张庶妃。待问端嫔,知道张庶妃膝下四公主不好,不便多言,领着众人出了慈宁门,往西进寿康门,到寿康宫哭灵守灵。到了晚上,排出来守灵次序,每两位嫔位主带两位贵人,四人守一夜。李安安看咸福宫来了几次人,都是找端嫔叫她请太医去瞧四公主的,便对惠嫔、荣嫔说道:“不若暂且不轮端嫔妹妹,好叫她安心照管四公主?”    荣嫔心道我儿子还不会走呢,怎么不叫我好好照顾儿子,一个丫头片子,能比得上我家皇子?嘴上不好说,倒是惠嫔大方应下,提议今晚由她与李安安一同守灵。于是,排下了李安安、惠嫔带着新贵人、赫舍里庶妃,荣嫔、僖嫔一班,带着贵人兆佳氏、郭络罗氏,另有十几个庶妃,按照居住地分别跟了李安安、惠嫔,和荣嫔、僖嫔。因有贵妃嘱咐,故而绣安不在守灵之列,依旧住在寿康宫,淑惠妃奉太后命照顾不提。外命妇则由裕亲王妃率领、列班哭祭。    李安安一个嫔位主,对上外头裕亲王妃,总觉得有些腰杆不够硬。因此,愈发恭谨谦和。反倒得了裕亲王妃不少好感。回王府与裕亲王福全说了,福全道:“李永芳的孙女,将门虎女,亲娘又是书香门第出身,规矩怎么会差了。”    裕亲王妃还是头回听说安嫔生母,好奇问道:“怎么从没听人说过?”    裕亲王不欲多言,只道:“别人家的事儿,爷哪儿能那么清楚。好生洗漱安歇了才是。明日还得去哭祭呢。”    裕亲王妃这才不问了。第二天,见了李安安,果然觉得气度比别人要好一些,同是汉人,比那个端嫔一脸小家子气强了太多。私下里,便对李安安多有夸赞。她哪儿只道,康熙早期嫔妃,论容貌、论气质,端嫔才是最对康熙胃口的,对她的宠爱,丝毫不亚于后期对和妃之宠。只是不知为何,这几日佟贵妃借口身子不舒服,总是拉了端嫔伺候,还说反正端嫔不用守灵,以前敬嫔不舒服,不也是安嫔跑前跑后?因她说的有理,太皇太后与康熙都没拦着。谁知道佟贵妃使起性子,把一个鲜花儿般的端嫔折磨得不过几日,便蔫儿了起来。李安安每日哭灵时候瞧见,心里都嘀咕,这贵妃也是不消停,折腾完了贵人,又开始折腾端嫔来了?每次见了佟贵妃,便小心收起性子,哪知佟贵妃见了李安安倒和颜悦色。李安安心里越发奇怪起来。    纳兰性德也奇怪呢,曹寅这传来的是什么意思?一个五台山上,多了一家妇人寻夫,也值得他特意写了来说?这曹寅,可够八卦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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