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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儿欲疾步出去寻迦罗时,方才怒气冲冲嚷着要见迦罗的那位却反悔了。    “等等!还是算了……”    心里弥漫着莫名的酸意,说不出的堵。    南卡自认是个谨言慎行的人,脑子里能得出答案的事就不会交给心去做决定,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呢?引以为傲的理智一旦遇到跟迦罗有关的事就成了虚设。    是初遇时,因他倒在雪地里的样子而蹙起眉的时候么?    是他怕弄脏床睡在地上却被喝醉的她撞见的时候么?    还是在马厩那晚,他垂眸替她擦药拔刀替她杀人的时候……    理了理思绪南卡让锁儿通知迦罗,明日起入寝阁侍疾。    “他侍疾,那我做什么?”担心饭碗会被抢走,锁儿皱着眉问了一句。    “你替我去北苑看看那十一位小美人,继任大典之前她们得从土司府里彻底消失才行。”    “历史遗留问题”是眼下行动不便的南卡唯一能做的事,也是她参加继任大典前要做的准备工作之一。    她爹琼嘉土司生前喜欢收集各式各样的美人,狩猎时发现山上猎户的闺女生得清秀可人就带回去养起来,征战途径哪片草原发现某个姿色出众的牧羊女就带回去养起来……    像这样莫名其妙被她爹带回来放在北苑的女人共有十一位,南卡觉着当初,要不是忌惮正室夫人唐国郡主的身份,她爹祸害过的女子肯定远不止这十一位。    不是没有新任土司收留前任土司妻妾的先例,但再多先例放到她这个女土司身上都成了白搭,既然没有办法效仿先人怜香惜玉,她只能将那些美人一并送走。    翌日晌午,锁儿回到寝阁时迦罗已经站在里头了。    她含笑冲迦罗招了招手,询问他为何不到里间去侍奉南卡,却见他眉间隐带忧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主人只让奴在外间守着……”    “随我进去吧,她这会儿应该饿了。”    锁儿不由分说便拉着迦罗往里走。    “北苑那边的情况,我都查探过了。”    南卡正要发问,却在余光中瞥见了一脸局促的迦罗。    “我不是说让你……”    “小姐莫怪,是我让迦罗进来的。”    锁儿这一解释,南卡便无话可说了,以她对锁儿的了解来看,要是她再让迦罗去外间候着的话,锁儿就该把她们昨日深切讨论过的关于“喜欢”的问题拿到现在来说了。    “你接着说北苑的事。”    南卡这么快便将注意力转回到正事上,有点出乎锁儿的意料,她微怔了怔之后才详细说起了北苑的情况。    琼嘉土司纳进府的十一位美人中,年纪最大的不过二十八岁,最小的也才十八岁。愿意离开土司府的美人便能得一份丰厚的安置费,这是南卡的意思。    大多数美人在得知新任土司是个女子后,便起了离开土司府的心思,只是管家那边迟迟不肯发话美人们也不敢主动去求,所以当锁儿将南卡的意思传达到北苑之后,没多会儿便有不少人在那本自愿离府返乡的册子上写了名字。    少数不愿离开的美人,在锁儿来时就不曾露面,,虽不知她们不愿离府的原因,但她们的态度却比锁儿想的要坚决得多。    “小姐给的安置费数额不小,起初我以为她们在得知安置费的数额之后,便会到正厅找我,可是足足等了两个时辰也不见半个人影出现。”    伺候过前土司的美人返乡后想再嫁是不可能了,给的安置费虽说丰厚但也有用完的那天,过惯锦衣玉食生活的金丝雀,不愿冒着未知的风险出笼亦是情理之中的事。    “你去打听打听她们中为首的美人是谁,将她带过来我亲自劝!”    锁儿颔首退了出去,徒留被她强行带至里间的迦罗和还未从遣散美人一事中回过神来的南卡。    “主人若无吩咐,奴便先行退下了。”看南卡想事情想得出神,迦罗规规矩矩的俯身行礼就要退下去。    “我……饿了,准备午膳吧。”    迦罗睁大眼睛大概是有些诧异,但那诧异了也维持了片刻,之后便立即出门命人准备午膳去了。    当那碗冒着热气的清汤面被迦罗徒手端至食案时,南卡不由皱了皱眉。    “这种事让其他人做就好,你不必亲自端进来的。”    她只是让迦罗吩咐膳房备下午膳,并没有让他揽过女奴该做的活替她们端东西进来,即便他真的想端,难道膳房中就没有一个能用的托盘了么?    “是,主人!”    南卡的眼神兜兜转转终是回到了迦罗这里。    “伸手……”    迦罗迟疑不知该伸出哪只手才好,南卡见状无奈的补充道:“双手!”    摊开他的手心就瞧见了那一片被烫得通红的区域,南卡拧眉侧目道:“膳房里没有托盘了么?非得让你用手端着过来?!”    迦罗垂下眼眸,面上多了一丝红晕。    “奴怕路上耽搁的久了面会冷掉,御医嘱咐过主人养伤期间的饮食一定要格外注意……”    南卡心下一紧,要说的话便都哽在喉间,松开迦罗的手,她拾起筷子就开始吃面,吃了一会儿才发现桌上并没有什么配菜,双手被他用来端着热气腾腾的面,哪里还有其他手去端配菜呢?不想让迦罗再跑一趟,她便默不作声的闷头吃掉了那碗面。    “你让锁儿送那些花草过来做什么?”南卡状似无意的问出了困扰她数日的疑惑。    迦罗抿着唇有些紧张,并没有直接回答南卡的问题。    “主人的心情好些了么?”    这跟他送花进来的事有什么关系么?    虽有些不解,南卡还是愣愣的点了头。    “主人……”迦罗迟疑了片刻,“可否先回答奴一个问题。”    最近很流行不答反问这一套么?    “你想问什么便问吧。”    “您在南边有什么朋友么?奴的意思是,不是贵族的朋友……”    迦罗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从马厩回去的那晚他曾问过南卡一次,只是南卡当时已经睡熟了并未听到他的问话。所以此时再问时他便更加谨慎起来,万一南卡不是他要找的人,这种隐晦的问法也不会冒犯到南卡。    那样尊贵的人大抵不会似他这般苦等着重逢这日的到来,也许他在她心里的分量太轻,轻到再次相见时她心里不会泛起半点波澜,但这些都没关系,只要能再见到她,便什么都好……    “有过……”    迦罗屏息凝神,细长好看的凤眸间凝着湿润的光泽。    “可惜已经死了,死了很多年了……”    他眼底的柔光瞬时褪净,下意识朝后猛退了几步。    “迦罗,你怎么了?”    他眉间骤增的阴郁和脸上落寞的神情,看得南卡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一时心急,她竟忘了脚上还有伤,忙不迭便要挪下床去。    好在迦罗及时冲过来按住了她。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迦罗扭头避开了南卡就要碰到他脸颊的手。    “奴只是想起了从前在南边时候的事……是奴不好,让主人受惊了。”    他的声音淡得出奇,让人听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送花草的事就这么没了下文,怕他再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南卡也不敢再追问下去。    气氛突然沉寂下来,南卡硬着头皮说着诸如“一切都过去了”“不开心的事就不提了”这种起不了多大作用的话试图安慰迦罗。从前她不屑于说的这些无济于事的安慰,今天却一次说了个够,看到迦罗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不知怎地,她的心也会跟着疼起来,疼着疼着便情不自禁的想伸手替他揉散他眉间的阴郁,想为他做点什么,哪怕是很愚蠢的事,只要能将他从黑暗中拉回来……    “若是您的朋友没有离世,而是像奴这样被辗转卖到不同的主人手上,您会嫌弃他么?还会想见他么?”    心沉入谷底后,又挣扎着在黑暗中吐出一丝渺茫的希望。    明知南卡不是他要找的人,却仍想从南卡的回答里找到一丝慰籍。    “怎么会嫌弃呢?倘若他还活在世上……我一定会把他安排到离我最近的地方,每天什么都不做的瞪大眼珠仔细看着他,看到他烦我为止……”    “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我几时骗过你?”    迦罗无助的眼神看得南卡又蓦然心疼起来,是因为他和那个已逝之人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缘故,她才会这么在意他么?    可她分明记得,每次想起那个因她而死的奴隶之时,心头便会泛起说不出的苦涩,这种心情与面对迦罗时的产生的心悸截然不同,苦涩忍忍就过去了,心悸却是她无法控制的。    试想那奴隶若是能活到现在,若是也像迦罗那这样引人注目的话,南卡只会替他觉得高兴,而不是莫名其妙的火冒三丈。    难道说……锁儿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没有预兆的心悸、鼻尖嗅到的那股不存在的酸味、以及时不时就会出现的心不住往下陷的感觉……    原来都是因为她喜欢上了迦罗?    少顷,南卡回过神一脸凝重的拍了拍迦罗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迦罗,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是那种特别单纯的女人对男人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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