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格的反派

13　　　　麻利地撕开威化饼的包装袋，正嚼着小块蜂蜜芝士味威化饼的代安娜猛然愣住。她抬起右手，遮住刘海下方的眉毛，眯了眯眼，朝蓝头发的男人望去。　　　　方狗坐在她对面的长椅上，逆着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光听声音的话，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代安娜欺负他了。　　　　闷在这间医院里两天，装病装焦虑，变着法子和左非闹矛盾，折腾自己也折腾别人。饭没吃好，觉没睡饱。当方狗提着一大包零食来探望她的时候，代安娜的眼眶里竟然蓄了晶莹的泪水。那是她自己都没法控制的身体自然反应。　　　　最初的感动在代安娜心里渐渐消匿。她勾唇，嗤笑，心想：呵，如何做一名合格的反派？她要是知道秘诀的话，还会被叶绣怼得那么惨吗？真正厉害的反派，能将坏事做得滴水不漏。　　　　拿起手边的瓶装水咕噜咕噜喝了小半瓶，代安娜在宽大的蓝色病号服口袋里探了探，拿纸巾抹了嘴边的水渍和威化饼干碎屑，随即揉成团扔进方狗身后的垃圾桶里。看见飞过来的纸团，方狗条件反射似的缩了缩脖子，身体没坐稳，一屁股跌坐在地。　　　　“我说方狗啊，你是不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坏了脑子？”原本盘坐的代安娜从长椅上跳下来，双手插.进.口袋里。　　　　代安娜走向方狗，笑着拉了他一把。她在方狗的身侧坐下，手撑在长椅边缘，因为太过用力而指节泛白。　　　　天台上的吹来一阵风，拂过代安娜的张牙舞爪的金发。她无奈地撇嘴，埋怨道：“你知道吗？我爸不让我回去，他说我要是就这么灰头土脸地回我们家在的那个十八线小城市，他就和我断绝父女关系。他让我可劲地闹，反咬叶绣一口，想尽办法留在GM……可是我……”　　　　已经头脑发热地傻过一回，丢尽颜面了，她不想再被千夫所指。　　　　方狗默默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褐色眸子里泛着一丝幽蓝。　　　　“我要是能活得像你这样该有多好呀。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闹就闹，离家出走也总会有在意的人来找。偶尔犯傻会被说成是无敌可爱。就算碰到不好的事情，你这家伙脑海里像是有橡皮擦一样，过一会儿就忘掉了。”代安娜说着说着，眼泪沿着脸颊一颗颗坠落，滴在她的病号服上，晕成一朵朵花。　　　　她抬手擦眼泪，努力抑制住快要奔出胸腔的委屈，自嘲道：“我居然羡慕起一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来了。嘁，一个系统有什么好羡慕的？”　　　　她自顾自地站起来，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注视方狗，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怎样做一个合格的反派吗？最简单的也是最难的技能，就是说谎话。你这个一根筋的家伙，确定能学会么？”　　　　“笨蛋就别挖空心思做不适合自己的事情。明白吗？”代安娜弯腰，拾起地上的零食，装进大的塑料袋里，起身，准备走。　　　　方狗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使劲将她拽了过来。他抬头，定定地看着她，干净漂亮的眸子里映出来一张局促的脸。　　　　“我也是有心的呀，不信的话，你感受下。”方狗说着将代安娜的手放在了他的心口。　　　　代安娜缩手，挣开他。“抱歉，我什么也感受不到。”　　　　“哈哈哈，被骗了吧。我也是可以好好说谎的，你再多教我几点。”方狗笑得一脸纯真。“这是我的交换条件。”　　　　那是他们之前说好的。方狗帮助代安娜拿下特助的工作，作为交换条件，她得满足他一个合理的要求。　　　　“你这么想做反派？”虽然方狗这是变着法在“讽刺”代安娜是个心机女，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她起了逗他的兴致。　　　　世间好看的皮囊很多，有趣的灵魂稀缺，像方狗这么难以定义的家伙嘛，更是濒临灭绝。　　　　代安娜决定好好教教他。　　　　她蹲下来，护着零食，斜眼笑：“除了会说谎，你还得擅长说上司的坏话。”　　　　“方狗选手，请在十分钟内说完你上司钱如风的三十条缺点或罪状。”代安娜伸出三根手指，犹豫片刻，改口说，“不，是三百条。一条都不许少！”　　　　-　　　　“方狗，你到底在哪里啊？这么大个人，真不让我省心。”钱如风窝在金博士最新发明的巨型婴儿摇篮椅里，手指在最新的定位系统界面点来点去。　　　　钱如风甩了甩酸胀的手臂，心里委屈因而自动降低了音量。“说起来，都怪你啊。方狗之前都好好的，就是听说要来你这里，他就发疯了。”　　　　金博士透过实验室的落地窗，看到远处绿油油的麦田里横出来的那一道刺眼的路，捏着拳头，回头狠狠地瞪了钱如风。　　　　“你是不是做错事了？给你六十秒回忆。”金博士做了个深呼吸，暗示自己不要和钱如风那个缺心眼计较。　　　　金博士走到吧台前，捧起一杯冷却下来的柠檬茶，优雅从容地抿了一口。面部微表情，已经和半分钟前全然不同。　　　　“方狗是最新型的玛丽苏总裁文套路系统，一般情况下，他不会轻易坏掉或者卡壳。除非……”金博士说到这儿，停顿了。　　　　钱如风卡在摇篮椅里挣扎着出不来，仍然不放弃打嘴炮：“你瞅我干啥，这锅我不背啊。我可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那你怎么解释方狗不征求你的意见，突然跑掉的行为？你不要怀疑他的忠诚度。”金博士冷笑，“说吧，来之前，方狗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钱如风脸色微变，被圈在摇篮椅里一时放弃了挣扎。　　　　他惊呼：“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昨天吧，他突然趴在车里笑，今天突然趴在车里哭。这些都是以前他看那种八点档婆媳纠纷狗血剧才有的反应！而且，比以往更激烈。”　　　　-　　　　医院的监控室里，叶绣亲眼在几个小时前的录像里看到代安娜和一个蓝头发坐电梯去了天台。　　　　“方狗？他认识代安娜？”　　　　就在此时，睡在钥匙圈里的唐天贵突然升级了。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从叶绣的包包里消失，去了某个一言难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