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鹰初来乍到,且还有些野性,都不大安稳。几只铁翅不断扑腾,带着钩的鸟喙更是争先恐后闪着寒光,瞧着威慑力十足。 可白芷一点儿都不怕。 她冲旁边伸伸手,吉祥就熟练地递上荷包。 白芷从里头抽了几条肉干,往三只鹰眼前晃了晃,笑眯眯道:“饿了吧?” 为了防止伤到贵人,这些猎户抓到鹰之后都不敢给吃饱了,硬是熬了几天,去了大半凶性才敢带过来,这会儿白芷就觉得它们六只鸟眼饿的发绿,咕嘟嘟的吞口水。 三只鹰先是一顿,旋即死命扑腾起来,一时间羽毛翻飞,脚上的铁链子也被带的咔咔响。 白平等人都在旁边暗暗地戒备着,手都按在刀柄上了,若有什么意外,保准能在第一时间斩了这几颗鸟头。 三只鹰挣扎了半日,却始终够不到眼前的肉干,又带些恼羞成怒的想去啄白芷的手,结果被她抬手就是一嘴巴子。 不重,可绝对意外。 身为鹰,它们什么时候挨过人的嘴巴子! 尤其是因为外型比较好看而相对更受追捧的大金,整只鹰瞧着都懵了:歪着脑袋掰不回来,张着的嘴巴老半天合不上,里头一条嫩嫩的小舌头,尖尖细细的,竟有几分憨态可掬。 白芷又趁机往它鸟头上摸了一下,对顺滑手感暗自感慨的同时,又道:“不许动嘴,老实点儿。” 大金简直出离愤怒。 便是熬鹰,因怕伤了皮肉,谁也不会动辄打骂啊! 这人怎么回事儿! 也不管大金越发癫狂的举动,白芷转手就把肉干塞到相对老实的三灰嘴里,又指着四灰和大金道:“瞧见了吗?乖孩子才有肉吃!” 四灰和大金就有点儿挣扎。 它们也曾经是翱翔天空的王者,生性不羁爱自由,就这么为了口肉……是不是有点儿跌份儿? 不过显然现实没给它们留下这么多踟躇的时间,因为大灰和二灰来了。 两只雕简直有种小型直升机的气派,升空降落间都带着股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架势,往门口一站都挡光! 欺软怕硬,对强者臣服,那是所有物种流动在骨血里的本能。 等大灰和二灰迈着方步,人物似的进来,刚还梗着脖子耀武扬威大金几乎是立刻就怂了。 大灰是只母雕,独占欲比较强,进来之后就闻到肉干的味儿了,顺着到了三灰跟前,哇的叫了一嗓子,然后直接撩翅子给拍倒了。若不是白芷及时喝止,说不得它就抓着那厮啄死了。 头昏眼花的三灰从地上爬起来,压根儿不敢还击,连滚带爬的钻去跟四灰和大金挤在一起,瑟瑟发抖。三只鹰也顾不上今儿刚认识了,凑一堆儿小声咕咕,眼底深处都带着惊恐,瞧着可委屈了。 能不委屈么? 原先在野外的时候,金雕就是它们的劲敌,压根儿打不过!这会儿各自还有一条腿儿绑着,逃都没地儿逃! 好歹它们也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天空杀手,什么时候沦落到了这般田地! 许是意识到有了潜在的争宠威胁者,今儿的大灰和二灰格外黏人,硬是缠着白芷把两大荷包的肉干都吃光了才罢休。 白芷哭笑不得,又好生安抚了一番。 “别怕,你们是我亲手带大的,我儿子闺女呢!” 一旁的众人脑袋不由得埋得更低了,心道您这摇身一变当了娘,可曾想过“被”当爹的侯爷作何感想? 一人两雕腻歪了许久,白芷就示意将新来的三只鹰放开,然后对大灰和二灰抬抬下巴,冲外面天上指了指,爽利道:“去吧,带着弟弟妹妹出去熟悉熟悉环境。以后大家都是同事了。” 大灰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掌心,转身冲三只鹰嘹亮的叫了一声,平安等人愣是从它的圆眼睛中看出几分蔑视: 走吧,渣渣们。 对它和二灰而言,这三只鹰那就不够看! 众鸟等到傍晚才回来,大灰二灰倒是依旧神采奕奕的,可三灰四灰和大金瞧着都蔫儿吧唧的,活似三条腌黄瓜。尤其是大金,身上的毛都乱糟糟的,好几个地方都秃了…… 白芷再瞅瞅二灰邀功似的嘚瑟,就明白,哦,这是不听话给收拾了。 “阿芷,我哎呀,这是哪儿来的?”累了一天的牧归崖刚一进屋,就见整个大厅几乎都被鸟给霸占了,一时间竟也数不清究竟多少只,他的妻子就大大方方坐在中间,十分镇定。 白芷笑道:“今儿外头人才送来的,可堪大用。” 牧归崖点点头,也顺着打量起来,等看见大金的凄惨模样后也忍不住笑了,“怎么还有掉毛的?这样的也送来?” 白芷也乐个不住,解释说:“不听话就得挨打。” 合着还是给自家金雕打的,牧归崖越发笑得停不下来了。 人回来了,那就要吃饭了。 白芷就叫了鸟舍的人来,说:“得了,今儿就到这儿,先叫大灰二灰陪你把它们带回后头鸟舍。记住了,脚链还是用一根,今儿晚上只喂一点小米,不给肉吃。” 那人哎了一声,大灰和二灰也当真跟他走了一趟。 折腾了一天,还好久没吃饱,三只新来的鹰本就没什么力气。如今更有两只金雕在旁边虎视眈眈,越发没了反抗的胆量。 牧归崖还是第一次亲眼看白芷驯鸟,见几只猛禽都老老实实排成一队,摇摇摆摆的,又憋不住乐了。 “这就好了?瞧着倒是怪有意思的。” “这才哪儿跟哪儿啊。”白芷先去洗手,让平安帮着挽了袖子,摘了镯子,一边搓香胰子一边笑道,“可千万别小瞧了它们,要吃大亏的。这些小东西可精明呢,脑袋瓜跟个五、六岁的孩子比也不差什么了,最会耍心眼儿。若是一时给它们唬住了,回头你就等着抓去吧!没准儿半夜还来啄你的窗户,掀你的瓦报复呢!” 牧归崖头一回听她讲这个,也觉得新鲜,啧啧称奇。 洗完了手,白芷照例抹了鹅梨香脂,又道,“不过也亏得它们聪明,不然也不敢托付什么。” “确实。”牧归崖点头,难得好奇,又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添了一句,“对了,我方才听你说,要一根链子?有什么讲究不成?” 儿时在开封时,他也曾见过豪门女眷们养的鹦鹉等,脚上大多也挂着银环,可都是一鸟一根,没听过共用的。 “你不懂了吧?”白芷换了一件绣着清雅玉兰花的银鼠皮半袄,系了四副葱黄棉裙,抬手用一条银链子拢着头发笑道,“等会儿没人盯着了,都想往家跑呢。可谁的窝也不在一处,只要都是一根脚链,哪怕就是飞出去了呢,方向不一样,也跑不远。” 牧归崖登时就听得呆了,半晌才感慨道:“真乃攻心计!” 说完,又对着白芷一揖,一本正经道:“受教了。” 两人笑闹一回,外头就传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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