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三个年纪轻轻就黑眼圈护体的人，啧！” 蒋致用吸管啜了一口柠檬茶。 从在这个位置坐下开始，她一只手一直按着一张被叠的四四方方的纯白纸巾，来回在桌子上擦拭着。这是她习惯性的动作，又或许，这是她的职业病。 干了什么工作，多少都会带点职业特色。她的特点就是喜欢拿着纸巾和所有的桌面，餐具，杯具做斗争，恨不能把那些东西擦出个洞来。 林允殊一边掰着手指一边盯着蒋致手里的那张纸巾，语气不无揶揄：“你不是应该感到无上荣光吗？天使的光圈只有一个，而你的黑眼圈还多一个，是不是觉得上天又厚待了你一份。” “嘁！”蒋致笑了一下，把手里的纸巾再对折了一下，搁到旁边。她是合州蓝桥医院的医生，也是合州医科大研三的学生，这随时擦桌子擦杯子擦勺子的毛病大概就是从一进校开始就养成了。 咖啡店开在临近商场出口的地方，周五的下午，玻璃橱窗外来来往往的人流不多，也不少。 同桌的三个人，有两人说话，另外那个一直沉默的人垂着头，好像在想事情，又好像在走神，然后突然插话。 “你们说，谈半年，是不是就该结婚了？” “本牡丹无可奉告。”林允殊把头发撩了一下。作为一个已经到了轻熟年纪的女人，没谈过恋爱好像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她这么说，却也没觉得有所谓。 蒋致轻抿了一下唇，问：“怎么，你想结婚了？你才24，我们三个里面你可是最小的，打算就这么走进坟墓了吗？” 杨安安有点困 ，喝了两口咖啡提提神。 她们这一桌，一个医生，两个设计师，谁都不比谁的工作轻松，永远没有准点下班的时候。三个人这样聚在一起的机会，大概两三月才能有一次。 杨安安摇摇头，她并不想结婚。只是，她和现在的男朋友谈了半年，不咸不淡，甚至她也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对方的表白。 “那是什么？他打算跟你鼓掌？你不愿意？”作为一个妇产科医生，蒋致虽然没生过孩子，但说话的方式却时常让杨安安这样的小白兔脸红。 林允殊一边轻笑，一边吃着桌上的蛋糕。 杨安安语气喃喃：“我在想爱情到底是什么。我和谭东的恋爱不是我想象中那样的。” “那就别谈了，这小半年你都瘦了。”蒋致这话一出，恨不得能立刻惊醒梦中人。 “嗯？” “别人恋爱，女生都会胖，到你这里却是掉体重。其他的不管，谈恋爱还莫名其妙瘦的，大概就是男的对你并不会有多深的爱。不管你内心承不承认，你的脂肪先帮你陈述了事实。” 杨安安抬头看了看蒋致，这话挺像她口里说出来的。 “不信哦？虽然我每段感情谈的都很短，但怎么的也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就你这点破事，真没必要纠结。那个谭东，我和允殊都见过，如果他对你好那么一切ok，如果不好，你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你要知道，我们科室那群流氓见过你一切就给你取了个别名，还老问我什么时候能把你介绍给他们认识认识，你根本都不愁找男友的好吗？开放一点，open一点，ok？” 蒋致的话把一旁一直端着高冷架子的林允殊的兴趣提起来了。 “别名儿？什么别名儿？” “小新垣结衣。” 林允殊耸了耸眉毛，做了个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们妇产科的男的都这么猥琐又直接么？说你朋友是a.v女.优？” 杨安安在蒋致反驳前一脸冷漠地回应：“那是波多野结衣。” 蒋致在一旁啧啧两下，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另外两人也跟着笑出来，尤其林允殊忍不住越笑越大声，逼得杨安安去捂她的嘴。 蒋致咬了咬唇肉止住笑：“就上次你来给我送衣服，几个研究生刚好看到你，那阵子你刚剪短发，他们一说，我还真觉得有点像那个谁。不过，你是缩小版的。”一边说蒋致一边双手在空中比划着杨安安的轮廓。 杨安安个子不高，上一次体检测过身高，不到162cm，蒋致说她是缩小版的其他人倒也正常。 “所以啊，你真没必要这么着急结婚。我们倒是都知道你是想赶紧结婚，那样可以让你妈妈安心，可是才谈半年，你对他有多了解么？以我在妇产科待的这段时间的经验来看，婚是不能随便结的，不到生孩子的那一刻你都不知道自己嫁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你这意思是，让安安先生个孩子？” 蒋致朝林允殊摆摆手：“牡丹狗别插嘴。” 林允殊朝天翻翻眼皮，单手撑着下巴看看其他两人。 杨安安并不介意她们俩对她的任何玩笑话，煞有介事地听着蒋致的说教。 感情的事并不是和人聊聊就能解决问题的，但是能有两个朋友听听她的牢骚，对她来说就足以得到宽慰了。 本来已经预约好了晚餐的位置，蒋致被医院的一个电话给叫走了，最后晚饭是林允殊和杨安安一起吃的。 现在的上班族多多少少都会有肠胃上的毛病，杨安安这阵子的胃时常不舒服，晚饭点的餐基本是林允殊吃，她看着。 “我吃你看，我觉得我会不消食。” 杨安安作势拍了拍自己的包：“消化药，要不要分给你一点？” 林允殊摇手，随后说：“你说你上周做过检查，怎么还总是胃疼？” “反流性胃炎，好像是这个病，我也忘了。吃了药就好了，不吃又隐隐的痛。” “广告这行还真是不好做，眼看着行业不景气，还每天加班到没有私生活，身体也越来越不好。可怕，我都想转行了。” “转行干嘛去？” “去个压力不那么大的岗位吧。前段时间和老板去上海那个会你知道的吧，你们公司不是也有人去了么。现场来了很多有名的设计师，上台合照的时候，我发现他们无一例外全是光头，我同事说这是名副其实的‘光头峰会’。” 杨安安点点头：“很贴切。” “说归说，吃完饭，我还要回去改方案。”林允殊用叉子扎着盘子里的食物却也不吃，“当初要是当医生应该也挺好的，至少不用愁行业没落要不停更新自己的数据库。” “蒋致也有考不完的试做不完的手术接不完的病人，虽然行业不会没落，但是医生的数据库依然要随时保持更新的啦，不与时俱进就要被淘汰。” 林允殊揉了揉太阳穴：“淘汰我吧，我要回峨眉山养老去。” “你才25。” 林允殊哈哈哈笑出来，说：“你较真的样子真可爱。胃还疼不疼，回家前要不要去趟医院？” “不用，把药吃上很快就会好的。” “少喝点咖啡吧。”林允殊的口气里有一丝无奈。 两人散了之后，杨安安回了住处。 合租的室友是女生，也是早出晚归。今天是周五，已经过了九点，室友还没回来。安安看了看手机，几个小时前她发给男友的消息，对方至今都没有回复。 她在思考这段关系是否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谭东和她是大学校友，高她两级，大学的时候加过微信，然后这个人就一直存在好友列表里，没联系也没删除。一年前，谭东评论过她一条朋友圈，之后两人就聊上了，半年前谭东表白。 安安对他说不上喜欢，但也说不上讨厌，再加上两人老家是一个地方的，她就说服自己试着交往一个男朋友。 两人也有过一段甜蜜的时刻，可是出了大学之后男女相处，事业总是要排在恋爱前面的，热恋期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她对恋爱没经验，而且不是说所有的热恋最后都会归为平淡么，只是他们之间早一点归为平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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