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一晚上，柳寄回宿舍定了一个小时闹钟，随后到头就睡。 醉酒被撞的那位伤者后来及时做上了CT，好在只是腹腔少量出血，无骨折，目前得进一步观察再确定是否需要手术。 自从大五开始，他就练就了随时随地，闭眼就能睡着的功力。当初开始实习的第一天，带教老师就说过，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抓住一切的空闲时间睡觉才是硬道理。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闹钟一响他也立刻醒来，深吸了一口气坐起身，取了衣服进浴室去洗漱，然后赶在六点半前出现在急诊科病房。 交接班时间是在早上八点，一般规培生实习生都会自觉地早半个小时到，但是昨晚情况特殊，急诊加护病房和留观区添了好几位病人，他想提前去看看，好能尽快摸清楚他们现在的情况，在接班的时候不至于太被动，如果有问题也能及时发现。 柳寄随身总携带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硬壳笔记本，上面记录着每一天见到的较特殊的病例。每天会有新的记录，每天也会翻一翻之前的病例，加深印象。 很多来轮转的小医生都认为急诊科是个打杂的地方，来的病例又杂又乱，还没什么技术含量，一旦确诊了病因就会转到后方的专科科室，跟急诊科没有一点关系 ，甚至病人救活了，他们也只记得给自己做手术的医生，谁在第一线把他放到急救床上并不重要，想说出去都没法当牛逼来吹。 但是事实上，急诊科一个月见到的病例多样性可能比专科科室一年见的还丰富，好医生都是见多识广的，要见得多了才有机会识广，急诊科就是这么一个好地方。 虽说短短三个月时间不能对急诊这门学科精通，当初课本上学到的东西却在这里非常灵活地运用，多次实践之后，那些理论性的东西才能真的成为自己医术的一部分。 从病房转了一圈出来，又去了诊室一趟，陆科已经坐在那里了，一脸精神不振的模样，这会儿正揉着额角，好像这样就能把困意揉走一样。 “我说柳寄，你是铁做的吗？怎么一大早的就这么精神？” “你等会儿就可以回家了我还得上一天班，要是萎靡不振，主任等会儿看到了不又是一顿臭骂。” 陆科点头：“那倒是。”说着，双手狠狠地在脸上搓了几把，“每个24小时的班都是在腐蚀我的生命。” “今天回去，好好歇一歇。” 陆科呼了一口气，把自己的记录本拿出来浏览了一遍，然后朝柳寄伸手：“你的本子我看看。” 那样子和学生时候找同桌抄作业一样一样的，不过他并不是抄作业，这只是他们的日常交流。柳寄淡笑了一下，从手里夹子里抽出一张纸：“重点。” “纸也行，都是精华。”陆科接过那张A4纸，上面按照床位写了几个重点病人的情况。 “你说你都这么清楚了，我还交什么班呢。”陆科一边看一边喃喃着，突然想起来，“内科的桌子我没收拾，刘老师等会儿过来我……快快快，帮我收拾一下，我这边马上好。” 陆科是规培最后一年，但身份还是硕士研究生，和柳寄一样把科室里所有早来的医生都叫老师，也会讨好性地主动拦下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 他们负责急诊外科，但对急诊内科的老师也要表示尊敬。“你早起一会儿就不会这么着急忙慌的了。” “连夜写病历还要写交接表，头发都要掉光了。”陆科抱怨了依旧，又说，“下次一定早起，快去快去。” 早上医院里难得清静了一会儿，没有新的病人，头天班次的医护人员有在抓紧时间休息，有已经起来准备交班。他推开急诊内科的门，灯亮着，里面没人。他把诊室的桌面整理了一番，将一沓挂号单从插针上取下来，随手翻了翻昨晚内科挂号的情况，突然翻到一张小票，手停住了。 姓名：杨安安年龄：24 这个名字让他心头一动，甚至口中喃喃地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 按照规定，他现在无权私自查看内科诊室医生接诊过病人，手指在键盘上点了一下又作罢。交班时间很快就要到了，他整理完就出了诊室。 新的一天工作就是从查房开始，照排班表看，柳寄头天晚上休息，今天早上八点上班接手工作，要清楚昨天有多少新的病患收进急诊病房，各个病人的情况如何，还有急诊科内留院病人哪些需要手术，哪些属于危重，哪些病情有变化，哪些已经死亡。 这项工作对一个医生来说是最基本的，他在其他专科科室轮转的时候也做过。 早上的交接班结束，一行人各自散开，该下班下班，该工作的工作。柳寄出了病房，紧走两步叫住值了一个夜班准备下班走人的刘医生。 “刘老师！” 刘医生停住，扭头过来看他。 柳寄外貌好，自然招人喜欢，但主要还是因为勤快好学，而且完全没有博士的架子，态度从来都很端正，在这一批来规培和进修的年轻医生里，刘医生最喜欢他。 “什么事吗？” “我想问一下您昨晚上是不是接诊过一个病人。” “病人？叫什么？” “杨安安，女性。” 刘医生将耳侧的头发理了一下，略略回想：“昨晚太忙了，我得看下记录。哎呀，熬夜熬得多了，记忆力跟不上，我去查一查。”回到办公室里，刘医生点开电脑上的系统查看头天晚上急诊接诊的病人。 “哦，是有一个叫杨安安的，一个年轻女孩子，她说胃痛，在家里疼，来医院又不疼了。”刘医生赶着回家看女儿，一边说一边整理自己的东西，“后来让做彩超，但是太忙了她好像没做就走了，不知道今天来不来。” “她是胃痛吗？” “她这个位置痛，而且让她说症状她又描述不出来。”刘医生指着自己腹部某个位置，“要么十二指肠要么是胆囊，不过也可能是其他问题，她说不疼就不疼了，神经性疼痛也说不一定。做了检查就知道了，病人嘛，疼起来了自然会来医院的。怎么，是你熟人？还是女朋友啊？” 她没忍住露出一丝八卦的神色。 “不是不是。”柳寄连连摇手否认，随后又说，“那麻烦刘老师吧，下班了好好休息，我去工作了。” “去吧，我也得赶紧下班了，说好了今天带她出去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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