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说罢,就有人窃窃私语,更有的哂笑一声,大约认为张镝不通经史,无真才实学。
果然有人紧接着说道:“前辈学问广博,自无需拘于经史。而今外有强敌、内无长君,国家如欲倾之器,存亡之际,间不容发,请问前辈可有成策?”
张镝一听,知道正戏来了,说了实务,便问你实务,还抛出拯时救国的大问题来,显然是想来个下马威。这时书院中学习的众士子也闻声而来,堂下已站了二三十人。
张镝站起身,向袁镛一拱手,而后才面向众人肃然说道:“方才这位兄台所问,保国家之策也。然,我欲与诸君论之者,保天下也。
危亡之际,有亡国,有亡天下。
亡国与亡天下奚辨?
曰:“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
是故知保天下,然后知保其国。
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
胡元伐我中国,夷狄腥膻,污染华夏。其性气贪婪,凶悍不仁,与禽兽无异,若其进主中国,则天地异气,人纪荡然,诚为亡天下也!
我华夏之人,何止千万,忍看大好河山沦为腥膻之地否?忍看禽兽杀我父母、食我妻子乎?
如人人有保天下之心,则胡虏安敢窥我中国焉!?”
最后张镝加重语气道:“我别无良策,只有八字--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好一个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袁镛击掌大赞。
堂下诸学子听罢皆激荡不已,轩然大哗。华夷之辩他们素来知道,但无疑,这次才有了更深刻的意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八个字虽然并没有提出具体的救国之策,但却如此的振聋发聩,如此的冲击人心。
数日之内,张镝的这八字论句便传遍了庆元士林。
当时之人,首重理学,只尚空谈,非语孟中庸大学不讲,言必称周程张朱。凡治财赋者则目为聚敛,开阃捍边者则为粗材;读书作文者则为玩物丧志;留心政事者则为俗吏。
张镝的话无疑是向这种虚浮的社会风气宣战,故自然有些人说些酸话,甚至有腐儒捕风捉影,说他大言救天下,却只口不论赵宋江山,所谓“保国者肉食者谋之”更是目无君上,大逆不道。但大部分人,尤其是年轻士子,都被这八字触动,油然而生一股责任感与使命感,其中又以四明书院的学子们为最,袁镛更是推崇备至,年长张镝二十岁却以平辈之礼去回访。张镝很是感动,多次往来中发现袁镛志节慷慨、忠义无双,实可为良师益友,他那些学生们虽有些傲气,但也不乏才气,颇有锐意进取之人,多值得交往。
一次无意间的拜访,结识一班志同道合之人,也算意外之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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