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一地,乞丐们都是有组织的,大致按区域分成了三个大帮派,三个丐帮互不统属,首领称为团头。城东这一片的团头姓金,世代行乞,祖上曾用一根包了铁头的黑漆大棍打下一片天地、慑服众丐。而后代代相传,掌管着这附近三街六市的地盘,手下千百个乞儿丐孙日常供奉,给他买屋置地,积累了偌大家业,其中有大量田产,称为丐田,名义上乞丐老病无衣或者亡殁了都从丐田收益中出资相助,刮风下雨也有团头熬些粥养活,当然实际上普通乞丐能从中得到的援助是相当有限的。他们对团头小心低声下气服侍,如奴一般,不敢触犯,以此托庇集体,最低程度维持活命罢了。
这金团头手底下有十几个丐头为他分管众丐,码头这一片是一姓龚的丐头在管,就是赖跛子口中的龚头儿。
广州三家丐帮泾渭分明,绝不允许越界乞讨,否则即便乱棍打死也不必论理。即便是同一个帮内不同丐头之间也有各自的势力范围。如果有外来的零散乞丐,要么就加入三个丐帮中的一个,要么就是被殴打和驱逐,识相点的离开广州,除此以外没有第三种选择。
黎宝走投无路,被赖跛子和白眼带着,去拜见了龚头儿,对着祖师爷神像磕了三个头,又对龚头儿磕了三个头,宣誓效忠后就算成了此地丐帮的一员,意味着受了欺负可以向团体求助,同时也意味着乞讨所得大部分都要上交,并且随时要听命于团头和丐头的指令。
作为新入行的乞丐,必须将三日乞讨所得,悉数献给丐头,名为献果。献果愈多者,愈有光彩,日后也越能得到丐头的器重。所以为增加脸面,初步奠定自己在帮内的地位,必须尽心竭力。但黎宝根本不晓得什么讨饭的技巧,对此几乎是一窍不通。好在还是有人指导的,赖跛子作为他入帮的介绍人,自然而然的成了他的乞讨师傅,为了应付三日献果,给新徒弟想了个办法,就是将他穿着的一身半旧夏衣洗洗干净送到质铺里典当了,换来几十文铜钱。另找了一坨破衣烂衫给他换上,三日期限一到,就将钱尽数作为献果献了上去。此举令龚丐头很是满意,夸这新来的有点眼力,会做事、会做人,算得上是高度评价了。而黎宝虽然不务正业,但在市井中混得多了,随机应变说几句好话拍拍马屁还是娴熟的,为此在帮中人缘倒也不坏。
黎宝的师傅赖跛子以及经常搭伙儿的白眼也常常教导他一些本事,只不过教的不是文也不是武,而是讨饭的名堂。如叫街要有一整套说辞,见什么人要说什么吉利话,见了什么人就要装可怜。如果有点小才艺就更好了,可以坐地唱两句,引得路人来施点小钱。
黎宝加入丐帮近一月来,虽然学艺不精,还是饥一顿饱一顿,但至少能勉强活下去,也就绝了自投罗网的念头。不过利用“职务之便”就常来蒲家大宅附近晃悠,以期能打听出一点关于他父亲与船员们的消息。
丐帮算得上是个天然的信息交流场所,帮中徒众每日深入城中街街巷巷,晚上汇聚到城外的废宅、破庙中栖身。一天中的大事小情,上到军国要闻下到家长里短,几乎没有他们打听不到的。正因这样的优势,使得黎宝很快确证了蒲家扣船抓人的事,甚至蒲本宜要诬贼邀功的目的都打听了个七七八八。
黎宝将这些天里的各种经历和自己的打听到的消息娓娓说了一通,这是极为重要的一些线索,叶承听后将其与自己几天来的猜测相互印证,蒲本宜的目的似乎渐渐清晰了。
抓走这么多人,如果只为报上次的仇以泄私愤,那么秘密杀了就是,如果想要诈得更大利益,那么也可以索要赎金。但黎升等人被抓后似乎一直关在大宅私牢里,也不杀、也不放、也没有索要赎金。那么其所图必定不小,极大可能真如黎宝所说的那样,是要诬贼邀功。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弄清了敌人的目标方向才能有的放矢,既然大致能猜出蒲本宜的抓人目的,那么救人也可以从这个方向去突破。原本叶承南下时最怕的就是没等他到,要救的人已经被蒲家杀掉了,现在的情况还算好,至少按目前的打听到的信息,船队的人基本上应该还活着。但时间已经很紧急,蒲家抓人大半个月,肯定已经将该做的戏做足,该打点的也应打点的差不多了,若等他们掌握了充分的“罪证”,将人移交官府定罪就更麻烦了,必须尽快设法救人,否则木已成舟就晚了。
黎宝带来的消息是一个意外收获,比叶承等人几天探索所得都要有用,所以他建议黎宝继续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以便于获取更多有价值的信息。黎宝虽然有些不情愿,本以为救星来了要脱离苦海的,不过念及要搭救自己的父亲,他还是答应了下来,已经做了那么久乞丐,再做几日又何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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