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宋贼在凿船!”听到响动,船上的元军明白了状况,顿时大恐,他们虽强于步骑,但却旱鸭子居多,万一沉船落水,几乎就是死定了。慌乱之中,也有胆大点的趴在船沿拿长矛往水底下捅,却被船下的“水鬼”一把拽翻,整个人沉了下去,不一会就带上一串带血的泡泡。
凿船这种事情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游泳技术好已是难得,还要钻到水底腾出双手来拿凿子,这对普通人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必须有百里挑一的“水鬼”来做。“水鬼”是对水性绝佳之人的称呼,张、胡手下的忠胜军前军大多是在昌国做水手乃至水匪出身,但这些人里面也只能挑出一两百个“水鬼”。
元军船只多是些渔船或者舢板,船底低平,往往是些薄薄的松、杉板材,时间一久就算不去碰它也会朽坏,用锤子和钢锥两三下就能撬出一个洞来。这些水鬼还两三人配合行动,有人凿船,有人偷袭骚扰,让船上元军应接不暇,甚至一边儿用力,将已漏水的小船直接翻倒过来,再一锥子一个,一锤子一双,将落水的敌人干净利落的结果了性命。
河口观战的秃蛮带一脸阴云,几千人又被几百人耍的团团转,高贵的蒙古人岂能容下这口恶气。
“传令,不与宋人水鬼纠缠,全体船只强突过去,今日必须登岸!”
元军有船一千,几百个“水鬼”能凿沉的船只毕竟很少,秃蛮带没必要担心几只沉船,更不必顾惜几百个汉人的死活。眼下能够迅速摆脱纠缠的最好办法就是抛下翻沉的船只和落水的人员,全军齐出,趁乱冲向对岸。
“冲锋!冲锋!不用捞人了,快划船!”听见后方号角传来命令,元军在各船将校指挥下纷纷脱离接触,前后两阵汇聚到一起,径直往东急行。似乎宋人的水上防线算不上太严密,抛下那几百个“水鬼”以后,两里宽的水面上就没再遇见兵船阻挡。
七八百艘只乌压压的布满了水面,就像一块黑云向着忠胜军的水寨漫延过去。这水寨以渡口为中心,向两侧延伸了好几里。一般来说,在兵力有限的情况下如果把防线拉的太长那就相当于没有防线。元军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一万多大军刨去那些民夫水手还有七八千人,不需要用任何战术,就算平推过去几乎也是稳操胜券吧。
“哈哈哈……宋贼不过尔尔,我军势如破竹!请将军下令,我军骑兵可以准备上船了吧!”撒思吉望着汉军已经顺利近岸,得意又兴奋,向秃蛮带踊跃请战。
留守的二百只船是经过改造专门用来运送骑兵和军马的,船只加宽,首尾有踏板便于上下,两侧又加了护板,是为水战和运输两用船型,称为水哨马船。两千蒙古骑兵鱼贯上了船,正要在汉军破寨之后去顺风追击,只可惜前方汉军却遇见了麻烦,而且是大麻烦。
“下船!下船!抢滩登岸!破了水寨升官发财啊!”一元军千户高声吆喝着指挥士卒先登,宋人似乎已经被吓破胆了,一点反应都没有。汉军们在水上折腾半天,好不容易上了岸,一个个都兴奋的哇哇叫着跳下船去,但这岸边的滩涂布满了淤泥,下船的士兵全被陷了下去。浅的地方泥深及膝,还能深一脚浅一脚的移动,深的地方直接没过腰际,人一下去就动弹不得。
这个时候,一直没动静的宋军寨内忽然冒出无数人影,密如飞蝗的箭矢扑面而来,将那些陷在岸上的活靶子一个个射死在滩涂之中,黄浊的泥岸顿时被血水染的鲜红。
“小心滩涂上的烂泥,集合,集合,攻宋军渡口!”那前沿指挥的元军千户急忙调整战术,将手下船只集中起来,调往忠胜军的寨门方向,那里有渡口码头,最便于上岸。不过他能想到的地方,张镝怎会想不到。寨门是重点防守之处,百步宽四五丈高的寨楼上,预先布置了四五百精兵,几个城池搜罗来的守城器具也应有尽有,元军离着寨门还有几十步远就被雨点般的滚木礌石砸的晕头转向,甚至还有黑乎乎圆滚滚的百十个震天雷兜头扔了下来,将元军连人带船炸的粉碎,这震天雷阵战带着不便,守城还真是利器,除了庆元带来的二百个,张镝又在海州等地搜罗了不少,所以可以不要钱似的往元军头上丢。
元军船队之中一片鬼哭狼嚎,短短一刻钟损失了二十多条船,四五百人,这纯粹是来送人头的,那汉军千户震怖之中也再也不敢打寨门的主意。但其余各处的元军也好不到哪里去,统兵将校们都意识到了滩涂的危险性,不约而同的去寻找易于登岸的地点,试图集兵去攻打薄弱之处,但张镝的防守从来不会留下薄弱两个字,所有关键位置都建了敌台,只需三五十人扼守就牢不可破。元兵在这情形下只有两种选择,要么上滩涂给宋军练习射术,要么硬啃敌台,让宋军丢震天雷。
正在进退失据的时候,原先被甩在身后的“水鬼”又上了蒙冲,尾随了过来,陈闵这样爱凑热闹的主,怎能错过这么精彩的战事。
五十条蒙冲一掺和进来,元军更是雪上加霜,战线被切割的支离破碎,失去建制的战船只顾奔逃,驾船的民夫们又一次乱了套,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二里宽的水面又成了下馄饨的汤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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