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两兄弟有骑手四十八人,也全都抛了甲胄,保持轻装,但由于后面跟着的几百个家丁都是两条腿走路,骑手们的进度也不可能很快。
过了狮虎山,名义上就已是北朝控制的州县,林世杰派人先去最近的尤溪县县衙拜见,尤溪知县听闻有人带兵来投,十分高兴,签了公函、盖上大印送回来,准许林家人在沿途村镇、驿站吃住休整。
数月前,元军南下,福建路提刑兼招捕使,知南剑州王积翁降元,转头就做了元朝的福建路总管兼提刑按察使,尤溪知县周怀忠也随之投降,留任原职。
由于不久前元军大败,尚未恢复元气,刚占领的州县又相继失去,如今福州、建宁、南剑、邵武等闽中、闽北的州县仍旧算是在元军手上,但自兴化以南,泉州、汀州、漳州都被宋军收复,双方犬牙交错。
董文炳收兵回到临安以后,把福州府扔给福建路总管王积翁,原福建同提刑印德传现任南剑州知州,各州县几乎没有一个蒙古人,没有达鲁花赤,官员还与几个月前一样,全都是故宋的降官。只不过把名义上的“宋”字改成了“元”,驻军也多为原来的本地宋军,现在都成了北元的新附军。福建一路,所有元兵加起来大约还有四五万人,绝大多数都是新附军,其中福州就聚集了三万多人,南剑、邵武等地也各有几千人,其余小州小县顶多有几个杂兵,往往都是光杆司令。
因为兵力上的短拙,北元正在千方百计的招降纳叛,以积蓄力量,重新扭转江南的局势。无论临安的董文炳还是福州的王积翁,现阶段都把招兵买马摆在了首位。
尤溪知县周怀忠也正苦于手下无兵,这年头什么都是虚的,只有手上的刀把子是实实在在的。在宋元南北拉锯的时候,他们这些小州县官是最没有安全感的。
元兵来的时候,如果抵抗一下,城一破、小命就没了。如果不抵抗投降了呢,那么说不定宋军一回来第一个就拿自己开刀。这主要是手上没有像样一点的兵马,谁来了都能像割韭菜一样轻而易举割自己一茬,要是手上有兵,那就完全不一样了,看那些军头、那些地方豪强,宋元两边不都抢着拉拢么。
这回从德化来了几百个兵,其中甚至还有骑马的,报信的说这些人都是被泉州宋军赶出来的,现在无处可去。周怀忠一听马上就起了招纳之心,若能将这么多兵马收为己有,自己的安全就大大的有了保障。
像林世杰这样野心勃勃的人,不大可能屈居于一个小小知县的手下,但现在人在矮檐,不能不低头,想要平安过境、吃喝休整,总得装出点诚心投靠的样子。等到渡过眼前的困境,再想要去哪里还不是自己说了算么?
因为周怀忠有心招揽,沿途大开方便之门,只要林家这支人马肯去县城听他差遣,要什么就给什么。林家人自然巴不得,正好将鸡毛当令箭,向所过村镇大搞摊派,惹得民怨沸腾。
离开泉州境界已经一天半,离尤溪县城还有五十里,林氏两兄弟自认为不会再有追兵,干脆慢腾腾的走。午后,这帮瘟神找了个镇子歇脚,勒令百姓送来酒肉,美其名曰犒军。正大吃大嚼,吆五喝六,忽然有家丁冲进来报告。
泉州兵追来了!
仔细听去,官道南边隆隆作响,仿佛地面都在震颤。
那是五百余骑兵,两千多只马蹄踏出来的巨响。
林世杰筷子一扔就窜了出去,骑上马朝北狂奔,而林世雄的马匹刚被家丁牵去刷过,连鞍具都没来的及上,爬上光背马就急急忙忙逃命去了。
一地的酒食,杯盘狼藉。
逃了两三天,家丁们都心思懈怠,哪想得到宋兵真的会越境攻击,无不惊惶,还没开打已经弱了七分。
有马的毕竟逃的快,但剩下三百多徒步的家丁可没那么幸运,很多连兵器都不知丢到哪了,毫无招架之力就被射穿了喉咙。跑是没用的,在四条腿的骑兵前面跑路,无论如何都是活靶子。不少人往地上一跪,祈求活命,但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反悔已经来不及了,官兵们的满腔怒火,岂是服个软告个饶就能消解的?
俘虏们得到了与他们所做恶行相匹配的惩罚,如待宰的鸡鸭一般被绑住双手,拖于马后,拖行两三里后,往往都皮开肉绽、奄奄一息了,再将脑袋砍下,挂于鞍前,方解心头之恨。
“四弟,要不要去尤溪县城躲一躲?”林世雄在光背马上颠了半天,两颗卵蛋都快颠散了,好不容易赶上了四弟世杰,很有躲进县城避避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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