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他直接把桌子掀了,夏云珠赶紧用酒转移他的注意力:“爷,这瓶红星二锅头是我们这儿的名酒,一滴价值连城,是千金难求的美味,您尝尝。” 薄风遥敏锐地抓住重点:“既然价值连城,你又如何买得起?” 她狭小的住所连个差使的丫鬟都没有,招待他的饭菜也简单到穷酸,她哪里有钱买什么千金难求的名酒? 拍马屁也得拍到点子上,她这根本就是在侮辱他的智商。 毕竟是玩转江湖的霸主,可没那么好糊弄,夏云珠噎了下,继而道:“这种只有权贵才喝得起的名酒,妾身当然买不起,所以当掉家里最值钱的东西,又拿出全部积蓄,才给爷换来小小的一壶,这份诚心,天地可鉴!” 她乌黑的眼眸闪烁着真挚,薄风遥瞄了眼传说中的名酒——红星二锅头,瓶身是稀有的玻璃材质,即便不是她说的那般昂贵,但也不会是什么便宜的货色。 半信半疑地酌了一口,浓重刺鼻得呛人,毫无美酒应有的甘甜醇香。 他放下酒杯不再碰,转而拿起筷子犹豫着伸向那盘蒜苗回锅,在夏云珠忐忑不安的眼神中,勉强吃下一块。 意外的是,菜的卖相不怎么样,却十分可口,简简单单的家常小炒,莫名吃出记忆里“家的味道”。 吃了片刻,一声“咕咕”打破彼此之间的沉默。 夏云珠尴尬地捂住肚子,以为这样就能掩饰自己的饥饿,垂眸吃菜的薄风遥不抬头也能想象得到她此刻傻乎乎干笑的表情,眼角抽了抽,说道:“去拿副碗筷,上桌吃饭。” 在夜安宫向来都是主子吃完下人们才有资格动筷,现在冷不丁听到薄风遥说了这么一句,夏云珠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愣在原地半晌没动作。 这回,薄风遥不得不放下碗筷,抬头瞪她,“还不快去?” “什么?” “……”他克制着脾气又说了一遍,“拿碗筷,上桌吃饭。” 夏云珠这回听了个真切,表情更加不可思议,她犹豫着问:“爷是说…让我也上桌一起吃?”见他不耐烦地点了点下巴,终于相信自己没听错,却还是不敢轻举妄动,“爷先吃,我在一旁伺候便是。” 虽然已经回到了21世纪,可面对这位脾气不好、杀人如麻的顶头上司,她还是惯性地膝盖发软, 更何况,在砸破他脑袋抢玉逃离被捉住后,她哪还有狗胆跟他同席吃饭?怕不是嫌命长。 薄风遥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又觉得这样显得太啰嗦,也太给她面子,怕她蹬鼻子上脸更嚣张,索性不再言语,只是加快吃饭的动作,最后呷了几口酒,趁着饭菜变凉前下了桌。 他默不作声地回到客厅,转眼瞥见夏云珠趴在桌前狼吞虎咽,吃相十分不雅,便收回视线低眉抿一口凉透的茶,茶香辗转唇齿间,忽然忍俊不禁。 犯了大错惹怒他,竟然还能吃得这么香,该说她胆大还是说她心大?有时候像只瑟瑟发抖的兔子,有时候却像无法无天的泼猴,区区四个月,还真不足以看透她。 …… 夏云珠收拾完饭桌,墙上挂钟的指针已经走到了九。 好在周二的课是下午,不然今晚这么一折腾,明天肯定迟到,还给老师什么好印象?偷瞄一眼客厅里倚坐沙发的薄风遥,夏云珠悲观地想,别说是早起了,或许她根本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底的哀鸣传到了他那儿,原本闭眼小憩的人在这一刻掀开了眼帘。 蹑手蹑脚路过客厅的夏云珠吓得浑身一僵,堪堪定在原地。 时间凝固了片刻。 薄风遥打量着她猴子般怪异的姿势,挑眉一句:“你在干什么?” 她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恭敬回答:“看爷在休息,没好打扰,所以准备把帘子挂上,好遮光。” 她指的是阳台的方向,远处霓虹闪烁,穿透云层,美若仙境。 在朝凤,天边缱绻紫云,乃为祥召——可以说是百年难见的奇景,没想到在这个时代,竟有五颜六色的光束,循环着交织而过,将夜幕染成一副绮丽画卷。 薄风遥不由自主地走过去,站在风口,表情微微动容。 见他感兴趣,夏云珠积极解说道:“这儿的夜景漂亮吧?”听见他低低地嗯了一声,她得意地挺直腰杆,指着很远很远的一角,自豪地说,“我家楼层太低,如果是去市中心的高塔,站在最顶端的瞭望台,能俯瞰整个江川市的风景,那才叫漂亮!” “你去看过?” 他不经意的一问,让她立刻没了声。 薄风遥微微偏头,刚才还兴奋不已的女人咬着下嘴唇,沉默地望着远方,侧颜映着变幻彩光,看着有些落寞。 察觉到他的视线,夏云珠难为情地埋低头,细若蚊呐地挤出两个字:“没有……” 在江川生活了19年,竟然一次都没有去过网红景点的瞭望台,说出去多么可笑。 曾经无初次路过高塔,蠢蠢欲动着想进去,但看到售票处都是成双结对的情侣或温馨和睦的一家人,她便打消了念头。 江川的夜景,要和重要的人一起看才有意义,然而曾经答应过要带她去瞭望台的人早就各自有了新的家庭。 她被扔在老巷的尽头,雨帘中母亲撑伞离去的背影,成为她幼年记忆里最深刻也最残忍的一幕…… 她的难过被薄风遥解读为另一种含义。 毕竟是个穷丫头,住在如此简陋狭窄的小屋,照目前情况来看,似乎还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而那样壮丽神奇的高塔,当是达官贵人所有,她这种市井小民绝无资格踏足。 他再次望向遥远到模糊的高塔,果然,无论任何朝代,天下皆由强者掌控,无论权利、金钱,或是真理…… 两人都陷入自我情绪,因而彼此无言地在阳台静默了十分钟之后,才再次步入正题。 楼下的烧烤摊陆续开张,在孜然和辣椒浓郁诱.人的香味中,夏云珠咽咽唾沫,小心翼翼地问:“爷,天色已晚,您什么时候回去?” 烧了两道菜、斟了杯劣质“名酒”,就想一笔勾销所有的账把他赶回去?想得倒挺美! 他怎会轻而易举就如了她的意? 转身离开阳台,他一边朝浴室走,一边不高不低叫她的名字。 夏云珠立刻收回搭在围栏上的手,追着他回了屋,没得到确切的回答,又听不出他的情绪,只好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妾身在!爷有什么吩咐?” 此时薄风遥已经走到了浴室门口,淡声吩咐:“伺候沐浴。” 夏云珠:“???” “……!!!” …… 刚打扫过的浴室,地面墙面干净得光可鉴人。 夏云珠蹲在浴缸前给薄风遥放热水,内心焦灼万分,他这是打算今晚在她家留宿? 这套老房子虽说是两室一厅,可其中一间小得可怜,被她当成书房用,也就是说家里仅有卧室那一张床,薄风遥今晚如果要住下,那她睡哪儿? 气势汹汹地来找她算账,又不给个处置她的准信儿,他到底要干什么! 抓狂间,浴缸水满,夏云珠不得不拧紧水龙头把薄风遥给请进来。 黑色锦靴踏进来,踩在洁白地砖上格外扎眼,夏云珠略略行礼,埋低头准备躬身出去,正红色广袖横在她身前,拦住她的去路。 她正诧异,耳畔已响起薄风遥的质问:“去哪儿?” “出、出去守着。” “谁准你出去的?” 她干巴巴地笑:“爷要沐浴,我当然得回避。” “回避什么?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发妻,是夜安宫的宫主夫人,何来避嫌一说?” 这话让夏云珠慌了神,膝盖蠢蠢欲动着就要扑倒地上,不敢再自称“妾身”,秒改口道:“奴婢做了错事,已经不配做宫主夫人了。” 薄风遥早已看穿她自贬背后的避之不及,不快地轻哼了一声。 京州满城女眷盼嫁给他,她倒好,拿到玉回了现代后巴不得赶紧和他撇清关系。他是抹布吗?这么遭嫌弃! 心里堵着一口气,发不出来也化不开,于是提着她的衣领把人拎到跟前,见她一副小命玩儿完的惊恐样,简直气得发笑。 怕成这样,该乖乖听话才是,她却耍小聪明变着花样忤逆他,虽说他不至于小肚鸡肠到跟女人计较,但给点教训总是必要的。 于是,在她惊疑不定的眼神中,他气定神闲地张开了手臂,唇角的得意在瞧见她眼底更甚的慌乱后勾得越发明显。 冰雕雪塑般精致的脸凑近她,温热呼吸透着低笑暧昧地扑开:“替我宽衣,若是伺候得好,便考虑对你从轻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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