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斐明琛！”陆婧安跑进工厂，眼睛一扫，就看到了他。　　　　只见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坐在几根生锈的铁柱上。　　　　他脸色苍白，嘴角和脸颊上有点点淤青。　　　　工厂里凌乱地散落着各种废料，地上分明有打斗过的痕迹。但除了他，陆婧安却没有看到其他人。　　　　难道是连武知道她过来，打完人就跑了？　　　　她咬了咬牙，心底暗骂了一声，朝斐明琛冲了过去。　　　　斐明琛安静地坐着，眼睛一直在观察着她。　　　　此时他手臂微动，搭在手腕上的外套下摆便掉落了下来，成功地遮住了他捂着伤口的手。　　　　而另一只手，也悄然伸进了背包里。　　　　其实他的心底还隐约带着一丝侥幸，他希望并不是她，但……这可能吗？　　　　陆婧安并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却看到了地上那把染血的小刀。　　　　她心中一紧，有了不好的预感。　　　　来到他身边，看到他还坐在那里，她皱眉打量他，问：“你受伤了？”　　　　斐明琛回望着她，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陆婧安眼尖地发现了异样，她伸手撩开他的校服外套，看到了被他遮掩住的伤。　　　　只见少年紧紧地捂着左腹，鲜红的血液从他的指缝渗透了出来，染红了白色的里衬，看着有点触目惊心。　　　　陆婧安倒吸了口冷气，她看着那伤口，脸色铁青地道：“我送你去医院。”　　　　说着，她作势要扛他起来。　　　　斐明琛犹疑地看了她几眼，被她的举动弄得有些懵。　　　　难道……那群人不是她指使的？那她为什么会来？他望着女孩着急的神色，抓住背包的手倒是松了开来。　　　　“哒——哒——哒——”　　　　就在这时，寂静的废弃工厂中，忽然又响起了一阵清脆的脚步声。　　　　斐明琛神色微动，刚松开的手再次握紧。　　　　而陆婧安也放开他，目光带着几分狠厉地看向声音来源。　　　　她以为是连武去而复返，然而在看到那出现在门口的身影时，先是一愣，然后就被怒容所取代了。　　　　“莫巧巧，我不是叫你不要来吗？”　　　　“安姐，你找到斐明琛了？”　　　　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女孩，看到她们不由一喜。　　　　莫巧巧噔噔噔地跑了过来，并没有被陆婧安愤怒的样子吓到。　　　　她知道安姐是担心她的安危，但心底的愧疚，实在让她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回家。不过她刚刚跟连飞联系过，知道连武他们已经被安姐吓跑了，所以才敢大着胆子跑进来。　　　　看到斐明琛安然无恙，她松了一大口气，只是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　　　　“斐明琛，你还好……啊——好多血！！！”　　　　看到他手上的鲜血和那把小刀时，莫巧巧尖叫了一声，然后腿软地滑坐在了地上。　　　　她看着他那鲜血淋漓的样子，吓得眼泪一下子冒了出来。　　　　陆婧安看到她哭，不由撇了撇嘴，脸上的怒气倒是收敛了些，只是心中不免奇怪。　　　　这小妮子，平时胆子可没这么小，现在居然被吓哭了？　　　　她看向斐明琛，想起这些日子莫巧巧总是在她面前提起他。　　　　难道她看上这小子了？所以才这么紧张？　　　　陆婧安皱了皱眉，忍着心底莫名的烦躁，伸手拉住斐明琛的手，准备先送他去医院再说。　　　　斐明琛也没心思安慰莫巧巧，被陆婧安一拉，他也就松了武器，借力起身。　　　　然而也在这个时候，就听莫巧巧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语出惊人地哭道：　　　　“呜呜，斐明琛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怪我跟连武说漏嘴，说安姐喜欢你，他才会带人来打你……唔唔，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她的话，让陆婧安和斐明琛同时一愣。　　　　两个人一个抬头，一个低头，目光交汇在了一起，因为离得近，他们仿佛都能看到彼此在对方眼中的倒影。　　　　时间像静止了一样。　　　　陆婧安睫毛微颤，忽然像触电了一般，猛地放开抓住他胳膊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而斐明琛也重新坐了回去，表情有些呆。　　　　“莫巧巧，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一阵沉寂之后，废弃工厂里响起了陆婧安气急败坏的吼声。　　　　莫巧巧望着她“恼羞成怒”的样子，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她赶紧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胡说八道，是我不该跟连武说……”　　　　说到这里，她又看向了斐明琛，脸上满是愧疚和忏悔，“呜呜，斐明琛对不起……”　　　　斐明琛摇了摇头，他捂着伤口，脸色愈发苍白，然而在抬头望着陆婧安的时候，眼神却微微发亮。　　　　陆婧安……喜欢他？　　　　他眼中的女孩，轻轻地喘.息着，因为发怒，白皙的脸蛋上有些红。　　　　大概除了愤怒，还有……几分害羞？　　　　“看什么看？！”　　　　察觉到他的视线，陆婧安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一脸凶恶。　　　　斐明琛识相地摇了摇头，然后低首看着地面，掩饰压不住想要往上翘的唇角。　　　　他虽然低下了头，但陆婧安已经注意到了他糟糕的脸色。　　　　“妈的！”她低咒了一声，情绪倒是冷静了点。　　　　不管起因是什么，斐明琛都是最倒霉无辜的受害者，当下之急是赶紧送他去医院，不然出了什么事她和莫巧巧都担不起。　　　　“出租车在外面等着了。”　　　　她说着，将他的包提了起来，一把背在身上，然后抓住他的手将他拉了起来。　　　　在她提起包时，斐明琛心中一跳。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站起身伏在她肩头的时候，顺手就将背包拉链拉了上去。　　　　陆婧安撇了撇嘴，觉得这人实在龟毛。　　　　她扛着他，一起往工厂外走。　　　　“安姐……”莫巧巧想帮忙。　　　　只是刚走了两步，就被陆婧安瞪了一眼，止住了脚步。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马上给我回家！”　　　　望着她可怕的表情，莫巧巧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斐明琛却帮她解了围，“你帮我把自行车拉回学校停车场吧？”　　　　莫巧巧简直感动坏了，她把他害得这么惨，他居然还替她说话，斐同学真是个大好人！和安姐一样！　　　　陆婧安翻了个白眼，对她恶声恶气道：“别把自己摔了，等明天回学校再收拾你！”　　　　就算说着气话，也带着明显的关心。　　　　斐明琛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而莫巧巧已经赶紧抹掉眼泪，乖巧地猛点头。　　　　***　　　　工厂离出租车所在的位置，还有一定的距离。路上坑坑洼洼，又散落着一些废料，很不好走。　　　　陆婧安扛着斐明琛，虽然焦急，但还是十分注意脚下的路。　　　　斐明琛伏在少女的肩头，紧紧地跟着她的步调。　　　　一阵淡淡的幽香，从少女温软的身子上传来，从他的鼻底飘过，很淡，却很好闻。　　　　大概是沐浴露的香味？　　　　他看着脚下的沙路，有些微微的迷茫。　　　　其实他并非真的走不动路，他也不是会麻烦人的性格，可是此时此刻，他竟然就这么心安理得地赖在人家身上？　　　　更别说，对方还是个女孩子。　　　　他又想起了莫巧巧那番话，她说陆婧安喜欢他。　　　　这个念头一起，他的嘴角又忍不住弯起。　　　　这次他没有忍住，反正他低着头，陆婧安也看不到。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心情，说不清道不明，让他很难找到词语形容。　　　　不过他是有些怀疑的，陆婧安真的喜欢他？　　　　如果是真的话，那她之前对他的敌意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她在害羞？　　　　斐明琛又忍不住侧首，偷偷地看向陆婧安。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女生的侧颜，她有着细腻若白瓷的肌肤，长而浓的睫毛，被晚霞的光辉染上了浅浅的橘色。　　　　他的眼前，浮现第一次见面，少女一脸不爽瞪着他的样子。　　　　其实陆婧安的五官很精致漂亮，只是气质和眼神太过凌厉，又总是做着中性的打扮，让人很容易忽略她的美。　　　　不过也不是没有柔和的时候……　　　　他想起，她坐在他身边，枕在小臂上，闭眼安然睡着的样子。　　　　斐明琛微微勾唇，目光又再次落在少女近在咫尺的侧颜上。　　　　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靠得她这样近，似乎只要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点……　　　　“你在干嘛？”　　　　陆婧安侧头，与他四目相对，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