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国背影看上去气势凌人斑驳的阳光洒在他半白的发丝上,亮晶晶的,薛花花不禁顺了顺自己越来越少的头发,叹了两口气继续干活。
中午,所有人回家吃饭了,薛花花简单收拾了下,去水缸提了桶水出来,零零星星的洒下热烘烘的地面完了坐在凳子上,揭开搪瓷缸里边装的粥粥里边有她拌的萝卜干,吃了几口她又去背篓拿了几个刺泡儿放嘴里,粥是昨晚剩下的有点变味了好在割猪草时摘了刺泡儿就着吃不觉得难以下咽。
周围静悄悄的连带着吹来的风皆有了凉气,洗了搪瓷缸和筷子她挑着桶去了井边树林凉快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她走得很慢,快到井边时,遇到背着背篓的马水根,小顺站在背篓里,趴在他后背,见着她,小顺举手,咿咿呀呀打招呼。
小顺快2岁了,说话不是很清楚,薛花花走过去,小顺抬脚要从背篓里翻出来,马水根赶紧放下他,改为抱着,眼睛看着薛花花肩头的扁担,小声说,“房子卖给生产队的李泉水家了,田家说他家地方宽,问我买不买,我想着先过来看看。”
田家住在两个生产队的交界处,直接走山里过去近得很,但山里蚊虫多,马水根怕咬着小顺了,特意顺着小路绕生产队走,没想到会遇见薛花花。
小顺伸着手,要薛花花抱,嘴里含糊不清喊着奶奶,薛花花从衣兜里掏出两个刺泡儿,顺手抱过他,皱眉说,“田家是有屋子,但有点破旧了,你去看看也行。”要不是田小翠和陆明的事,薛花花不会注意田家的事,田老汉有几个兄弟姐妹,饥荒年病的病,死的死,马水根说的屋子是田老汉哥哥留下的,好多年没住过人了,就在田家隔壁
田老汉哥哥全家死在里边,好多人说那地不吉祥,田老汉宁愿借钱修两间都不肯住。
薛花花把这个情况说了,马水根想了想,“有人和我说过,我觉得没什么,他哥哥他们是生病走的,和风水没关系。”李泉水儿子结婚,房子住不开,急着换房子,给的价钱不错,他换个便宜的房子的话,还了债还能剩点钱在手里,遇着急事不用到处找人借。
都是养孩子的,薛花花明白他的打算,没再劝什么,要他自己去,她帮忙看着小顺,她经常给小顺送吃的,小顺跟她亲近得很,吃完刺泡儿就往薛花花衣兜看,薛花花好笑,“兜里没了,背篓里还有很多,小顺要吃的话跟我去猪场好不好?”
“好。”小顺回答得顺溜。
马水根看她去挑水,忙接过她的扁担和桶,薛花花说不用,他固执地坚持,“又不是天天帮你挑,遇到了就让我来吧。”古井离薛花花家有点远,陆德文他们读书后,每次都是陆明帮她挑水的,马水根挑着水都得很快,薛花花抱着小顺落后几步远,也是她不想麻烦陆明,趁着饭点想着挑两桶水回家。
水倒进水缸,薛花花给马水根倒水,马水根擦擦脸上的汗,“不用不用,水缸没装满,我再挑两桶回来。”不等薛花花说话,他挑着水桶走远了,剩下薛花花和小顺在灶房,薛花花问他吃了饭没,小顺不清楚地回答,“次了,蛋蛋。”
马水根给他蒸的鸡蛋羹,薛花花问他饿不饿,家里有几斤糖和花生,是陆建勋寄回来的,罗慎结婚,陆建勋负责发糖,自己兜了很多,想着西西他们爱吃,全寄回来了,她拿糖给小顺,小顺不要,指着旁边的花生,薛花花有点惊讶,“小顺爱吃花生?”
没有孩子不爱吃糖的,小顺倒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
小顺的衣服是别人穿过的,衣兜有很多小洞,好在花生漏不出来,薛花花给他装了满满两衣兜,小顺高兴得捂着衣兜,走路猫着腰,生怕衣兜里的花生掉出来,薛花花看得好笑,问他要不要吃,小顺笑得开心,“爷爷吃,酒酒,酒酒。”
爷爷喝酒的时候吃,薛花花明白他的意思后,蹲下身,回屋又拿了两颗糖,剥开糖纸,把糖塞到他嘴里,“小顺尝尝糖,甜的。”
含着糖的小顺眉头都舒展了,笑得牙齿都露出来了,“甜,甜”
小顺说的话不多,除了喊爷爷,爸爸妈妈奶奶都不会,他有点怕生,有人来就往薛花花身后躲,孙桂仙看得有点难过,“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看到小顺没爹没妈的我就忍不住想哭,这么乖的孩子,怎么就忍心不要啊。”也不是不要,现在想要要不回去了。
薛花花拍了拍她,提醒她别在孩子面前说他爹妈的事,别以为孩子小听不懂,心头都明白着呢。
孙桂仙不信,弯腰去看小顺,“他才多大点,懂啥懂啊,我家大宝都不懂呢。”村里人最爱开玩笑了,大宝都读书了,还相信外边人说他亲生爸妈是城里开饭馆的,闹着要去城里寻亲,就现在,有时还问他城里的亲生爸妈怎样了,咋还不来接他,蠢到家了。
薛花花笑笑,回眸看了看小顺,没和孙桂仙聊这个话题,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生活环境不同,心理成熟度肯定不同,就像西西和东东,西西过了两年穷日子,心境比东东成熟得多,东东有记忆时,家里条件好些了,他感受不到揭不开锅的地步,要比西西没心没肺得多。
孩子心理上的成熟,大部分和环境有关。
她找根矮凳子要小顺坐下,让他玩东东玩过的木头片,木头片写着拼音,他指着拼音问薛花花,薛花花就教他念,他发不出音,看看后又换其他的木头片,挨个挨个要薛花花读,认真的模样看得孙桂仙禁不住抱怨,“瞧瞧,两岁的孩子就知道要读书学习了,大宝十多岁还天天想着玩呢,就该让他来跟小顺学学。”
小顺听到自己的名字,抬头看了看孙桂仙,双手紧紧按住自己衣兜,眼神戒备,孙桂仙没忍住,噗嗤声笑了,“你别怕,我不拿你的花生,我也认识,你拿过来我教你。”刚说完,小顺捡起木头片就朝薛花花跑,避她像洪水猛兽似的,孙桂仙摸了摸自己脸,有点在意小顺的态度,“我是不是长得太凶了?”
都说小孩子最会看人,谁好就跟谁亲近,村里有个说法,小孩看着你笑的话会有好事发生,你会长寿,小孩对着你哭的话,说明你性格不好,亦或者活不了多久了,她突然害怕起来,“花花,小顺是不是害怕我啊?”她这两天总觉得身体不舒服,具体又说不上来。
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薛花花帮小顺挪了挪凳子,笑她说,“他和你不认识,等他们搬过来,多相处几天就好了。”看马水根的意思会买田家的房子,这个时间迁户口是没办法的,但住得近了,可以经常走动。
“是吗?”孙桂仙仍有点害怕,看小顺紧紧捂着衣兜,想到什么的她急忙跑回家,翻箱倒柜找了颗糖,小顺不排斥她,拿了糖却也不吃,薛花花教他说谢谢,他吐字不清晰的说了声,孙桂仙听出来了,是谢谢。
玩了会,小顺瞌睡了,薛花花往地上垫了张草席给他睡,他睡着没多久马水根就来了,脸上喜气洋洋的,“我和田老汉说好了,等他找人把屋顶和墙修了我们就搬过来,到时候还得让你帮忙照看哈小顺。”
薛花花和马水根的事在生产队传遍了,好多人说他们早好上了,不公开而已,但这么长时间了,两人真有什么早就露出苗头了,别的不说,两人真结了婚,马水根户口肯定迁过来啊,眼瞅着新政策要实行了两人都没动静,可见是真的没有什么。
听马水根说买房子,孙桂仙更相信两人是清白的,“马水根啊,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多多照顾啊。”孙桂仙嘴里的邻居,也就离得没以前远而已,马水根咧着嘴憨憨笑了笑,“哪儿的话。”
田家房子卖出去了,田老汉不肯透露价格,看他找人又是修屋顶又是补墙的,好多人说马水根被骗了,就田家的房子,不值钱,要买不如买谁谁谁的。
不管怎么说,马水根搬了过来,他家里家具多,除了他自己的旧柜子,桌子板凳,新家具全卖给李泉水家了,他记着薛花花的话,不肯要赊账,哪怕李泉水借别人的他不管,只要现钱,为此李泉水还跟他吵了两架,说他不近人情,这年头赊账是很常见的事,谁像马水根这样做人啊。
李泉水到处说马水根的坏话,弄得好多人看马水根不顺眼,马水根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拿了钱先把账还了,人家问起,他才解释,“小顺生病我向人借了钱,卖房子都不还要等到啥时候,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我不能不讲信用,我这把年纪了,要养孩子,手里不握着点钱,小顺有个伤风感冒怎么办?进了卫生所,说要钱就要钱的,我不留点钱,心里不踏实啊。”
马水根没怎么和人红过脸,他的解释很多人表示理解,而且怎么看李泉水家都不是拿不出钱的,娶儿媳妇有钱,买房子就赊账,要赊账也是向亲家赊,哪儿能向外人呢,为此,也有人说李泉水做人不地道,马水根赊账给他,就他们家那么多人,钱要不要得回来都不好说。
今年是最后搭伙干活了,搬到田家隔壁后,马水根就托薛花花照顾小顺,自己起早贪黑在地里干活,前两年小顺小,要分心照顾他,马水根不敢在地里干太久,没了小顺,他则拼命得多,除了庄稼地的活,他把房屋周围荒地开出来,准备自己种些蔬菜。
这些是和田老汉早就说好的,买下房子,周围的地任由他开荒。
夏日的天黑得晚,薛花花送小顺回家时,马水根还在除房屋周围的草,院坝外已开出来小块,地刚翻新,旁边堆着晒焉的草,小顺喊爷爷,马水根才从半人高的杂草里抬头,“天快黑了啊”最近,他攒着劲儿干活常常忘记时间,好几次是薛花花送小顺回来的。
他丢下手里的草,就着旁边叶子擦了擦黑得看不清颜色的手,不好意思道,“我给忘了,又麻烦你送小顺回来”他是真不好意思,田老汉修了屋顶补了墙,但满院坝的杂草没割,甚至房间都有杂草,他怕有蛇,搬过来把房间整理出来,房梁,墙壁,仔仔细细扫了遍,至于院坝,把小顺送走他才敢弄。
“说啥麻不麻烦的,小顺不肯在我家过夜,要不然让他挨着西西和东东睡就行了。”院坝清扫得干干净净,柴火堆得整整齐齐的,薛花花劝他注意着自己身体,“天气热,你要多休息,中暑的话就麻烦了。”
“我晓得呢。”他把地上的草抱到旁边堆着,问薛花花要不要坐会,“不了,西西他们还在家等着,我先回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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