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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有了主心骨,刘云芳她们跑到陆建勋身后才敢喘气,野猪没有追出来,在场的你看我我看你赶紧看看有谁没冲出来的,好在,死亡面前人的求生欲是无限的,都跑出来了。

“好恐怖,好恐怖,建勋,你没看到,有两头,好恐怖”每个人都被吓得说不出清楚话,不断重复着好恐怖好恐怖

陆建勋没说话,看看篮子里的鸡蛋,不疾不徐的弯腰背起小顺,估计上山累着了,他脱下外套,把小顺裹在自己后背,衣袖从肩头到腋下,绕到胸前打了个结。

见他这样,其他人安心不少,正想瘫坐在地好好喘口气平复下心情,双腿没来得及弯,只觉眼前有道黑影闪过,伴随着一声尖叫,“啊啊啊啊,好恐怖啊,野猪来了”

眨眼的功夫,陆建勋已跑出十几米远了。

在场的人:“”身后豐豐的声音再度响起,所有人再次露出惊恐惊惧的表情,惊天动地的吼叫两声,撒腿拼命跑,“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

“建勋,救命啊,建勋啊啊啊啊”

“不要追我不要追我不要追我。”

人人拼尽全力的奔跑着,不敢回头,把全身力气聚到腿上,疯了样的往山下冲。

脚下,卷起无数的雪沙,像无数战马踏过后扬起的沙尘,满心欢喜的进山本来以为有野鸡野猪等着,不成想长得这么狰狞恐怖,眼看陆建勋跑得快没影了,大家伙心里的恐惧更甚,呐喊着尖叫着,面如死灰的颜色。

陆建勋按住衣服绳子,拿出演练逃生的劲头撒开腿拼力跑,篮子里的鸡蛋也顾不得了,横冲直闯的跑出了山,害怕野猪追过来,又快速跑了两条小路,直到确认自己站的位置哪怕野猪冲下山自己也有时间逃跑他才松了口气,弓着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气,背上衣服里的小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陆建勋跑得越快,他笑得越大声,简直和身后的鬼哭狼嚎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把两只衣袖的结重新打过,紧紧贴在自己胸膛后才问小顺,“好不好玩。”

无知者无惧,差点把命都交代在里边了,小顺还笑得出来,他不禁叹了口气。

“好玩,好玩。”背上的小顺特别兴奋,蹦了蹦腿,喊陆建勋继续,陆建勋托着他的屁股往上抬了抬,额头满是汗,“等会再来。”

陆建勋在部队各方面表现杠杠的,他自己不觉得,只觉得等了好久喊救命的声音才近了。

最先下来的是田家的男人,他们个个连跑带摔的慌不择路,有人跑左边有人跑右边,田老头看到陆建勋在不远处站着,露出了久旱逢甘霖的喜悦,“建勋,建勋哪,你别跑啊,救救叔啊。”

他的声音惊醒了很多人,纷纷朝陆建勋涌来,陆建勋目光盯着山里,白雪皑皑的山间,没看到野猪冲下来的身影,他微微吸了口气。

“建勋哪,救命啊。”田老头喘着大气,跑到陆建勋身边后死死抓着他衣服,“建勋哪”

抑扬顿挫的喊声让陆建勋莫名想到了薛花花,他们几兄妹喊薛花花常常带着当下的情绪,“妈呢,妈呐,妈诶,妈妈诶,妈啊,妈哪”不同的尾调表示不同的情绪,而田老头喊他时的语气,很像临死前的最后挣扎以及无奈,陆建勋抽回自己的衣服,继续望着山里。

又过了会,大部分人都下了山,刘云芳搞得特别狼狈,来不及喘口气就骂陆建勋贪生怕死见死不救,又坐在地上哭,除了刘云芳,好几个妇女也瘫坐在地抹眼泪,陆建勋瞄了眼篮子了鸡蛋,他跑太快了,鸡蛋飞出去了几块,剩下的都碎了,蛋清流得满篮子都是,蛋黄也散了,他和刘云芳吵,“我的鸡蛋碎了我还没埋怨你们呢,没事去山里找惹野猪做什么,要不是我跑得快,我被咬死你就高兴了满意了?”

如果知道小顺拉个屎会面临被野猪追的危险,他宁可让小顺拉在裤子里也不会让他去浇灌劳什子土地。

“你”刘云芳抬手颤颤巍巍指着陆建勋,没想到他这么厚颜无耻,不是军人吗,危险面前竟然抛下她们自己逃命,完了反咬自己口,刘云芳差点没气得晕过去,继续骂陆建勋,“你有脸说吗,是你带咱进的山,咱要有点事也该你负责,信不信我写信去部队告状,说你不顾人民安危,自己逃命。”

“呵。”陆建勋气笑了,“我带你们进的山,我啥时候带你们进山了,知道你嘴巴厉害,要去部队告状就去,我要怕你我就不姓陆。”妈的,要不是她们进山,自己和小顺也不会被野猪追,他没要刘云芳负责,她竟反过来要告自己的状,野猪啊,你咋不把刘云芳撕来吃了算了,这种人的肉肯定很有嚼劲。

刘云芳还在哭,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她的脸白得可怕,嘴唇颜色乌青,骂陆建勋的同时,不时瞥向山里,生怕不留神野猪又冲了下来。

十几个妇女里,被野猪咬了两口的有好几个,严重的留下了牙齿印,轻微的也破了皮扯烂了裤子,几个抱头痛哭,哭得特别厉害,陆建勋不喜欢女人哭哭啼啼的,转身就走,他刚动,周围的人瞬间像打了鸡血似的站了起来,湿润的眼眶还带着害怕。

他打了个哆嗦,抬脚就走,哭声即刻停了,纷纷喊着他的名字往他身边凑,左右两边的衣服被她们用力拽着,陆建勋皱着眉,不知道她们又抽什么疯,自己走两步她们脚后跟立马跟上,自己停下,她们跟着停下,陆建勋试着抽回自己的衣服,撕破了都没抽回来。

这样的状况,持续到经过马水根院坝,他放下小瑞,问马水根要了个完,蛋清从篮子缝隙滑了出来,但篮子里还有些,装得了多少是多少,鸡蛋弄成这样,他也不准备带回家了,留给小顺吃。

他斜着篮子往碗里倒剩下的蛋清蛋黄,其他人像被抽干力气似的坐在院坝沿的石头上,个个抽抽搭搭的啜泣着,马水根注意到有人受了伤,问陆建勋怎么回事,陆建勋下巴指了指山里,“遇到野猪了,被野猪咬的。”

那两片山有野猪在整个丰谷乡公社不是什么秘密,陆建勋年纪小可能没听过,马水根小时候就听村里人说去山里打猎的事,村里有几个本事的经常上山,偶尔会遇到野猪,他们都不猎野猪的,野猪块头大,抬下山会惊动地主,被地主知道他们偷偷上山,野猪肉吃不了不说,还会扣他们粮食,所以他们只捡鸡蛋逮野鸡兔子。

这两年,其他生产队的人也在山里逮到过野猪,不过野猪不是说逮就逮的,好几个男人拿着猪草逗野猪跑,等野猪跑累了他们将它围起来逮只野猪,有时要消耗两天时间,陆建勋能逮到野猪,真的是运气好。

陆建勋从没听说过这些事,陆建国提到分野猪的生产队,多是形容喜乐融融全村振奋的场面,以及野猪肉如何如何美味,他不知道,为了逮野猪要消耗这么多时间体力,想想也是,从他发现野猪到他扛着野猪回家也花了好多个小时呢。

他愈发庆幸自己刚刚在山里没有脑热看着猪肉就往上冲,否则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天边,明晃晃的光敛去,太阳消失得无影无踪,坐了会儿,队上来了人,隔壁生产队的人也有,说是听到山里有人喊救命,围着自己生产队转了圈没听到有什么事就跑到这边来问了,马水根搬了凳子出去,妇女们还在哭,陆建勋在马水根家洗了篮子,不参与他们的话题。

倒是刘云芳咬着自己不放,硬说自己带她们上山的,自己要负责,陆建勋整个人都有点蒙,他啥时候带他们上山了,他是去山里捡鸡蛋的好吗?

和刘云芳对质几句又吵了起来,在场没上山的男同志听出些味道,女同志们心眼小爱贪便宜,肯定看陆建勋进山以为是去山里逮野鸡兔子的想跟着捡便宜,哪知道遇到野猪,跑得快没受伤,跑不快的就遭罪了。

陆杨是队长,好几个人说听出刘云芳的声音,他赶紧过来看看,听了陆建勋的解释后,他说刘云芳,“妈,建勋又没拿刀架在你脖子上喊你进山,你自己跟着要去,出了事咋怪在人家头上。”刘云芳泼辣不讲理是出了名的,陆杨深有体会,他和陆建勋说,“这事和你没关系,你别想太多啊。”

陆建勋不高兴地撅起嘴,到底没说什么,甩干篮子的水,提着就回了家。

院坝里坐着许多人,都在议论怎么抓野猪,又怕野猪凶残,别到时候吃不着猪肉还把自己搭进去了,要知道,被野猪咬的伤口触目惊心恐怖非常呢。

受伤人群里,李明霞伤得算是惨的,本来她没被野猪咬的,哪知自己惊慌失措碰到树干了,额头破了皮不说,倒地后爬起来的反应慢了,被冲过来的野猪咬住了腿,野猪的头黑不溜秋的,嘴巴尖锐,咬住它后用力把自己往山里拖,她吓得嗓子发不出声,连喊救命的力气都没有,不知在哪儿抓着坨黏哒哒的蛋,挥起就往野猪头上砸。

估计闻着味儿,野猪伸舌头舔了两下,也就在那空档她才抽回腿,全力跑下了山。

只要回想当时的情形,她就忍不住脊背发凉,脚底冒汗,待看到自己老头子,闹死闹活要回家,待不下去了,待不下去了,她要回家。

山里有野猪,人人都想吃肉,但看好几个人被野猪咬伤,真有胆再上去的没几个,这两年条件好点了,村里又刚分了肉,没人舍得把命搭出去,陆杨是队长,本来想问问有没有人感兴趣,几家人合伙去山里,到时候野猪肉几家分。

他年轻,有力气,心头不怎么害怕。

但刘云芳说什么都不让他进山,又使出自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杀手锏,威胁陆杨,他如果去山里,她马上跳河自杀。

寒冬腊月的天,河面结了厚厚的冰,她想跳也要她跳得进去,陆杨没把刘云芳的话放在心上,仍然问了几家人,可都没胆子,宁肯好手好脚活着也不想吃野猪肉。

陆杨这才作罢。

仁安村生产队的人在山里被野猪咬的事传得很快,口口相传,越传越夸张,逢晚上村里有老人过世,关于野猪的恐惧越来越厉害,有说野猪高大威猛咬掉人一条腿的,有说野猪咬死了人的,肚里的肠子肝脏都咬出来了

半天时间不到,五花八门的故事传开了,陆明文他们回来听到的是就是这个版本的野猪故事:山里有野猪,千万别进山。

他和陆德文都没当回事,回到家看栏杆挂着两排野猪肉,陆明文眼睛亮得不行,得知是陆建勋进山弄的,陆明文更为热血,饭桌上不断地问陆建勋要不要再进山,他也去,三兄弟里,他体格是最瘦弱的,陆德文学的航天专业,体能要求严格,不像他,天天在实验室,会打针就行了。

“四弟,咱逮到的话杀了拿到县城卖,这几天猪肉价格贵,能卖不少钱呢。”陆明文除了在学校读书,偶尔也会出去挣钱,大概知道市场行情,从前市面上不准公开买卖,现在不同了,北京大街小巷开了好多家馆子,政府不管的,县城下车后,他们看到车站有卖茶叶蛋的呢。

做生意不再是违法的事儿了。

陆建勋偷偷看薛花花,老实说,他也想再进山,两头猪,比薛花花忙活整年都还强,薛花花天天围着猪场转悠,年底分的猪肉并不多,听说为了猪头还有人在背后说闲话来着,何必呢,就家里的情况,薛花花不干活他们几兄妹也养得起她,何苦给机会让人笑话。

“妈,你说呢?”他征求薛花花的意见。

陆明文和陆德文殷切的望着薛花花,双手规规矩矩地搭在桌上,像小学生专心听讲的样子,薛花花嗯了声,“想去就去吧。”

薛花花了解他们,自己不答应,他们也会偷偷摸摸的去,陆建勋背着她削竹尖以为她不知道啊。

“好,咱明早就进山,大哥,你们都听我指挥,我要喊跑的话你们可别拖后腿啊。”打不赢就跑,要给陆德文和陆明文充分贯彻这个意识,来日方长,留着命比什么都强,他问陆红英,“三姐,你要不要也去,不是我吹牛,我在部队不是白练的。”

陆红英低着头,搅了搅碗里的粥,挑着眉,“我不去,你跑得快,野猪追不上你来追我怎么办?”陆建勋在部队的作风如雷贯耳,她还有不了解他的?

等着吧,明天干活的绝对是陆德文和陆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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