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思绪一下被拉回遥远的童年。 在他10岁以前的童年记忆里,齐宁和齐湘两姐妹,是他的童年玩伴啊。 尤其齐湘,经常摇着两只小胖腿,跟在他后面,“钟策多多,钟策多多”的喊着。 那时候,两家的父亲都是部队军官,关系特别好。 两家的家属也走得特别近、特别亲。 两家的小孩,钟策和齐湘只差了两岁,所以格外亲近一些。 他记得小时候,他还经常跟妈妈说,我们家两个男孩,齐叔叔家两个女孩,不如把弟弟换给齐叔叔当儿子,把齐湘换给我们家当女儿吧。 妈妈总是逗他,说要换就换齐宁。 每次都把他气得不行了。齐宁比他还大三岁,他可不想换个姐姐回来,他就要妹妹,要齐湘当妹妹。 两家大人这个玩笑开得多了,有段时间竟然真的起了这个心思,经常说起这个事。不过后来也觉着不现实,最后不了了之。 后来他爸爸转业退伍,两家开始还有联系,时不时书信往来。等到齐叔叔也转业退伍,加之后来部队裁军,两家就失去了音讯,这么多年来再也没有联系。 现在这个齐宁齐湘,是他所知道的那两姐妹吗? 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很多,可是哪有这么凑巧的事,两姐妹都同名了。 他的心又乱又激动,可是也不想贸然的试探,不管怎么说,他要去见她了,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Y省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县城,人民医院里人来人往。 钟策来到住院2部的6楼,数了数房间号,他慢慢的点着脚走到602。 这是一间普通病房,他在门口站定,望去。病房里有两张病床,靠里那张床,躺着一个身上插管的病人。 病床边上,一个中年女子正在给床上的人按摩腿。 感觉到门口有人,女子望向门口。 钟策站得更直了,他身高本就高,有1米83,不走路时,站在那里,身材还是很魁梧挺拔的。 他还戴了一副黑框的平光眼镜,主要是为了遮掩眼角那条狰狞的疤痕,改变一下气质。 他试探着喊了一声:“齐宁姐。” “你是……江飞?”江飞是他现在的新身份。 他点点头,然后慢慢的走进病房。 齐宁看着他的右腿,有点惊讶,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 最后,她搬起另一张靠墙的椅子放到床边,说:“谢谢你来看我妹妹,先坐吧。” 他走过去,依言在椅子上坐下,心里却在回想童年时代的齐宁,跟面前这张面孔有没有相似之处。 坐下之后,他望向病床上躺的那个人。 这个齐湘,是他小时候青梅竹马的小伙伴、小跟班吗? 这一看,他却吃了一惊。 躺在床上的女子,右边的脸白白净净,沉静温和;左边的脸,从脸颊到下巴到脖子,一大片蜡烛融化一样的狰狞疤痕。 左脸魔鬼,右脸天使…… 一张脸孔,被分割了非常极端的两半。 见他吃惊的样子,齐宁抹了抹眼泪,说道:“妹妹她真的很苦,读大学的时候,被恶魔泼硫酸毁了容。 但是她一直很坚强,出院之后,戴着口罩继续求学。” “好不容易结婚了,又碰上个人渣。这些年,那个人渣根本就不管孩子,她一个人辛辛苦苦把孩子养大,哪知道小澈又出了意外。 所以,她才会万念俱灰,走上绝路。可是现在……” 说着,齐宁的眼泪又哗哗的往下淌着,拿手背胡乱抹着,却怎么也擦不完。 这个世界对妹妹太残酷了,所以,她再也不肯睁眼,看看这个世界。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接到妹妹的快递和遗书,报警抢救妹妹,是对还是错。 也许,一了百了,对妹妹来说,才是真正的解脱。 可是,妹妹她幸运又不幸运的活了下来,虽然一直没醒过来,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啊。 钟策听着齐宁的话,一颗心沉了又沉,一直沉落到无边地狱。 齐宁的样子,依稀跟小时候有些挂相,而病床上的齐湘,看她的右脸,也有几分小时候的模样,他的心里,已经基本相信,这个苦命的女子齐湘,就是他小时候青梅竹马的玩伴齐湘。 坚硬如铁的心,一阵抽痛,鼻子一酸,他的眼睛也红了。 控制了一会自己的情绪,他缓缓说道:“齐宁姐,你也不要太伤心,我的朋友是XX军区陆军总院神经内科的主任医师,他们院有这方面的治疗经验。” “我想跟你妹妹的治疗医生沟通一下,也许能让他跟我朋友交流一下齐湘的治疗方案。” “军医院!江飞,真是太感谢你了。我就这么一个妹妹……”说着,她的眼泪又下来了。 之后跟齐宁的交流,印证了钟策的想法,齐湘确实是小时候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那个小尾巴。 当年钟家跟齐家断了联系之后,家里人讲起在部队的过往种种,还经常提起齐湘这条小尾巴 妈妈那时候也还在世,还经常拿他想用弟弟换齐湘的事儿取笑他。 少年渐渐长大,有时候一个人在那里想心事的时候,也难免会想起这个青梅竹马的小姑娘。 不知道那个白白嫩嫩,又可爱又呆萌的小团子,长成少女之后,是一副什么模样。 总之,应该是好看的吧。 因为齐爸爸齐妈妈就生得好,虽然不高,可能齐湘也不会长太高,可是女孩子嘛,小巧一点更可爱啊。 只是没想到,现实里,她的命运却如此悲苦,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料到的。 跟齐湘的主治医生沟通后,他走到安静的地方,掏出一张新的电话卡,换上。 这是一部改造过,可以防追踪的手机,不过跟家里人联系的时候,他还是习惯性的换上一张新卡。 电话很快被接起,电话那头轻咳一声,却不说话。 钟策看起来一贯严肃的面庞,此刻带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轻轻开口:“爸,是我。” “嗯,最近还好吗。” “我挺好的,爸,你身体好吗?” “好,能吃能动,就是最近记性不太好,老是忘事。” 父子俩絮叨了一阵,钟策问道:“爸,你还记得部队里的齐叔叔吗?” “齐叔叔?你说齐安贤?” “对,就是他。” “怎会记不得,那么多年的老战友,他比我还大上几岁,算一算也是80多的老伙计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唉……” 叹了口气,钟淮国奇道:“小策,你怎么会突然说起你齐叔叔?” 钟淮国也是个老公安了,转业之后就一直奋战在公安一线,对于儿子突然提起一个多年没联系的老伙计,自然知道这后面有缘由。 “我见到齐叔叔的女儿,齐湘和齐宁了。” 接着,他把齐湘的情况说了一遍,只听得电话那边的钟淮国老泪纵横、唏嘘不已。 当初家里两个儿子,老大聪明调皮,老二内向又是个倔脾气,看到齐家那个粉团子似的瓷娃娃文静乖巧又可爱,老婆一直喜欢得不得了,老是念叨着想要个女儿。 可是老婆江翠柳身体不好,常年吃药。他是个疼老婆的汉子,说什么也不敢让老婆再冒这个险。 在部队这么多年,他跟齐安贤工作上是好搭档,私底下,两个人脾气性格观念相投,两人好得比亲兄弟还好。 更难得的是,不仅他们两个当家人投缘,两家的家属也十分的投缘。 两个家属经常我摘把菜,拿一篮子蛋给你,或者你蒸了一笼包子,做了什么好吃的,给我端一碗。 两家人来往融洽,有了困难也会互相帮助,可以说是邻里和睦融洽的典范。 这么好的两家人,两家的孩子也很亲近。尤其是自家老大和齐家老二,比起他们各自的姐姐弟弟,倒更亲近些。 他们两家大人虽然在孩子面前说些换着养的玩笑,但私底下,两个当妈的,未必没说过以后结个亲家的话。 转业回到地方上后,一来忙着安家,二来忙着熟悉公安这个全新的行业,加之回到地方人际关系复杂,又隔得天远地远,他跟老齐的联系,也没这么勤快。 等他一家子慢慢适应安稳下来后,老齐那边又转业了。 老齐那边的人际关系比他当初面临的情况还复杂,地方上工作迟迟不给他落实,跑来找去好不容易定下来,又被打发到一个偏远小镇。 心力憔悴的老齐也没心思再联系战友,两家的联系就慢慢的断了。 想不到一晃三十年过去,再听到齐家的消息,早已物事人非。 不但齐家两口子都已离世,他们的小女儿,还遭受了令人难以想象的苦难。 悲凉了一阵,他知道打儿子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人,于是问钟策:“你现在去找到齐湘,是有什么打算?” “爸爸,我想尽快把齐湘转到弟弟的陆军总院,这里医疗条件太差,我怕她以后一直这样醒不过来。” “可以,我等会就去找你弟弟。不过……” 他顿了一下,问道:“你对齐湘,现在是个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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