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张嘴钱闭嘴钱的你就不能多为你弟弟考虑考虑?咱们府上如今是个什么情况,旁人不知晓你还能不知晓?且不说向亲朋故友借的影子了单说去年分家时,你便得了九成的家业余下的还剩多少?政儿去户部这一年来,人累坏了,银钱却没得多少你怎么好意思再叫他拿钱?”
贾赦先前正盘算着叫贾政去兵部也好,不说前程,单是依着两代荣国公在兵部的威信即便没人愿意帮衬贾政,起码不会叫人为难他。这也算是不成文的规矩了已故老将的后代多半还是有偏颇的。
结果贾赦才盘算着如何在离京前将此事办妥了,就听了贾母这话,登时他直接起身就欲往外走。
见他这般做派,贾母尚且还未开口贾政立马急了:“大哥大哥您先慢着点儿等等!”
“等什么?这要是寻常老百姓说了这话我就当人家没恶意见识少。可咱们家老太太是什么人?侯府千金国公夫人!听听她这话这世道干什么不需要拿银子?多的是有银子没门路,拜佛都不知晓走哪边的!你倒是好,我愿意帮衬,还叫我自个儿掏钱不成?要是上回的事儿没办成,我说什么也得帮你把后头的事儿料理妥当了,可分明就是办成了啊!!”
贾政急急的上前,拦在了贾赦跟前,不停的作揖赔礼:“是是,大哥您说的是,这不是老太太心疼家里的用度吗?”
“心疼用度你倒是留在户部呢!辛苦是辛苦了点儿,可这不是你刚进去吗?等熬上几年,各处都熟悉了,想要捞油水还不容易?户部啊,那可是六部之中油水最多的户部啊!如今又逢战时,所有的粮草全从户部走,多少的油水啊!!”
“是是,可这不是弟弟我实在是吃不消吗?若只我一个人累着也就罢了,我这不是生怕老太太着急上火,伤了身子骨吗?”
明明就是自己废物还赖上了贾母,饶是贾赦这般厚颜无耻的人听了贾政这话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略缓了缓才勉强道:“那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老实待在户部等着升迁捞钱,另一个就是准备五万两银票,我给你弄到兵部去。”
贾政抿了抿嘴,面上一派迟疑。
凭良心说,户部他是绝对不会留下来了,关键不在于升迁和捞钱,而是在四贝勒胤禛手底下干活那是绝对不会有前途的,且他还特地打听过了,至少在三五年内,胤禛是不会离开户部的,既如此,他还留着干嘛?留下来等死吗?
可叫他再度拿钱出来,说实话多少还是有点儿舍不得的。如今的三等将军府早已不是当年的荣国府了,借亲朋好友的欠银反而不叫个事儿,毕竟没人叫他们立刻还钱。被贾赦分走的九成家产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因为贾赦得去的多半都是古董摆件、田庄地契之类的值钱但一时之间并不能当钱用的东西。其实最麻烦的是府里这一年来的三节两寿、冰炭孝敬。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当官所得的俸禄那就不会被放在眼里,像贾政这一年来,几乎吃住都在户部,连日常的穿戴也都是朝廷发的官服,府里只需要给他准备里头的衣裳袜子就可以了。
饶是如此,他一年所得的俸禄连福利的日常开销都抵不上,光靠贾政是绝对没法养活这么一大家子的人。
靠什么才能养家呢?除了年底庄子、铺子送来的钱粮外,最主要的就是三节两寿了。
以往的荣国府,送给上头的礼物少,毕竟四王八公十二侯,除了皇室宗亲和四大异姓郡王外,就属荣国府能耐了,而八公之间互相送的礼物是能抵消的。可下头送的礼就多了,且多半不用回礼,哪怕回礼那份量也是不同的。
下头送给上头的礼物要贵重要稀罕要能讨人欢喜,上头送给下头的礼物则完全可以用一句“礼轻情意重”来概括,君不见康熙帝就时常赏菜肴、赏糕饼、赏字……
也因此,单是每年的三节两寿,荣国府就能得不下七八万的钱财,可惜那是以前了。自打荣国府变成了三等将军府,这三节两寿打了不少折扣不说,有些甚至干脆就不送了。
准确的说,人家不是不送了,而是改送到贾赦的稼穑侯府里。
若说贾政这些年来最担心的是什么,那就是分家以后,他自立门户却失了这些父辈们积攒下来的门路,毕竟再怎么自傲,他也知晓人家看重的是荣国府的牌匾,而不是他贾政这个人。结果,分家后离开的人虽然不是他,可他来不及暗自高兴,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说好的看重荣国府这牌牌匾呢?!
说好的不看重独一个人呢?!
贾政只觉得心累,尤其家里还有个管家婆,但凡他一回府就不停的絮叨,哪怕他如今多半时间都待在户部里,可户部又没禁止家人探望,毕竟加班不等于坐牢,像家里人探望送东西一类的,没人会制止,甚至只要你干得完手头上的活儿,哪怕天天翘班都没人管。
胤禛只是给每个人施压,再施压,不断的压榨所有人的精力,逼得人不停的提升自己,事实上他从未说过不能离开户部之类的话……
当然,结果没差就是了。
贾政想到以往一心认定了这偌大的府邸终有一日会属于贾赦,自己才是分家单过的那个,因此以往他从未在乎过钱够不够用这回事儿,左右无论什么都是从公中走的,他看不到也听不到,只管逍遥自在的生活。可如今,他成了当家人,这才清晰的感受到了生活的压力。说真的,五万两银子他拿得出来,却是真的如同割肉般心疼,这跟以往动辄就拿十万二十万去采买孤本古籍、古董玉器的感觉真的截然不同。
“大哥,我算是真的知道了什么叫做,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咱们府上……”
“那是你府上。”贾赦直接打断了贾政的话,“没钱也没啥,不挪位置就成了。户部不是挺好的吗?多少人想进去都进不去,你索性继续待着,熬着熬着说不准就习惯了。”
说罢,贾赦再度转身欲走。
贾政好悬没给贾赦这话给吓死,什么叫做熬着熬着就习惯了?在户部就没有习惯这么回事儿!!
你习惯了整个白日一刻不停歇的干活,那就晚上接着干!
你习惯了白天晚上连轴转,那就等过了子时再睡觉!
你习惯了每天不到子时不睡觉,那就再晚一个时辰,外加早上再早起一个时辰!
你习惯了……
对于胤禛而言,那就没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工作时间那就是压榨出来的,人的潜能也是压榨出来的,想要不干活,要么走要么死。
贾政一点儿也不想死,所以他只能选择走。
“大哥,我给钱,我给钱!”一想到胤禛那张冰山面瘫脸,还有就是如今正当战时,哪怕对方仅仅是个南蛮边陲小国,户部还是多了不少事儿,可以预见的是,在接下来这段时间里,户部一定会更加忙碌,此时不走,难不成真要等到快死了才走?
“五万两银子。”贾赦极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不过随后又添了一句,“你要是一时间没有现钱,拿古董摆件或者头面首饰来抵也成,到底是我亲弟弟,我总不能看着你在户部受苦受难。”
“好好,好……”
贾政是真的被吓怕了,当下也顾不上去看贾母此时此刻的脸色,忙不迭的跑出了正堂,想来是去筹钱去了。
搁在往日里,贾政兴许还会等贾母帮着他掏钱,可如今真的没啥区别了。贾赦都已经分家单过了,且跟贾母的关系是一日比一日更恶劣,贾政一点儿也不担心贾母会把私房钱留给贾赦,所以谁掏钱的区别真心不大。
倒是贾赦,目送贾政离开后,又再度坐回了位置上,伸手碰了下茶盏,极是不满的道:“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就不知晓给本侯爷换盏热茶?”
因着方才贾母让其他伺候的丫鬟都出去了,如今这屋里就只余珍珠一人。听得这话,珍珠忙上前端走了冷茶,走到门给外头的小丫鬟,又叮嘱了两句才折返回来。
这只这么片刻工夫,贾母和贾赦又怼上了。
“你就这么当大哥的?若没有先前的事儿,你若是手头上缺钱,给也就给了,就是你弟弟不给,我也会给的。可如今呢?你瞧瞧咱们这府上,好端端的国公府,就硬生生的被你折腾成了三等将军府!想当年,你祖父、你父亲那可是真的拿命去换功勋,这才有了后来的国公府,可你呢?你呢?我看以后怎么跟你祖父、你父亲交代,反正我是没脸去见他们了!”
贾赦觉得他完全是无辜的,他干什么了他?好端端的坐在椅子上等着贾政拿钱给他,顶多也就抱怨了一句没有热茶,这也不算什么吧?去哪儿做客不给喝热茶啊?就算是来攀附权贵的,门子还会给茶喝呢!就他娘矫情……
左右不是真的亲娘,贾赦吐槽起来毫无压力。
可惜,贾赦的沉默并没有换来耳根子消停,瞅着热茶尚未送上,贾赦一个没忍住,回嘴道:“我怎么就没脸去见祖父和父亲了?对,我是没能保住荣国府的牌匾,可也靠着自个儿的本事得了圣上的赏识,又是赐了侯爷爵位,又是赏了侯府,怎么就没脸了?哪怕稼穑侯是比不得荣国公,可祖父成为荣国公时多大年岁了?父亲承袭国公爵位的时候又多大?我今年还不到三十,老太太怎么就敢肯定我要丢了祖上的脸面?”
珍珠折返身时,就听得贾赦说了最后一句话,登时急得三步并作两步回到了贾母身畔,二话不说先去拿鼻烟壶,果真才刚凑上前就看到贾母被气得胸口一阵阵翻腾。
见珍珠又忙活上了,贾赦终于闭了嘴,随手掂起一块点心送到嘴上,心下琢磨着自己上辈子究竟造了啥孽,咋就摊上了这么个亲娘呢?
才这般想着,贾母已经缓过气来了,怒指贾赦:“我上辈子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咋就得了你这个孽障,早知这样当初生下你时就该把你溺死在尿盆里!!”
贾赦低头狂翻白眼,这一回他倒是忍住了没吭声。
只是他这副模样却引得贾母越发来气了,一叠声的叱道:“怎的了?没话可说?终是知晓自个儿没理了?你原就是嫡长子,本该承担起光宗耀祖的重任,如今你倒是得了皇上的信任,可你有顾着家里吗?别以为我不知晓,那些个原本依附咱们府上的人,好些个都跟着你走了!”
“还有这回事儿了?”贾赦奇道。
“别装傻!先不说旁的日子,往年到了十月里,各家的年礼早就该送来了,可今年呢?不,不单是今年,去年也少了一多半。今年怕是连那丁点儿都没有了,你说你……你说你都干了什么好事儿!”
贾赦抬头望向衡量,顺便咽下了最后一口点心,低头将手里的点心残渣给拍干净了,这才格外认真的看向贾母,道:“三节两寿并冰炭孝敬一事,我是真的不知道。老太太,我这一年里忙活着呢,哪里有空管这些小事儿?对了,赵嬷嬷……应该是赵嬷嬷帮我打理的这些东西,她是当年祖母赏给我的人,该是不会出错的。嗯,是这样的,没错。”
其实,那就不是谁赏人的问题,而是贾赦如今地位、仕途正如日中天,但凡稍微有点儿脑子的人,都知晓该怎么做。事实上,不单是赵嬷嬷,那些个分家时从府里带出去的人,也都格外的忠心耿耿。当然,那些个人品不行的,贾赦压根没要就是了。
“胡闹!胡闹!”贾赦的解释非但没让贾母宽慰,反而叫她越发的动怒了,“哪个人家管家理事的是奴才?你你你……我看你还是得立马择一门好亲事!”
“我择了啊!”贾赦一脸的无辜,正好这时茶水送上来了,他便伸手端起,也没立刻喝,只捧在手里掀开盖子闻着味儿,道,“我跟人说了我想要续弦来着,可压根就没人给我说亲呀!”
“怎么可能?!”贾母再度震怒,完全不信贾赦这话。
不过,这回倒是贾母在理了,只因这年头但凡有钱有权有势就不存在嫁娶困难的问题。哪怕贾赦已年近三十,有一子又是续弦,也完全不妨碍他娶妻。
偏贾赦道:“我呢,也没旁的要求,这庶女我是肯定不要的,奴才秧子生的小奴才,老太太您也不会叫我娶这么个玩意儿管家吧?当然,商户人家的我也不要,不是我看不起商户,而是那些人不安好心,完全是拿我当跳板使的。再一个,嫁过的我也不想要,虽说我是续弦这个没错,可我还是想娶个黄花大闺女,老太太您应当能理解我的,对不?”
贾母咬牙切齿的道:“还有呢?只这么点儿要求,不可能办不到。再说了,我先前不是还给你说了你舅舅家的闺女,你说哪个要求没达到了?”
“舅舅家的是我配不上人家啊!”贾赦一脸的无辜,“进门前真的就这三点要求,进门后嘛,先吃一副绝嗣的药,旁的……就先这样吧,旁的要求等我想起来以后再说。”
“你!!”
“哟,二弟你可算是回来了。”贾赦不想再看贾母被气得满脸扭曲的狰狞模样了,正巧贾政捧着个扁平匣子回来了,他忙急急的迎了上去,“凑齐了?唉哟,二弟你的家私可以呀,不错不错。”
贾政一脸的尴尬,他其实也不想直接给现银,偏王夫人却道,难得贾赦如今好说话,没得故意拿东西抵押恶心人的,左右给啥都是给,干嘛不作个顺水人情呢?况且,如今贾赦是稼穑侯爷,外加朝廷的二品大员,且他如今尚不到三十,往后的前途绝对不可限量,既如此自是应当竭尽全力结交才是。
虽说贾政并不喜欢王夫人,可成亲多年来,他还是挺看重王夫人的,跟感情无关,只是因着王夫人在多数时候还是分得清楚轻重的,尤其在对待利益方面,跟他的态度完全一致,不像贾母总是意气用事。
因此,贾政便取了自己的家私,并公中的全部银票,以及王夫人自个儿的嫁妆,勉强凑齐了五万两银子,赶紧给贾赦送来。
贾政只道:“好容易才凑齐的这些,多半还是王氏从嫁妆里暂挪的,有金票也有银票,票面也不等,还请大哥仔细点点。”
这要是换成旁的人,听了这话早就说信任对方顺便收下了,可贾赦一贯不在意脸面,听得这话后只顺手接过匣子,打开取出银票,快速的清点起来。
虽说五万两听着很多,可点起来还是很快的,且里头票面最小的也有五百两,没一会儿,贾赦便点清楚了。
顺手将银票揣到怀里,贾赦冲着贾政笑得一脸和善:“数额没错,那我就先告辞了,回头我领你去兵部,安顿好你之后再离京。”
“那就多谢大哥了。”贾政当然不会拒绝,在户部这些日子里,累虽累,却也叫他明白了贾赦如今的地位有多高。且他很清楚,就算挪了部门,他仍旧是从五品的员外郎,能直接接触的也不过五品郎中,贾赦都不需要寻人帮衬,就能镇住那些个喜欢阿谀奉承之人了。
如果说上一次贾政还对贾赦略有些存疑,那么这一回他是完全信任贾赦的。不单真诚的道了谢,还亲自将人送出府门外,一副好弟弟的模样。
贾赦被贾政这番做派给逗乐了,临走前还不忘安抚他:“放心,但凡有什么不成的,我保证一文不少的全部退给你。”
“有什么不成的,大哥您出马,自是马到成功。”
“哈哈哈哈!你赶紧回去安慰老太太吧,不用送了。”贾赦难得良心发现,向贾政摆了摆手,跳上马车就离开了。
倒是贾政,被贾赦最后那话给弄得一头雾水,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都不明白。也难怪,他方才一心惦记着自己的前程,好不容易凑够了银两,匆匆捧着装满了银票的匣子去寻贾赦,完全忽视了同处一屋的贾母。
愣了半晌,贾政才回过神来,想着别是老太太又把贾赦给得罪,刚打算回身进府去瞧瞧,就看到贾敬、贾珍父子俩匆匆赶来。
贾政停下脚步向贾敬道:“敬大哥哥为何而来?怎的如此匆忙?”
“你既在这儿,那贾赦呢?他可同你一道儿来了?”贾敬顾不上客套,直截了当的问道。
“我大哥是同我一道儿过来给老太太请安,可方才已经走了。”虽有些茫然,不过贾政还是认真的回答了。
不想,贾敬听了这话却立马急上了:“刚走?还是走了有一会儿了?他去哪儿了?稼穑侯府还是户部?”
去帮他走后门了……
这话肯定是不能说的,因此贾政迟疑了半晌,才道:“这我就不知晓了,我大哥临走前并未向我道出接下来的去向。不过,应当不会是敬大哥哥您说的那两处。”
距离离开京城赶赴缅甸已经没几日了,贾赦自是将户部的事情都推掉了,事实上不单贾赦,连胤禟和胤俄也是如此,今个儿若非有事,他也不会去户部捞贾政出来。至于稼穑侯府就更别提了,贾赦一年到头在府里根本就待不了几日,倒是累得大管家并赵嬷嬷忙里忙外的不消停。
“唉,怎么要找他竟是那般难呢?听说他还自请去南蛮?他是疯了不曾?”
“这……据说仿佛是为了不落祖上遗风……”说真的,这么瞎扯淡的话,连贾政这种伪君子说出来都很是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他刚跟贾赦关系缓和了一些,总不能在人前落对方面子,因此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其实也无妨的,边陲小国而已,再说我大哥是同九贝勒和十阿哥一道儿去了,带的人肯定不少,不会有事儿的。”
贾政心道,这分明就是过去蹭经验功勋的,甭管中途干了些啥,只要最终对缅之战取胜了,贾赦就能添一笔功劳。哪怕最终败了,那也是边疆将士的问题,若是数万清军都拿缅甸没法子,贾赦一人也不能力挽狂澜呢。
这个差遣怎么看怎么划算,贾政只恨自己不能一同前往,要不然怎么着也能把自己头上那从五品的“从”给去掉了。
若说贾政只是遗憾的话,贾敬却是恼得要命:“可还有旁的法子能寻到他?在他离京之前?”
贾政思量了一下:“这样吧,等我下回见到他,我转告他一声,就说敬大哥哥在寻他?其实也不是不可能直接派人来寻敬大哥哥,只是我担心会惹我大哥不悦,再说也不知晓他能等多久。”
“成成,就按你说的去办。”贾敬眉头紧锁,说完这话后,便带着贾珍告辞离开,连府门都不曾进去。
倒是贾珍,在走了十来步后,压低声音在他老子耳边道:“贾政那老小子先前多能耐呢,看赦大叔叔这儿不顺眼那儿不顺眼的,如今倒是总算学乖了,一口一个我大哥的,也不想想以前……唉哟!”
贾珍一声痛呼,捂着后脑勺一脸的憋屈外加委屈。
“不会说话就给老子闭嘴,这儿还是宁荣街呢,真不怕叫人听了去?血浓于水这句话没听说过?还是你不知道什么叫做打断骨头连着筋?”贾敬冲着独子怒目而视,紧接着却是一声叹息。
其实贾珍对于挨骂挨打真心已经习以为常了,更厉害的也没少挨,就别提这种不痛不痒的了。只是看到贾敬叹息,他才有些慌了,忙不迭的道:“我不说了就是了。”顿了顿,却又忍不住多嘴道,“还宁荣街呢……”
贾敬再度冲他怒视:“怎的?你还有意见不成?罢了,也怪我,只你这么一个儿子,若能再给你添个兄弟当臂膀就好了。”
“别介,我才不要呢!”贾珍瘪了瘪嘴,一脸的不屑一顾,“谁在乎奴才生的东西,别说庶出弟妹了,我连庶出儿女都不想要。我屋里那些人,哪个不是先灌药再伺候的?我看,赦大叔叔这点没说错,左右都有嫡长子了,合该叫继室别生孩子,免得平添麻烦。”
“那要是嫡子呢?”贾敬也不喜庶子,其实宁国府那一脉,甭管是否贪恋女色,在对待庶出子女的问题上始终都是一致的。也因此,打从一开始,贾敬就很想再要一个嫡子。
不想,贾珍却道:“再添个跟贾政这样的蠢货伪君子?明明想要爵位想要府邸,还装出一副是被孝道所迫的样子,便是如今分了家,还时常麻烦被他赶走的嫡亲大哥。我说爹哟,您要是给我弄出这么个弟弟来,那才是真的坑我!什么臂膀,那叫祸害!”
这下子,贾敬却是没了法子,只摇头叹息着。片刻后归了府里,又唤来管家吩咐了几句,大意就是盯着点儿隔壁家的,一旦看到贾赦过来,立刻过来通知一声。
其实贾敬也不是有多关心隔壁家的,而是这一年来,事态有些叫他看不懂了。尤其据小道消息得知,户部那头还真就在清理陈年旧账,甚至还派人南下细细核实查证,毕竟很多账目都是康熙早年就有的,虽说户部都有誊抄本,可原始账册却是东一块西一块的,再者便是有原始账册,也定然不如派人亲往查证来得确切一些。
……
……
这厢,贾敬忙着为自家的前景担忧,那厢,贾政也回了荣庆堂探望贾母。
贾母很愤怒,或者说既愤怒又悲伤还带着一丝丝惶恐不安。她不知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膝下的两个儿子竟然已经缓和了关系,尤其是她最心爱最为器重的次子贾政,看他今个儿的言行举止,竟像是真的对贾赦服气了,且隐隐有些以贾赦马首是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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