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银笑,“就是一起戴戒指的那次吧。”
陈萱很不好意思,羞羞的点点头。
魏银就跟着哥嫂一道回了王府仓胡同,把参加舞会的消息告诉秦殊,俩人还要商量着穿什么衣裳。待吃过晚饭,魏年陈萱一道把魏银送回老宅,夫妻二人也跟着回老宅看看。自魏时去了关外,魏年三不五时的就要带着陈萱回老宅看望父母的。其实,陈萱每天都过去,因为陈萱早上都要去照管草莓。
魏老太爷现在瞧着儿子闺女媳妇的都高兴,真是长脸啊,魏老太爷做生意这些年,也交往下了许多朋友,朋友圈里,陈萱魏银这铺子可是头一个上报纸的。虽然以往魏老太爷也不赞同女人家抛头露面,可如今不是新社会了嘛。何况,又是这样长脸的事上报纸,还被报纸评为北京工商界的巾帼英雄。
饶是魏老太爷一向低调谦逊的脾气,也觉着怪有面子的。
见着儿子媳妇回家,自然高兴。魏银嘴快,说了明晚参加北京饭店舞会的事。魏老太太一听就急了,怒道,“咱们好端端的闺女家,如何能去那样乌烟障气的地方!不许去!除非我死了!你都给我在家好好呆着!”然后,又把魏年陈萱埋怨了一回,尤其陈萱,魏老太太道,“两百块现大洋的一辆自行车就叫你给败没了!如今又挑唆着阿银去什么舞会!做女人,得守妇道!”
“妈,你讲点儿理吧。你知道北京饭店是什么地方?”魏年道,“你问我爹,我爹知道。北京城里最高档的饭店,除了六国饭店,就是北京饭店了。妈你想哪儿去了,你以为我们是去舞厅啊。北京饭店去的,都是好人家的女孩儿,不是官员家的小姐,就是有钱人家的姑娘,上流社会的舞会。不是妈你想的歌舞厅,您可真会想,我能叫我媳妇和阿银去那种地方!”
魏年在讲理上,那就是魏老太太的克星,魏老太爷也劝老妻,“你别急,北京饭店都是有身份人才去的。”
“我听说,那跳舞可是男男女女搂一块儿的跳!她们姑嫂俩,一个是为人妇,一个是没出阁的大姑娘,怎么能去跟男人搂一起跳舞!”魏老太太老脸挂层寒霜,反正是绝不答应。
魏年无奈,“妈,我不是男人的啊!我去做什么的?我能叫她俩吃亏!就是带着她俩去开开眼界。”同魏老太爷解释,“这次是邵先生,就是王家大舅跟着做事的那个保定府的大面粉商家邵先生家的小姐给她俩下的帖子,人家那样有钱人家的小姐都能去,咱家的女孩儿就不能去了?一道去开开眼界,阿银也大了,总不能光闷家里,再闷傻了。”
魏老太太嘟囔,“哪里光闷家里了,成天往外跑哪。”
“妈,你别再小看咱家阿银了成不成,咱们阿银也是上过报纸的大人物!”魏年还朝魏银竖竖大拇指,魏银原本给她娘说的挺不高兴,又叫她哥给逼笑了,“二哥你少打趣我。”好声好气的跟她娘说,“妈,现在大户人家的姑娘都是常出门的,北京饭店那样高档的地方,平常想去还去不了哪。我们就是去看看,开开眼,不然,以后别人说起来,咱们连舞会什么样儿都不知道,显得多没见识啊。”
魏老太太实在不放心,瞅老头子一眼,见老头子也没有认真反对,魏老太太叹口气,拉着小闺女的手千叮万嘱,“咱去瞧瞧就行了,可不许跟男人跳舞,知道不?那不是正经人家女孩儿的本分。”
“知道了知道了。”魏银道,“我跟二嫂,谁会跳舞啊,就是去坐一坐。”
魏老太太这才不说什么了。
在老宅坐了会儿,天有些晚,魏年就带着陈萱回王府仓胡同儿去了。
待回了自己家,魏年才同陈萱说,“你知道为什么妈这么挑剔你不?什么事对不对的都要扣你头上,挑你的错处?”
陈萱打来温水,让魏年洗漱。陈萱现在的性子逐渐放开,也敢说些话了。魏年洗好脸,陈萱给递上毛巾,歪头看着魏年,“我要说了,你别不高兴?”
“说吧。老太太那脾气,我还不知道。”
“这有什么可说的,老太太一直这样啊,做婆婆的可不都这样嘛。”陈萱想说的就是,天下婆婆都这样儿,都是待媳妇刻薄。魏年真是无语了,魏年道,“要我说,做婆婆的人会刻薄儿媳,一是因为她们年轻时受过刻薄,二是因为,做媳妇的太优秀,让老太太有压力。”
陈萱看向魏年,魏年拉她在身边坐下,“大姐的脾气就像妈,窝儿里横,出去就没本事了。你知道妈为什么会来北京么,以前我听大姐说,小时候都是在乡下过日子的。”
“因为太爷在北京挣了钱,接一家子来北京享福呗。”
“不是。爸爸他们那一代人可不讲究挣了钱接家小出来,爸爸他们那会儿都是男人在外头挣钱,女人守着家,等以后在外头挣不动钱,还是要回老家的。所以你看,咱家在北京多少年,也没买处自己的宅子。”魏年说起家里的事,这些个陈萱还真不大清楚,就听魏年道,“爸爸小时候是过继给爷爷做儿子,爷爷的媳妇,咱们这得叫奶奶了,奶奶待咱爸不怎么样,毕竟不是亲生的。咱爸很早就出来做学徒了,后来,爷爷死后,咱爸也跟咱妈成亲了,那个奶奶真非等闲人,咱妈跟人家一比,那就是个傻子。那会儿,爷爷也没了,那个奶奶就跟乡里的土匪勾搭上了。咱爸在外挣了钱,她总嫌给她的少,有一回,还叫土匪把咱妈给绑票了,咱妈吓坏了,爸爸瞧着不成,就把一家子都接到北京来了。”
陈萱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故事,陈萱问,“那现在还有那个奶奶吗?”
“早死了。你想想,我也是在老家生的,我根本不记得老家的事儿,那会儿咱们都是吃奶的娃娃,这都多少年了。”魏年道,“有时我瞧着妈这一代人就觉着,要学问没学问,要说道理,她们除了丈夫儿女的,也不明白什么大道理。妈这一辈子,也就这样儿了。你不一样,你看,你现在会打理生意,还会学洋文,明天咱们还要一起去舞会。我心里觉着,妈这心里,肯定是羡慕嫉妒你。可她又说不出来,所以见你就格外刻薄,总是什么话难听说什么。你别跟她一样见识,你们是两样人,咱们现在又搬出来住了,也别为这个不痛快。”
魏年的声音低沉温柔,陈萱心里暖暖的,说魏年,“你想哪儿去了,我怎么会为这么点儿小事不痛快。老太太小事儿上是爱絮叨,可大事上,老太太是明理的。”陈萱是真的不会因为魏老太太嘴不好就不高兴,上辈子,魏年弄了个女人回来,魏老太太一天骂八回,把魏年和那女人从北京骂到天津去了。虽然上辈子因此事惶恐不安,现在想想,陈萱却非常解气。陈萱就觉着,魏老太太这样的老派人,虽然她们懂得的道理可能不多,但是,在许多事情上,老派人比新派人往往更能坚持。哪怕这种坚持在新派人看来是愚蠢而固执的,可是,这就是老派人,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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