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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筎阴上京的时节大雨瓢泼,马车的滚轱辘声一直缓缓向前行驶,外面驾车的老汉一身斗笠,豆大般的大雨不断抖落在他身上,顺着衣角流淌一地,车沿边都浸透了水,丝丝淌进马车内。    “小姐,你快擦擦。”婢女小琴有些急切的抓过平常小姐备用的绢帕给她擦拭。    虽然马车的帘子已经拉上,但还是会有细微的雨水渐进来,林筎阴侧边肩膀的衣袖已经有些湿润。    “没事的。”她吸了一口气,这种大雨天冰凉导致她脑袋有些昏沉,连续几天的马车,哪怕缓慢行驶,路上车劳马顿的对她都是煎熬,第一次外出受这种苦,浑身不适应。    小琴快急哭埋怨道“小姐你哪受过这种苦啊,老爷夫人知道非心疼死不哭。”    马车上有备着水,可是这种天气一会就凉了,小姐再喝也热乎不起来,还可能会加重凉意。    小琴看着用力捏紧的绢帕,料子都是好的,上等的绢帕,怕是等闲官家小姐都用不起,小姐身上吃穿用的都是顶好的,就没委屈一说,这几天真是让小姐受累了。    “也不知道娘想我了没。”林筎阴柔声道,声音里有着些黯淡。    “想的想的,肯定是想的。”小琴暗笑又有些心疼,明明是姑娘想老爷夫人了,偏说是老爷夫人想她了。    林筎阴听着也高兴起来,觉得应该就是如此。    这种时候上京,因为着小姐年纪也到了适龄,该找夫婿了,还有便是娘家的表哥高中状元家里的青云阶更上一层,能挑的才俊世家更好些,至于为什么要赶在这梅雨时间来,是为了老太爷马上就过五十大寿了,家里林母没来庆贺,总该要有人来,凑巧小姐也要进京挑选个好夫婿,就赶着雨天到沈家。    要她说,依照小姐的家世和财力,哪用得着上京找一门好的亲事,怕是老爷夫人一时想岔了,过后保准后悔。    林筎阴的家世不算顶好,却是江浙沪一带有名的首富,她的娘家人也都是书香门第出生,几个舅舅都是官老爷,在望京都小有名望,其中更有今年刚高中状元楼的大表哥,怎样都算顶好了,在家乡哪个青年才俊不是任她挑。    这倒算是林夫人唯一的失算了,被娘家人哄动了,一心以为自己的女儿能找到一门好亲事,倒也没想在这上面图谋,直觉女儿一切都要顶好的。    家里算有个弟弟,不懂是富人家更爱女儿的奇怪习惯还是独她们家一份,林筎阴在家的地位连他弟弟都要想让一分,有道是女儿是亲生的,儿子怕是捡来的。    林筎阴没想在婚事上和爹娘争吵,毕竟他们相看人总不会差,也不会害了她,总归不喜欢,再回家乡去,在她眼里算和娘亲关系颇好的娘家小住几月。    因着钱财珠宝衣物倒是带了不少,身边的丫头就带了一个。    这次跟着她们上来的还是家里的老伙计,早年常随着林父在外面跑途,驾起马车在熟练不过了,又稳当又快,在家时会一点拳脚,寻常毛贼来几个都能应对。    “看看到哪里了?”林筎阴声音细细柔柔,听的人都要化了。    “小姐,马上就要到沈家了。”老把式有些低沉却洪亮的声音穿透雨幕。    小琴轻吁一口气“总算要到了,这大雨一直下要到什么时候啊?”    因为林家的娇养,跟在林筎阴身边的丫头也少些规矩,整个人比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老妈子多了点天真烂漫。    林筎阴想着沈家几个表哥和舅父已经疼她的外祖父,不禁也有几分期盼。    大表哥从文是个状元郎,二表哥从武,跟在镇远候将军身边也有功绩在身,就是常年不着家罢了,三表哥虽相较几个表哥没那么出众,一张嘴哄得人巴不得把心肝都给他,更别说生的一张好相貌了,望京想嫁给沈家郎的真真数也数不过来。    现在沈家势头正好,巴结的人不少,而在这关头,沈家并不缺钱,因着他们外嫁的沈姑奶奶是林家首富的夫人,这些年少不了林家的鼎力相助,所有林筎阴来沈家也不怕谁给她气受,林母算盘打的精,一来二去只是费些时间,没啥坏处。    听着老把式说着快到了,林筎阴有心想撩开车帘子看看,听说望京有许多大酒楼和热闹的旺铺,她看了一眼,街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可能是因着下雨的缘故吧。    她失了兴致,垂下眼眸,正要将车帘子拉上,忽的,一把利箭势如破竹的就从外边射进了,她惊呼“啊——”    她吓得抖起来,浑身瘫软的不像话,“小琴。”    林筎阴抖着手去拽小琴,发现小琴失声尖叫起来“小姐,他他他,他死了。”    她顺着小琴颤抖着的指头看去,老把式被一箭射穿心脏,这会已经没了生息。    林筎阴吓破胆了,这一箭的功力虽然她不懂其中的法则,却也知道厉害,这功夫能抵上百个老伙计。    近处马蹄声疾驰,一群人驾着马破开雨幕而来,身上的锦衣威风凛凛。    她们被黑衣人夺了马车正往城门疯狂逃窜,看着惊慌马乱。    一群身穿锦衣的人骑马跟在后面拦截,打头的一身紫袍在马背上放开手,从箭篓子里抽出一根箭拉满弓“唰”的一声射出去。    一下射中黑衣人驾车的马腿上,马凄惨的嘶鸣,前腿乱瞪,欲把马车卸下,自己逃窜。    周围都是马车里散落的东西,布锦好看的绸布,滚落一地一匣子的东海明珠,还有飘落风中若有似无的女儿香。    可惜明珠染暇,被人踩进污泥里,明艳的衣服也沾染上血迹,捡起也不能再穿了。    马儿疯狂的踏着蹄子逃窜,黑衣人欲抓住马背跟着一起远走,就见四面八方甩来的铁爪,各勾缠着马的四肢一拉,将它五马分尸了。    漫天的血,就融入这雨幕中,大雨连着冲刷,却依旧血腥味浓重,令人作恶。    锦衣队将人团团围住,教人插翅难飞。    “阉狗,你丧尽天良,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下十八唔唔···”说着就被人堵住了嘴,双手被钳住背在身后,来人一下踹在黑衣人腿上,逼他以屈辱的方式下跪。    “唔唔!!!”黑衣人虽然嘴巴被捂住,双目怒瞪,像是还要再骂些话。    眼中的杀意和看狗贼的厌恨几乎要将人戳穿,教人看出几分必死的决心来。    他悲从中来,阉狗当道,陷害忠良,他要有机会,愿和这狗贼一起共赴黄泉。    围着的人稍微退开了些,只见一双黑色官靴露出来,踏进一个身穿紫袍锦衣的人,似厌恶这血腥味,用一方手帕捂住口鼻,“这嘴臭的很,给他洗洗嘴。”    上前的人哼笑,手中持着九齿钉耙似的小铁器,一把就塞进黑衣人的嘴里“干爹说给你洗洗嘴,可是你几辈子都求不来的福气。”    被压制的黑衣人听着这话,不知是气的还是痛的几欲昏死过去,浑身是血,嘴里被铁器洗刷的具是伤口,口中流出的血潺潺,沾惹了一地。    紫袍人眼眸一瞥,看到中箭身亡的老把式,当即看向旁边巷子深处,里面幽深曲折,连绵小雨滴答在青石板上,隔离了喧嚣,是独有的宁静和愁思。    “行了,将人带回去好好审问,可别一下给弄死了。”    男人漫不经心的话语响起。    却叫林筎阴心惊,宛若惊雷炸响在耳边,太可怕了这个男人。    她已经十分克制的忍住自己的抽泣声,怕给外面那群人听到,他们手段十分残忍,她怕一下就没命了。    特别是那男人漆黑的眼看过来,几乎让她以为被看穿了,下一秒就来取她性命。    好在,听他们踏马离去的声音,她又安心不少,她现在还不敢放声大哭,怕他们还没走远又回过头来找她,抑制着眼泪十分辛苦的抽泣,腿脚瘫软在地上,软绵绵的,连扶墙起身的力气也没有。    刚才老把式死的时候她就有预感有人要上车,林筎阴并不聪明,却经常有着小动物般的警觉,她带着小琴马上就从靠着小巷那侧的窗户跳车了,跳下来时脚还崴了一下,然而怕死让她顾不得那么多,两人紧抱着就藏身在小巷里,小巷深深,两个姑娘又瘦小,一下躲进去不会给人发现的。    旁边的小琴已经吓到昏过去,她害怕的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不过也好,小琴若是醒着怕是要发出尖叫声了,再引来那群如狼似虎的人,可真要糟。    别说沈家的大门在哪怎么去,现下老把式死了她也扶不动小琴,怎么去都是问题,大雨倾盆,她只感觉绝望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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