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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钱去衡量一位姑娘,其实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介于此时此刻身在鸟笼中的特殊情境,联想到对方兴趣将自己当成了自愿出卖灵魂的拜金女,许柔姑且忍下了反唇讥讽的冲动。    “放我出去,我可以补偿你的损失。”她努力把身子贴向笼壁,急切又清晰地表明身份:“无论你信不信,我根本不认识方才出现在这里的任何一位,事实上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恩。”荆念半垂着眼敷衍地应了一声。    “那你……”许柔顿了下,口气放软了些:“拜托了,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    听到这句,他倏然笑了:“哪不一样?”    许柔抿了下唇,从红布落下的那一刻,全场目光都在她身上,唯有这个男人淡淡扫了眼,那神情根本没有半点惊艳,同看花花草草没有什么不同。    可这会儿也不知道要怎么奉承才能令他满意。    她平日里高速运转的大脑难得有点死机,憋了半天才干巴巴地道:“我觉得你应该是个好人。”    应该两个字让语境变得很微妙。    如果放她走,就能坐实好人称号,如果反之,那这句话其实得加个问号。    可惜时机不对,碰巧荆念的手机震起来,他接起,也没看许柔的表情,直接就坐回了吧台边的高脚椅上。    越洋电话,大概是什么生意场上的事情,他说着德文,发音标准到令人发指。    男人的嗓音偏中低音,特别是发小舌音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缠绵味道。    只是许柔的神经绷得很紧,根本没什么心情欣赏,她腿都站到发软对方还没有结束这个电话,只得把一边的羊羔毛垫拖过来,盘腿坐在上头,眼巴巴盼着他能大发善心放她走。    良久,荆念终于屈尊降贵分了点注意力给她。    少女额头抵着笼柱,纤细的手指绞着裙摆,一副被禁闭的生无可恋模样。    看上去确实有些可怜。    荆念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刚好结束了这通电话。他的眼瞳比常人要黑一些,盯着人看的时候尤其专注,自制力差一点的就要败下阵来。    许柔眨了下眼:“拜托。”    他很轻地笑了下,双手插着兜,是居高临下的睥睨姿态。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少女仰着头,脖颈瓷白如玉。礼服领口恰到好处地停在锁骨下两寸,那里有颗红痣惹人遐思,视线再往下,柔软轮廓若隐若现,透着致命诱惑。    确实是个尤物,即便带着半张面具看不清全貌依旧动人。    尤其是她有求于人的语调:“你会放我走的,对吧。”    还挺会玩心理战的,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恰到好处地示弱,最后才是放下身段求救。    可惜还是嫩了点,荆念站直身,没了应付的兴致。    他伸手探进笼柱,将那串银色的钥匙随意晃了晃。    许柔也不敢动手抢,心里气极了他这像是拿骨头逗弄狗的姿态,只是脸上不好表现出来,只得摊开手心,诚惶诚恐地接着。    钥匙落下,她一把捏住,“谢谢……”    荆念已经转身走了,半点没留恋,只留下一句颇有深意的话:“别高兴得太早。”    什么意思?    许柔正低下头用其中一把尺寸迷你的钥匙尝试着解脚上锁链,听到这句话动作一顿,她迅速爬起来打量周围,这一看心就凉了。    笼门上的锁离地快三米,她跳起来都够不到。用来登高的暗色实木阶梯摆在笼外不远处,看来是为了增加仪式感才弄的把戏。    这无疑是当头被浇了一桶冰水。    许柔反应过来,慌忙回头去找男人的身影,他步子不算快,可身高腿长,就这么点功夫已经快步出大门了。    她心都要碎了,喊道:“喂!别走!”    他脚步不停,散漫地从背后摆了个再见的手势。    许柔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他耍了,原来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要当救世主的意思。怒火攻心之下,她狠狠推了一下秋千,硬木坐凳撞到笼柱,发出巨大的声响。    “你什么意思!”    荆念回头,掏了掏耳朵:“省点力气,与其大喊大叫,不如留点精力自救吧。”    语罢,他直接拉开门,也不管身后少女气急败坏的叫喊,直接走了。    .    荆念其实是有些任性的,在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上总是愿意花大把时间,比如前两年他买了座小岛,花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磨死了无数国际顶尖设计师,才堪堪定下风格。    反证法推理,刚才他能陪鸟笼里的小可怜消磨半个多小时,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要知道,这么久以来对他投怀送抱的美人前赴后继压根没断过,可他就是能保持千篇一律的客套微笑,恰到好处地拉开距离。    所以沈璆舍弃了泳池边上的比基尼辣妹,去而复返,也就是吃准了这一点。    老子也不嫌弃是你不要的女人,回来捡一下,不为过吧?    精虫上脑的沈大少健步如飞,忍痛躲闪了好几个尤物暗送的秋波,一心想要去折下刚才笼中的那朵娇花。    刚推开主厅的门,就同荆念狭路相逢。    沈璆怔了一下,脱口而出:“你怎么还在?”语罢,他又看了下手表,做了个荒谬的猜测:“你不是已经完事儿了吧?你这有点快啊兄弟……”    他开玩笑捶出去的手被拦截在半路,随着对方力道的加重,他的手腕剧痛,整个人都快站不住了,急道:“念哥,我同你开玩笑呢!”    “啊,有那么疼?”荆念惊讶地挑眉,慢条斯理地缩回手,轻笑:“我也是同你开开玩笑呢。”    沈璆:“……”    得了,不是一个级别的。    沈璆也懒得纠缠,美人还在等他呢,他丢下一句改日找你喝酒,就从对方身边绕走了。    荆念回头,盯着他的背影半晌。    人影越来越小,眼看着就要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拐角就是刚才拍卖会的现场了。    其实是不关他的事的,哪怕想一下即将发生的恶霸强欺民女的人间惨剧,荆念也没什么怜悯亦或是忿忿的心情。    只是脑海里莫名其妙浮现出那双狡黠又倔强的眼睛,饶是见惯了各种美人的他,都不得不承认这双眼确实美得惊人,让人不由自主就想看看面具下的其他部分是否一样出色。    他在心里无声地笑了下。    小夜莺,算你今晚运气好。    于是荆念破天荒喊住了他:“你去哪?”    “念哥,逗我呢?”沈璆停步,犹豫半晌折回,一手比了比前方,一手指指自己:“你会看不出来?”    这条走廊直通私人宴会厅,不可能有第二个目的地了。    荆念随意应了声,就靠到墙上,身后挂着的油画上有盏射灯,他的脸刚好隐在光影的暗处,瞧不清表情。    沈璆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没事的话,我就……”    荆念淡淡道:“有烟吗?”    沈璆怔住,虽然有些不解还是从口袋里摸出了烟,递给他后又帮忙点火。他看着对方抿着薄唇轻轻吸了一口,表情漠然又寡淡,忍不住道:“不是说不喜欢尼古丁的味道吗?”    “我说过吗?”荆念长指夹着烟,垂在身侧,没有再抽第二口,只是任由火星点点,一点点吞噬烟草。    沈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想走又走不了,毕竟他们这一堆公子哥里论地位论背景,金字塔顶端的两位,除了陆衍就是荆念,无论哪个都得罪不起。    可那只夜莺还在等他那。    沈璆望眼欲穿,自己都连抽了三根了,荆大少的那支烟才自燃完毕,粗粗一算都已经十来分钟过去了。    荆念掸掉衬衣袖口不小心沾上的烟灰,啧了一声:“果然还是不喜欢尼古丁。”    “……”沈璆无言以对,不过总算能脱身了。    荆念没再拦他,看了下手表,离他给她钥匙开始,不多不少十五分钟。    得了,仁至义尽,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这一晚自己的善心真有些泛滥,泛滥到都能去慈善家晚宴颁奖了。    .    命运真的很奇妙。    有时候就是那么一分钟的耽搁,就能同心心念念的东西失之交臂。    沈璆没有成功捕获到他的美人,等待他的是笼门大开,玫瑰花瓣零乱散了一地的场景,秋千也不在原来的位置,木座椅卡在笼柱间,绳索刚好从吊灯处到笼锁,形成奇妙的弧线。    竟然被她给跑了。    操,他不甘地咒骂,隐隐约约猜到了刚才荆念有心拖延的真实目的。    真他妈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沈璆骂骂咧咧一路,又绕回了泳池。    不光他在骂,刚刚才惊心动魄赶在节骨眼上逃出的许柔也在心底怒喷某个虚有其表的男人。    她的膝盖痛得要死,天知道有多久没做过这样高难度的动作了。至少在秋千上晃来荡去尝试了三十几次,膝盖都撞青了,才堪堪把座椅固定到该有的高度。而后她还要化身铁臂女金刚,一手抓绳子,一手绕到外面开锁。    整条手臂肌肉都在发酸,掌心也被玫瑰的倒刺划伤,隐隐透着血迹。    许柔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心跳。她没选择走前门,怕又遇到那帮居心叵测的二世祖们,只是老天爷到底还是眷恋她的,没想到后门外就是一大片空地,各种限量款豪车停了一溜,看起来像是私人停车场。    这地儿看起来很偏僻,空地外可以窥见山的轮廓,根本不是闹市区。    她是真的有点儿没办法了,雨下得很大,淋得她浑身都湿透了。她躲在两辆车中间蹲着,只恨身边没有任何通讯设备。    就在她纠结要不要徒步离开时,有脚步声传来,一开始很轻微,被雨声掩盖了,而后愈来愈近。    许柔小心地往后退了退,一手扒着隔壁车的反光镜,悄悄往外探。    黑夜里,有个颀长身影,单手撑伞,走到她前边的车旁,车门识别到主人的靠近,自动解了锁。    汽车大灯很快亮起,男人转过脸,眉梢眼角,无一不精致。    许柔眯着眼,很快认出了这一位。    真是冤家路窄。    她磨了磨牙齿,轻轻呵了一声,而后脱下高跟鞋,慢慢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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