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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花椒便起身了。现在家里没有什么大事,但凡能让弟弟妹妹多睡会儿花椒就不让她们起身。现在这俩都是长身子的时候,多些睡眠总不会有错。    花椒呵了口气,搓了搓手,这天儿愈发的冷了。    搬开灶间的瓦缸,花椒伸手拿起一颗白菜,看着已经变软的白菜,轻轻的放到鼻头下面嗅了嗅......撕下一小块儿菜叶子放到嘴巴里尝了尝,咸味差不多。    把缸里的白菜一颗颗拿出来放到边上的盆里,将瓦缸里的水全部舀到边上的桶里。倒腾了两次,变软的咸白菜重新又回到了瓦岗里。花椒将从牛大婶地里割来的一把韭菜洗干净了,切成段,扔进了缸里,再加上些老姜和葱段以及集市上买回来的香辛料......    花椒咬着嘴唇,还缺什么呢?    哦,辣椒。    这会儿的番椒和后世常见的辣椒不同,味道颇有些--怪异。怎么说呢,似乎没那么辣。花椒寻思着估计是品种的问题,可还是这里的人这会儿还都不吃辣椒的,便是这点儿程度的辣味也够呛了。    “姐,你在做甚?”花枝扶着门,探着头问道。    “姐在做辣白菜呢!”    “什么是白菜?明明是白菘啊\"    花椒一怔,“说错了,左右都是白色的菜,没什么打紧。”花椒勉强的笑了笑,是啊,这是个白菜叫白菘,辣椒没人吃的年代。    “姐,你拿着这番椒做什么\"    “做菜啊。”    “番椒不能吃的啊,姐。”花枝一听顿时有点儿急了。    “前些年,村里有个人也是拿了些番椒回来做菜吃,结果后来差点儿死了。这事儿闹得很大,许多人都知道的。”    花椒一听笑了,辣椒还能吃死人?    “姐,难道你忘了啊?那会儿你也知道的啊。”    花枝一看花椒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不由得有些着急。这日子虽然苦了些,可是又能干的姐姐在,也慢慢有了样子。可是姐姐怎么想着要折腾这番椒了呢?    “你还记得那人是怎么吃的吗?”    “记得。不就是和寻常烧菜一样吗?”    “嗯。这就是对了,他那是量太大了,脾胃承受不了才这样的。你姐我只放一点点,你放心,绝对吃不死人的。\"    花椒瞅了瞅边上的石臼,淡定的走了过去,把之前洗晾干净的一把番椒放了下去。在边上的石凳上坐下,拿起木杵便开始捣起来。    “姐!”    花枝见说不动花椒也只好作罢,左右她总隐约觉得听她姐姐的没错。    不一会儿,一把番椒就被捣成了粉,花枝捂着鼻子不甘心的看着边上不停咳嗽却又不停下动作的姐姐,这个味道实在是太呛人了好吧。    花椒揉了揉鼻头,这个身体竟然会对辣椒过敏!!简直是太要命了有没有!    花枝看着花椒红红的鼻头,不停的眨着眼睛,这呛死人的番椒真的能吃?    可是,之前真的有人吃了这个番椒差点儿没命唉。花枝觉得自己的人生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花椒。花椒。”大门口传来喊声,花椒忙找了块布把番椒盖上,跟在花枝后面走出了灶间。    “谁啊?这就来。”    花枝打开门,看着门口的三堂婶和另外一个小媳妇忙招呼道:“三婶是咋来了?有甚么事吗?”    三堂身点点头,“二丫,你姐呢?”    “三婶,我在呢。找我有事?”花椒把刚洗过的手甩了甩,略微歪了歪头,看向三堂婶。    “可不是,找你呢。\"三堂婶回过头扯了把身后的妇人。    “这是你周伯娘。”    花椒对着陌生的妇人一欠身子:“周伯娘好。”    三堂婶也不客气,一手拽着妇人,一手拉着花椒。“咱们屋里说话。咦?你家里一股子什么味道,怪怪的?”    说完还打了个喷嚏。    “没有什么味道啊!”    花椒边说边带着两人进了堂屋,叫花枝去倒两杯白水来,她们家没有那劳什子茶叶末,倒是有绵糖,可是花椒下意识的觉得不用多此一举。    “不要了,婶子和你周伯娘也不干渴。”三堂婶示意花枝不用忙活。花椒也不客套,看着这两人似乎不想让花枝在边上,便让花枝去隔壁的厢房里面看着小景。    “婶子有事直说好了。”花椒抿了抿嘴唇。    周姓的妇人打量了一圈屋子,看着眼前相貌堂堂的花椒不由得暗道声可惜。    “花大姐儿是吧,我是镇上刘家请来的。”周姓妇人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眼神色不变的花椒。    “刘大爷想来想去,觉得不能耽误了你。这不就托我来做说项,我来之前也和你爷奶通过气了。他们也甚是赞同刘家的意思,毕竟刘家大哥儿不在了,死活拖着你也没意思。\"    花椒听到这里微微垂下了头脸,眼看着距离上次刘家大娘子闹事已有了月余,花椒估摸着他们家就近应该有动作,没成想这就来了。    看来,刘家这是着急要把她的亲事给退掉了。    “婶子,这位伯娘,按理这事儿轮不到花椒说嘴,可是花椒爹娘没了,花椒也只好自己拿主意了。还是那句话,花椒不在意那些个,左不过终身不嫁,花椒还能守着小景过一辈子呢。也没啥不好,真的。伯娘回去转告刘家一声,花椒不是那等贪图富贵的人,这门婚事既是爹娘在世时定下的额,花椒定会信守约定的。”    周姓的妇人听到这里不免有些焦躁,便是三堂婶也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你个小丫头,哪里懂的这些个啊?这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一个人可怎么熬啊?\"    花椒拿不准三堂婶到底知不知道这里面的底细,只是低下头,低沉着声音说;\"铁柱哥是个好人,花椒......”    周姓的妇人见花椒不听劝,不由得沉了脸色。“花大姐儿啊,听伯娘的劝,还是听你爷奶的话,把亲事退了吧。你爷奶可是发过话儿的,到这里来和你说一声,也不过就是走个过场。”    花椒抬起头,目光幽冷的看了妇人一眼:“既然如此,还来和花椒说什么呢?”    周姓妇人手一伸:“刘家哥儿的庚帖呢?在不在你?”    花椒看了眼伸到眼前的手,把头一扭,赌气般的说了一句:“没有。”    妇人急了,这趟差事本来以为,是水到渠成,皆大欢喜的事儿,谁成想碰到的是这样一个木头疙瘩?    “怎么会没有呢?定亲的时候可不是要互换庚帖的,你的在刘家,刘家哥儿的就在你家啊。”    花椒把头扭到一边,一副不愿意的样子,把个周姓的妇人噎的不轻。这花家的大姐儿,莫不是脑子有问题吧?    哪里还有人上赶着终身不嫁要给人家守节的,关键是人家还不稀罕!这不是傻是什么!!    送走了无功而返的三堂婶和周姓妇人,花椒一个人嗤嗤的笑了好一会儿。    她就是不同意退亲,看刘家还有什么后招。    继续回到灶间,把已经捣成粉的番椒倒进瓦缸,伸手下去,将料均匀的涂抹在发软的白菘上......    闻着有些久违了那股子味道,花椒嘴角轻轻的翘了起来。    花椒,我会代替你好好的活下去,我会好好的抚育小景长大成人,我会给花枝找个好人家。我会尽我的最大努力,让这个家壮大起来。    盖上瓦缸的盖子,花椒吮了吮手指上残留的味道。不错,是和记忆中差不多的感觉,就是不知道这里的人吃不吃得惯。    却说周姓妇人走出花椒家的大门,一脸的阴沉,三堂婶本就是陪客,见她这幅样子也有些不喜,随便的把她往花老头家门口一带,转身就离开了。    又不关她什么事,她犯得着看这妇人的脸色吗?    花老娘看见妇人过来,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过来招呼:\"她周伯娘,庚帖可拿到了?”    “没有。那大姐儿油盐不进的,怎么说她都说不听。”    花老娘听了嘴角一撇,那丫头现在贼精贼精的,会听才怪了。只是想到刘家许的银钱以及胡癞子的话,心下一凛:“庚帖的事儿,你不用着急,我自有法子。只是......”    花老娘伸出手,两根指头捏在一处,搓了搓--这是要钱了!周姓妇人心下多少有些鄙夷花老娘,无奈也是吃这口饭的,只得强行忍了。    脸上依然一副不甚高兴的样子,手却从荷包里掏出一块儿散碎的银角子。    花老娘兴冲冲的接过来,放在嘴里咬了一下,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刘家说最迟这个月里要把亲事退干净了,你可别光拿着钱不办事啊。刘家家大业大的,可不是咱们能得罪的!”    花老娘自顾的摸着银子乐呵,对着妇人说:“你让刘家准备好钱就是了,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    花老娘这会儿觉得花大山两口子死的真是太值了。把花椒和刘家的亲事退了能拿到一笔钱不说,再把花椒许给村头的胡癞子,不但能将幺儿的赌债还清还能得一笔聘礼银子......    至于其他的,她才管不了这么多呢。花老娘一边把手里的银角子放到她平日里藏私房钱的地方,一边暗地里寻思着:本来这家里的日子也很是过得,可是自从幺儿染上了赌瘾,自己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偷偷的帮幺儿填窟窿了。可是不填又怎么行呢?总不能看着他被人打吧?    那可是她最疼的幺儿啊!    只希望这次过后,幺儿能够真的痛改前非,好好的过日子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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