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后面有脚步声，花老头往角落的隐蔽处一躲，他可不想被人看见他在自家大儿家门口徘徊。 来的人却是之前照过面的绸衣人，边上作陪的却是隔壁牛老三家的婆娘。 花老头眉头皱了皱，牛老三家的干的可不是正经营生，这俩人怎么会到自家大门口的？ 看着两人在大儿家门口叽叽咕咕的说了半天，满脸是笑的离开，花老头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听着院子里，二孙女和孙子小景的笑声，花老头出了老半天神。 伸手欲推开木门，却发现门已经上了栓。花老头抬起的手，又慢慢的垂下来。 这一日凌晨，天儿异常的冷，花椒家院子里，花枝和小景正好玩的把个花椒做来过滤豆渣的笼布摇来晃去。大姐说这个豆渣过滤出来的汁水用来煮粥香的不行，小景馋的当时就差点儿流了口水。 灶间正烧着火的大锅里，满满的都是豆汁，花椒一边看火，一边转过头好笑的看着自家弟妹。 “小景，别把豆渣弄脏了，那个也可以炒来吃呢。放上点豆芽，味道很不错哩。” 小景听到豆渣也可以吃，立马又咽了咽口水，忙活了大半天什么都还没吃呢，就是为了等大姐说的这个刚出锅的热豆腐。 这会儿，豆汁渐渐的开始冒泡，花椒忙把锅盖掀开，又把锅底下的柴火熄灭，靠着锅底柴灰火足够让豆汁沸腾，又不会太过。看到花椒熄了火，小景按捺不住的凑了过来，“大姐，要好了吗？” “傻样，哪有这么快？还要等呢。” 花椒瞅了瞅灶间，亏的她死去的娘是个还算讲究的人，锅碗瓢盆置办的都还周全，只是要想找个合适的盛放滚烫的豆汁的器皿还挺不容易的。看了半天，花椒 最后将一个灰色的装着地瓜的瓦缸空了出来，除了这个，再也没有更合适的了。 把灰色的瓦缸洗刷干净，上面用几根木棍架好一个大的朱筛子，里面铺好干净的笼布，花椒回身在大锅里倒了点事先化开的卤水。盖上盖子，静静的等着豆汁凝结。 说到这卤水也是好笑，这时节镇上的豆腐都还是用石膏点的，花椒和牛大婶在镇上的时候看到卤水还很惊奇，想着自己要做豆腐便想着买点儿。结果却被牛大婶拽住了：“你买这个干什么？”牛大婶看了眼左右，在花椒耳边轻声的说：“这是村里的小媳妇买了吓人用的。你买它干什么？” “吓人？”花椒有些莫名其妙，“我买了做豆腐用啊，吓什么人？” “我跟你说，这个点出来的豆腐不好吃，又酸与又硬，根本比不得石膏点出来的。没看到摆在这里都是添头吗？这玩意……有那吵了架的，经常嚷着喝了卤水死了算了，夫家一般也就服了软了…….” 花椒听了觉得好笑不已，没成想盐卤水还有这个用。 “本来也有人用这卤水点豆腐的，可是后来有人真的有人喝了卤水死了，大家就不大敢吃了。万一吃死了，可找谁去？” 后来花椒还是趁着牛大婶不注意，才偷偷地买了一点儿回来。确实便宜的紧，一文钱，就买了不小的一块。 花椒掀开锅盖，里面的豆汁已经凝结。浆水也变得清透，泛着淡淡的黄。用大舀子将已经凝结成块的豆腐脑往瓦缸上面的竹筛子里舀，热腾腾的，大块大块的豆腐脑散发着香气在笼布里颤悠悠的晃动着，驱散了满屋子的寒意。 小景惊奇的”哇”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小嘴巴，抬起头，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花椒。“大姐，你可真厉害！” 花枝也抿着唇，强压着内心的欢喜，一脸钦佩的看着花椒，她大姐现在越来越厉害了呢！ 花椒拿了两个粗瓷碗，舀了两大碗豆腐脑递给了花枝，“吃吃看。” 姐弟两个兴奋的将脑袋凑在了一块，用一个破旧的铁勺子，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了起来。其实卤水点的豆腐脑并不怎么好吃，只是花枝和小景又哪里吃过更好吃的？这样爽滑，入口即化的豆腐脑已经颠覆了他们以往对豆腐的认知。甚至在这一刻，这豆腐脑已然成了姐弟两个心目中最美味的吃食了。 “姐，好吃。”花枝吐了吐舌头，这会儿的欢乐气氛让她恢复了往日的活泛。 “嗯嗯，好吃。”小景也忙不迭的附和。 花椒咧开嘴笑了笑，继续低下头忙活着。 将笼布对角系成结，用力的刹紧，又盖了张高粱杆扎成的拍子。花椒站起身，擦了把额角的汗珠子，把身后的大石头搬起来放到了拍子上，看着压得严实了，才重新直起了腰身。 豆腐还要过阵子才能成形，这会儿花椒得了空，才觉得肚子里饿的狠了。想到盆里的豆腐渣，想着是炒来吃呢，还是混点儿鸡子做个豆渣饼呢？最近手头宽泛了些，花椒也没有亏待自己和弟妹们，家里的鸡子都留了下来，隔三差五的吃上一顿，倒也便宜。围着灶间转了一圈，看到大碗里昨天煮的大骨头撇出的一点儿猪油，心下打定主意，剥点儿大葱，混点猪油把豆腐渣炒了吃。 不一会,猪油炒过的豆腐渣就被花椒端到了花枝和小景面前，这个现代用来喂猪的糙食此刻却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引得小景口水都快要流了出来。 “大姐……” 花椒拿了几个饽饽过来，这会儿家里吃的饽饽都是混了些洗面和槠栗粉做的，比起早前味道不知道好了多少。 村长前阵子也召集了大家去山上检槠栗，大家也知道了是花椒姐弟几个误打误撞得了法子，去了槠栗的苦涩味，让缺米粮的人家解了燃眉之急。大家伙一边为着多了口粮高兴，一边又为着花家姐弟几个的遭遇感到惋惜。想到当初花大山在世时，日子虽不说如何富足，但到底花大山识文认字的，也有些进项，日子很是过得。可是如今...... 小景感觉像过了个年一样难捱，眼睛不错圈的顶着压着豆腐的大石块，嘴巴里面默念着豆腐，热豆腐。那样子颇有些滑稽，让花椒好笑的同时又感到酸涩。遭遇劫匪的事儿像一张纸一样被轻轻的翻了篇，村里人虽是多有议论，但也不会真的有人到花椒面前来找不自在。 花家猜测这里面肯定有刘家的手脚，不由得苦笑一声，本想着做个望门寡还不错，结果却还是惹了别人的眼。这一计不成估计刘家还会有其他的动作，可是花椒却觉得没办法等下去了，若是只她一人，倒是无所谓，可是还有花枝和小景。万一是这两个出了什么差错，花椒觉得自己可能会疯。 花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花椒搬开了上面的大石头，拿掉了高粱杆做的排子，在热气腾腾的笼布上按了按。之后小心翼翼的掀开笼布，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豆腐。 小景一声惊呼，他之前去吃席的时候吃过一次豆腐，可好吃了。眼前这豆腐看着卖相还真的是不错，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花椒看着眼巴巴的小景小狗一样的看着她，就差没在身后装根尾巴死命摇了，灿然一笑。“你个淘气鬼，这就馋上了\"说完却还是用菜刀子在白生生的豆腐上割下了一块，放到小景的嘴巴里。 “有点儿怪味.......”小景皱了皱眉头，脸蛋儿皱在了一处。 花椒听了一顿，怪味？什么怪味？ 花椒忙切了一块豆腐，吹凉了放进嘴里。立时嘴巴一撇，可不是有股子怪味怎的？ 一股子碱味！ 花椒哭笑不得的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怪道别人都不用卤水点豆腐呢。原来这卤水点的豆腐这么压不住场子，竟是她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不过，这豆腐虽说有些味道不大正，可是仍然是个不可多得的美食。花椒看着这会儿天光大亮了，想着隔壁牛大婶家这会儿应该做早饭了，便用家里唯一的一个完整的盘子装了一大块豆腐让花枝给送过去。 花枝吃了两块豆腐便停了下来，端着盘子喜笑颜开的往牛大婶家里走去。往日里尽是沾牛大婶家的光，今儿个总算可以......让他们沾沾自家的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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