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的问题令莱昂怔住,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想说的东西太多。是啊,十年的朋友,十年在阳光下挥洒汗水的日子,十年分享彼此欢笑与泪水的时光,仅仅一句“怎样的人”,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
“您问住我了,”他搓了搓手,“硬要说的话,待人和气,心地好得都有点儿傻乎乎了,我们偶尔也吵架甚至动手……就我见过的人中间,再也没谁比他可靠了。如果要我在战斗中选择把后背交给谁,那我唯一会选的人就是他。”
女王噗嗤笑出了声。“你们果然不是一般的朋友,”她说,“同样的问题我也问过亚伦,知道他是如何回答的吗?”
“如何?”一想到好友如何评价自己,莱昂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很神奇,你们的性格有天壤之别,可回答的时候确实同样的表情,连搓手的动作都一样,”安薇娜的笑容中带着父亲去世也未能磨去的天真与稚气,“特别是答案的最后一句,和你的一模一样,用词、语气和音调都没差。‘如果要我在战斗中选择把后背交给其他人,那我唯一会选的人就是他。’”
听到这个既在意料之中又出人意料的答案,莱昂觉得好像一口喝干一杯琥珀酒那样心情舒畅。“纯属巧合,”他情不自禁地也笑了,“我向您保证,我们事先没有串过词。”
使人心情愉悦的谈笑间,脚步都变得轻快。初次相识,他就判断安薇娜·塔罗恩是位相当随和的女王,今夜的林间漫步证实了此事。
“听说,”安薇娜又指指莱昂腰间,“你的佩剑也是他送的?”
“是的,陛下。很珍贵,希尔家族的某位祖先打造,一共两把,一直当作传家宝流传,至今已有三百多年历史。”
“要是我没记错,你的那把叫‘沉默’,而亚伦的叫‘怜悯’?”
“您了解的很清楚。”
“那么,”女王停下脚步,“可以给我看看你的剑吗?”
莱昂解开皮带,双手将剑连鞘捧给安薇娜。她将剑抽了出来,浅蓝色的光芒沿着剑脊闪耀,仿佛月光在剑身上流转。很漂亮,可也很致命,看着女王略显笨拙的持剑手势,他想起薇妮手指上的伤口。剑果然是不可随意出鞘的。
摩挲着剑身,女王幽幽叹息。“很好的剑,”她把剑还入鞘中,交给莱昂,“亚伦……不仅仅是你最重要的朋友,对我而言,也不只是近卫队长那么简单的。身为女王,别人有的烦恼我全有,别人没有的烦恼我也会有啊。”
她要说什么?刚刚还笑得天真烂漫,眨眼便一脸忧伤,表情变得比马戏团的小丑换个面具还快,女人的心情果然是世上最难琢磨的东西。不知该如何接口,他随口敷衍:“是,陛下。”
抬头望了望夜空,女王继续向前走去,莱昂急忙跟上。“知道吗?”她说,“父王和母……真是别扭的称谓啊,从三岁开始到现在,我还是没能习惯……爸爸和妈妈不幸遇刺、圣盔骑士团带着弟弟出逃的那些天,要是没有亚伦不分昼夜的安慰,还有无私的支持,我不敢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不知道大家眼里的米海尔·塔罗恩是不是个好国王,蕾尔·塔罗恩是不是个好王后,但他们对我而言,是最好的爸爸和妈妈啊。”
惭愧,莱昂低下头去,直到现在,由安薇娜亲口说出,他才知道先王与先王后是遇刺身亡的。大概没有比我更缺乏常识的星辰卫士了。“我大概能想象,我也曾经在人生低谷时受亚伦的……”哦不你这蠢货,现在不是谈自己的时候,“对不起,陛下。我的意思是,请您节哀。我,我很遗憾。”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安薇娜撩开额前的一缕长发,顺带抹了抹眼角,两行泪突然流下,“我……对不起,女王再伤心也不该哭,可我就是忍不住。我从没想过会当女王……而且很快就要打仗了,和我的亲弟弟,为了王位……会有很多人流血……也许根本就是为了我的舅舅斯坦利大人……我……不想,一点也不想……”
她的啜泣声在夜晚的寂静中听来格外伤感。莱昂多少知道一点,先王米海尔·塔罗恩驾崩之后,按继承顺位,理应由安薇娜坐上王位。但是王国规模最大也是实力最强的圣盔骑士团声称国王与王后的遇害是斯坦利的阴谋,他们带着安薇娜的弟弟艾尔王子逃往南方,塞尔兹就此分裂为南北两半。
眼下的场合只需要耳朵即可,莱昂提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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