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苏青没有作声，莫天楠从他的表情读出自己推理得八九不离十，至于这背3后的动机她也猜了个大概。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是那句话，姚娟也是我的学生，我没有杀她。” “你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啊辅导员先生。”莫天楠直截了当地说，“你知不知道，我们的人在张遥远家里搜了个遍也都没有发现他有哪一双鞋是沾了科研楼顶部的黄色粉尘，他的嫌疑已经快洗刷没了，如果没有进一步的证据，那你就是第一嫌疑人！” 莫天楠不是怀疑他杀人，而是怕他没杀人反而要背黑锅。 “我……！”吴苏青一开始想反驳什么，可是自己打住了，他如释重负般地笑了笑，“无所谓了，娟儿就是被他害死的！我不能让这样的禽兽再在东都大学待下去了，我只是想赎罪，他的名声越愁越好。” 审讯进行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结合现在知道的信息和吴苏青的表现，莫天楠心中已经了然。 果不其然，张遥远家里确实没有沾染黄色粉尘的鞋，证据不足，就算警方真把他起诉到被告席上也不会有结果。 纽扣这一线索暴露了吴苏青在网上雇佣营销号“抹黑”张遥远的事实，不过这之后对于这位教授的舆论压制几乎都是网民一边倒的自发行为。 另外莫天楠是在姚娟尸体旁边发现这枚灰色纽扣的，但是媒体上说的却是在她手里。 如果是本人当时死死攥住的话，那即使坠楼也不会轻易脱离；反之，如果是事后有人放在她手里，虽然距离不远，但也很有可能被大风大雨冲到一边。 “所以，你认为真相究竟如何呢？”伊无恙拿着一本卷宗，饶有兴致地提问。 “我觉得，姚娟应该就是自杀。”莫天楠答道。 “理由我知道，无非就是她鞋底下的黄土，但是你得告诉我，为什么吴苏青要把这事儿往张遥远身上推呢？难不成人是他杀的？” “我觉得不是，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赎罪吧。”莫天楠接着解释，“我们这位张教授的名声确实不好，很多学生都是敢怒不敢言，我想这些学生在遇到不公正待遇时肯定会找吴苏青这个辅导员，但是……” “但是吴苏青迫于学校压力，也没有什么办法。”伊无恙说。 “没错，就东都大学的其他研究生爆料，说是每每向别的老师反映情况的时候，他们总是答复‘闹下去对你也没什么好处’、‘毕业要紧’、‘忍一忍就过去了’这样的话。” “等等，凭什么要怕他啊？不就是个教授吗？他教授就可以为所欲为吗？”连防问。 “可是教授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呀，最重要的其实就是导师这个身份。”伊无恙说，“研究生教育实行2-6年的弹性学制，研究生导师对研究生是否能够顺利毕业具有绝对影响力，你要想顺利毕业，那导师说的一些话，你就得听。” “所以我觉得在姚娟死亡之前应该是找过吴苏青的，告诉他自己所受的不公平待遇，搞不好还说过自己要自杀了，但是吴苏青没在意……”莫天楠叹了口一起。 “结果等他回过神儿来的时候，人已经跳楼了。” “只是有一点我还是不明白。”莫天楠盯着伊无恙，“那个八楼的血手印究竟是怎么回事，技术的在现场反复勘验都没有查到任何血迹或者，伊老板，那究竟是……” “说了，这是我的魔术，魔术的事情，不能当真的。” 饶是如此，莫天楠还是留意到了他手里的卷宗，从档案袋的新旧程度来看不像是最近的案子。 “不，新人，我不同意你刚才的结论。”连防显然没有听进去他们的对话，而是自己在思考一些东西，他沉默了片刻之后凝重地摇摇头。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姚娟根本不是什么自杀，她就是被那老东西害死的。” 连防的话，不管是莫天楠还是伊无恙心里都明白，可是张遥远终究不是直接凶手，法律也没有办法制裁他。 …… 第二天，警方就把这件案子的来龙去脉都查了个清楚，基本情况和莫天楠推测的一样，但是还多了一些细节。 吴苏青在姚娟自杀的那天确实曾经收到过姚娟的短信，说是自己晚上绝对绝对不会听张遥远摆布，如果因此延毕的话，她就跳楼自杀，但他忙了一天，没有看到。 等吴苏青看到那条短信时，姚娟已经跳楼身亡了，他急匆匆赶到科研楼，只看见眼前的一具尸体，这让他万分自责。 那时八楼的灯还亮着，他想，要是张遥远下楼发现姚娟的尸体，一定会逃跑，到时候和学校串通一气，说他那天根本没在科研楼，那他就能和姚娟的死撇个干干净净。 吴苏青不甘心。 于是他跑到八楼，假意提醒张遥远，让他赶紧走，顺势趁他不注意摘下一枚纽扣，然后放到了姚娟手里。 这也是情急之下的处理，他没有想到大雨能将纽扣从手里冲到一边，更没想到张遥远会无耻到编造出一个“女研究生因感情纠纷跳楼”的热搜，于是他也效仿对方，同样以网络来制造风波。 现在真相大白，张遥远的名声因为爆出来的一些可耻行径臭了不少，但他还是照常回了东都大学上课。 至于网络，很快又有新的话题上了热搜，不知哪家公司新培养了一个偶像团体出道，微博、贴吧到处都是关于这个的话题，“女研究生跳楼案”很快被人淡忘。 …… 莫天楠轮班结束，回到了墨轩小区，她远远看见伊无恙躺在竹椅上，旁边依旧是一个仓鼠笼和一杯好茶。 小木圆桌上还摆着一个老式收音机，在智能机大为普及的今天，莫天楠很少能看见年轻人还用这样的东西。 收音机里传来的是一段女声“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这歌莫天楠倒是听过，是周璇的《天涯歌女》，歌曲的年纪都比她大了。 她本想上去跟他打个招呼，却发现伊无恙忽然坐了起来。 他目视前方，好像是在听什么人说话，但不管莫天楠朝哪儿看，他周围都没有别人。 莫天楠突然想起之前在科研楼的时候，伊无恙也是在看一些好像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她说这些都是魔术，伊无恙也就顺水推舟承认这些是魔术，但这个说法根本经不起推敲。 她没有贸然上前，反倒是闭上了眼睛，她开始回想伊无恙之前教导自己的方法，尝试着把自己与这个世界相隔绝——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很难去描述。 “招灵体质，我真的是么……” 先前无比嘈杂的广场舞声仿佛听不到了，一切都是那么静谧，但这静谧很快就被其他的声音所填补。 云层的运动、树叶的摩挲，这些平时根本都不会去注意到的东西在这一刻是那么清晰，而在这些细小声响中间，好像突然多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像是哑巴的呼喊，那声音凄惨而又偏执，“呜呜啊啊”地说个不停，但是完全没有逻辑可言。 莫天楠皱了皱眉头，她不敢睁眼，她怕一睁开眼睛这些东西就又都不见了，她尝试着去捕捉更多的信息，隐约还听到了一句“你放心”。 这句话是伊无恙说得。 “喂，莫警官在这傻站着干嘛呢？” 莫天楠再次睁开眼睛时，伊无恙已经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饶是她这么胆儿大的人，也不免被吓了一跳，“没……没干什么。” “哦？”伊无恙的语气满是怀疑。 “伊老板刚才是在跟什么人说话吗？”莫天楠问。 “说话倒是没错，可是，不是人。” “又来了……”莫天楠无奈道，“你以为我真会信你那套吗？” 就在她说话这句话之后，她看到伊无恙的后方真的出现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仅仅有个背影，而且转瞬之间就消失不见了。 如果是一次那可能是眼花，可是自从来到这个冥店，莫天楠已经好几次经历过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她不禁开始怀疑，伊无恙说得究竟是不是真的。 “对了莫警官，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伊无恙扯开了话题，同时还邀请莫天楠去他店前喝一点茶。 “和你之前猜的一样，五年前那个跳楼自杀的女研究生确实是张遥远手底下的，而且那一年也的确是张遥远提名诺贝尔化学奖的一年，不过你查这个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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