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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以萱并不知道易见川为什么要救她。她也从未想过他这样做的动机。    在回去的路上,她问易见川,以后可以到哪里找他。易见川回了她一个似有若无的笑,反问她:“找我做什么?”    江以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她抿着唇想了半晌,说:“我总要找个机会报答你。”    “我们混这道的,今天帮你,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算不上什么恩情。”    “可是黑虎帮不是好惹的……”    “黑虎帮不好惹,难道老子就好欺负?”    他的声音忽地拔高了几许,仿佛带了几分不耐。江以萱缩了下脖子。    易见川突然觉得有些烦躁。他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根烟来,拿了火机正想点燃,歪头看见江以萱,顿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最烦那些抽烟的了,吞云吐雾地耍帅,把人呛得要死……”她转眼看他,眼里带着笑,“易小川,你不会抽烟吧?”    不等他回答,她又笑,带着些捉弄与挑衅:“嘻嘻,你要是抽烟我就不和你好了。”    他顺口就接道:“那我不抽烟。”    “以后也不抽?”    “以后也不抽。”    “那我就一直跟你好……”    他突然想,人这一辈子,大大小小的诺言那样多,能兑现的究竟有多少呢?    他的动作尽被江以萱看在了眼里,但江以萱却不解其意。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敢多问,她甚至不再敢看他。她沉默着低着头,一言不发,像极了那晚被救上岸的时候,烈火熊熊,火焰一下又一下地往上窜着,又暖又亮,但她却是清冷的、孤寂的、萧瑟的。    易见川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开口:“你要真觉得过意不去,就好好活着,就算帮我最大的忙了。”    江以萱的眸光蓦地一亮。她侧过脸来,抬眼看他,“我活着……对你来说很重要?”    易见川扫了她一眼,微微低头,将烟噙在嘴里点燃了。他抽了一口,将烟含在口腔转了几转,这才吐出一个烟圈来。    “平河镇才刚死过人。”他说,仿佛刚才抽到嘴里的不是烟,而是坚硬冰冷的冰团,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我不想再有第二个。”    “你说的是……”江以萱顿了一下,问他,“那个疯丫头?”    易见川没有回答。他唇边的烟兀自明灭,没有声音。    江以萱想起前不久河边的浮尸。她的心情突然沉重起来,怔忡了半晌,这才又开了口:“她人挺好的。”    丁香花暗香浮动。    暖风淡淡,除了二人的脚步声和附近传来的狗吠声,江以萱没有听到任何别的声响。    不是疯丫头吗?江以萱低头想了想,忽而脸色一变。难道……难道是……    她心里的乱线还没有理清楚,嘴巴却已经率先开了口:“川哥,你说的是后山上的……”    “不是。”易见川忽地打断了她,他的声音锋利如刀,“我说的是人。”    江以萱不解:“他……”    “他只是个畜生。”声音不大,却仿佛耗尽了气力。江以萱微微皱着眉头,探究地看过去,却见易见川蓦地停下了脚步,“不好再送了,回去吧。”    大红灯笼高高挂,江以萱抬头,自家三层小洋房的轮廓隐隐可见。易见川的神色凝重而复杂,江以萱原本在嘴边的话默默吞进了肚子里。    她走了几步,忽又回过头来,“川哥,我奶奶说,坏人死后是没有投胎的机会的。地狱里暗无天日,他永生永世都要在里面,受尽折磨。”     第二天,江以萱像往常一样去上学。刚到座位上坐下没多久,就听窗边一个声音喊:“江以萱,有人喊!”    声音又大有突兀,吓了她一跳。众目睽睽之下,她突然想起昨晚在河边时易见川跟她说的话。他说话从来没有不作数过,她想。    可是出了教室,她还是愣了一下。犹豫了一会儿,她终于开口,问走廊上的高个男生:“是你找我吗?”    “对。”男生点了点头,一笑就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我是秦世博。”    “秦世博?”江以萱皱了皱眉头,狐疑地看着眼前的男生,“你是川哥的人?”    男生留着小平头,皮肤白净,看起来斯文秀气,怎么看怎么不像和易见川一路的。    “川哥应该跟你说过我吧。”秦世博咧开嘴笑了笑,笑容清澈而干净,“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就来找我。我在初三(1)班。”    “谢谢你。”江以萱皱着的眉头微微松了松,“我叫江以萱。”    “我知道。”秦世博笑了,“我听我哥说过。”    他解释跟江以萱解释:“忘记跟你说了,我哥是秦世凡,青羽帮的人都叫他凡哥。你应该知道的吧?”    原来叫青羽帮。江以萱笑着点了点头,“知道。”    “嗯……我打架不行,但学校还有几个川哥他们的人,今天人不齐,就没叫他们一起过来。”秦世博的声音带着笑,清澈而又阳光,“反正你不用害怕,以后在学校我们罩着你。”    “谢谢你们。”江以萱道了谢,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他,“你知道怎么找到川哥吗?”    “找川哥?”秦世博皱了一下眉头,“川哥没告诉你去哪儿找他?”    江以萱点了点头。那晚的AD钙奶,似乎是他给她的“践行酒”。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愿意告诉自己他的行踪,但她感觉出来了,他不想再见到她了。    秦世博若有所思,顿了两秒就给出了答案:“川哥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而且学校这边的事情,他插不上什么手。”    他笑着安慰她:“你放心,有我们在也是一样的。他们这些人就是欺软怕硬,以后要是有人敢欺负你,咱们立即修理回去,没几次他们就怕了……”    “嗯,我知道了。”她抬起头来,“谢谢你们。”    早在易见川帮她收拾陈宝珠的时候,她就想好了。从今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不要再做那个任人宰割的羔羊。    王春芳打也好,骂也罢,她都不怕了。她是在接到易见川的AD钙奶时才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她害怕的从来都不是挨打挨骂,她只是害怕得不到别人的肯定与喜欢。    她想讨好王春芳。从进入那个家门开始,她就想讨好王春芳。她希望王春芳能像爱江以茹那样爱她,她以为那是她应得的。    而现在,她已经不再从王春芳那里希冀什么了。这个世界上是有疼她的人的,不是么?是有支持她的人的,不是么?    她挺直了胸膛,走回了教室。    课间有人让她帮忙做作业,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有人用极为恶毒尖锐的语言骂她,她淡定地回了一句:“骂吧。狗总是乱咬人的,人不反咬,不是怕,是觉得恶心。”    意料之中的,她的反抗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好果子。她在一场又一场的恶斗中吃了不少亏,手臂撞得乌青,脸上挂了彩。秦世博得知消息带着人来救她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但她一身狼藉,脸上却带着笑,呲牙咧嘴地放狠话:“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你们有种尽管来,趁我还没死,先送你一程……”    这话恰好被班主任听见,听得班主任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指着人群的手抖了好久才终于开口发出声来:“反了你们……反了你们……”    又要叫家长了。江以萱想。她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她哪有什么家长可叫呢?王春芳,她算哪门子家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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