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莫芸辞职了。　　　　厂里倒没有人拦她，好歹她也算老员工，勤勤勉勉干了三年多，也从没惹过事。　　　　不过工资还是照例被苛扣了一部分，她知道要不回来也没想过去讨要。　　　　她离开了厂子，平时认识的几个女工挺舍不得她，把她送到厂门外，还说找时间回来看看她们。　　莫芸一一应了，她知道自己这话是场面话，她绝对不想再回来了。　　　　经历了小凤村中的变故后，她只觉得恶心，只是一年多没有回村里，却不想她看做是家乡的地方却在干着最龌龊的勾当！　　　　那天她透过乱哄哄的人群，看到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大的姑娘，可那姑娘被像个猪猡一样锁在块木桩上，脚边是又脏又臭的马桶和一碗隔夜的剩饭，而她的手脚被链条磨出了血淋淋的印子，她头发杂乱，眼睛无神，身上只套着件肥大的脏衣裳。　　　　那就是莫大山家的傻媳妇，他四十岁才讨回来的媳妇。　　　　据说，这姑娘刚来村里的时候还好好的，长得好看，还会说英语。　　　　但只过了一年，她就变得痴痴呆呆的了，见人也不认识，要是男人靠近她还会发疯！　　　　太可怕了，大家都觉得，之后小凤村的大人们都不许小孩子去莫大山家玩，要是他的媳妇伤人了怎么办。　　　　大白天的，莫芸看得清楚，那些的人的脸半点没有同情，没有愧疚，他们都是知道的啊，莫大山花了两万块就买回个漂亮媳妇，当年在村里可是件喜事。　　　　随即从尾骨就窜上来一股寒意，让她木愣愣地站着，即使那可怜的姑娘已经被解救出来，和父母团聚，但她的记忆告诉她，不，还没有，除她之外，在这里，在那里，在小凤村，在别的村，这样的姑娘还都还有很多很多！　　　　可大家都好像觉得习以为常了。　　　　明明正午太阳正好，她却觉得浑身冷得发抖。　　　　她是怎么走回莫家的也不知道，耳边弟弟在那里吵吵嚷嚷要她去做饭，她木然地进了厨房，拿食材草草做了顿。　　　　莫芸看了眼弟弟，过了年快十二岁的男孩子连自己热下饭都不愿意，还翘着腿像个主子一样对亲生姐姐呼来喝去。　　　　还有他是怎么对青青的？　　　　青青也是他姐姐，可他从来没有把青青放在眼里过。　　　　“小宝，我带你去城里玩好吗？”　　　　莫小宝扔下筷子，扬起红扑扑的脸。　　　　“好啊好啊，姐，我一个人在家里都闷坏了！”　　　　“叫青青也一起好吗？”　　　　莫芸试探着说。　　　　“不要叫那个讨厌鬼，我烦死她了，白吃白喝咱们家的，爸妈都说了，咱们家有啥好事可别喊她，叫她快点去做工赚钱！”　　　　莫芸板着张脸。　　　　“青青也是你姐姐。”　　　　“她是咱家捡回来的！又不是咱爸妈生的，我凭啥叫她姐！”　　　　莫小宝坐在地上干嚎道，就差和莫母一样撒泼打滚了。　　　　莫芸没回话，她默默收拾了被莫小宝踢翻的碗筷，安静在自己房里待了半晚。　　　　直到前院里传来打砸的声音，她才把吓得没人色的莫小宝一起带去邻居家避难。　　　　第二天，她也没管自己家被砸成什么样，和睡眼惺忪的弟弟说道：“这两天你就在赵伯伯家里住，姐姐给了赵伯伯钱，他会暂时照顾你，好好等爸妈回来吧。”　　　　莫小宝以为她只是和往常一样，要赶回工厂里去做工，想到姐姐每个月寄回来的工钱，他连忙表示自己会听话待在赵家的。　　　　莫芸给他一个信封，里面是她半年的工钱。　　　　“还有，我和青青应该都不会回来了。”　　　　“不过你让爸妈放心，该给他们的养老钱我还是会给的。”　　　　莫芸毫不留恋地说。　　　　---　　春天迎来了尾声，转眼盛夏便至。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温晴戴着顶太阳帽，额头还是不停冒汗。　　　　她肩膀上背着书包，手里也拉着偌大一个行李箱，她刚从宿舍楼里走出来。　　　　已经考完了期末考，成绩一出，学校就宣布放暑假了。　　　　温晴考得很好，满分才725，她就拿了710，这个分数别说是在学校里排第一，就算拿到全镇上去，也是近五年来的最高分。　　　　还好这个小地方的中考是没多少外人关注的，基本上宁市的中考状元一出就抢走了绝大多数的风头，那状元也是个女生，很标准的学霸，总分比温晴还要高五分，真的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算她这个重生人士也是比不过人家天生就吃读书的饭。　　　　她拉着行李箱有点吃力，但姐姐已经早在校门外等着她了，一看到她过来就拉起箱子搭把手。　　　　一路说着话，姐妹俩打车去饭馆吃了顿午饭，然后商量起该在哪里租房子好。　　　　最终在网上找到家看上去不错的房子。　　　　这房子是个独居老太出租的，她住在8楼，7楼下也有间房子，本来是给新婚的女儿女婿住的，可人家小两口住了才半年就去国外留学了，没个两三年是回不来的，这下就空了出来。　　　　房子是两室两厅的构造，阳台朝南，光线也不错，而且房子是精装修过的，基本家具很齐全，省的再自己购置。　　　　最重要的是这个小区安全，作为中档小区里安保设施可以说很到位了，每户人家都有门卡，大门的门卫也不会轻易放陌生人进来。　　　　最后温晴做主，见租金也适中，就把房子就租了下来。　　　　姐姐也觉得满意。　　　　这下子，她们终于有个属于自己的家了。　　　　整个下午她们都在自己收拾，房子其实挺干净的，但总要打扫个一遍，这就好像完成了一个仪式，代表了她们是要长期在这个房子里住下来了。　　　　到晚上，厨房用品还没有去买，所以晚饭还是在外面吃了顿，姐姐心疼钱，但更心疼妹妹，好不容易胖起来点，她可不舍得让妹妹再瘦下去。　　　　等回家路上她还在嘱咐：“真的不要姐姐跟着一起去吗，姐姐也好照顾你呀。”　　　　莫芸已经知道了再过几天温晴跟着剧组去拍电影了。　　　　“路那么远，听说你们得跑好几个城市，姐姐怎么放心的下啊。”　　　　“没事的，我又不是女主角，拍完个配角的戏份很快的，而且姐姐你不是要去考成人自考吗？现在这段时间也要去上课的。”　　　　温晴不留痕迹地转移了话题，莫芸摸着额头无奈说：“哪是我想去，是青青你偏要姐姐去的”　　　　“姐姐不是读书那块料，和你说你偏不信。”　　　　温晴笑笑说：“姐你别骗我，你当初上学的时候成绩一直挺好的，你还教我背课文呢。”　　　　莫芸红了红脸，她一向被莫家压得自卑，心里总对自己的能力是看轻的。　　　　“好啦，反正学费我都交了，姐姐不去也得去，这年头没点学历怎么行，以后姐姐不要去卖苦力了，你年纪轻轻的，做个白领多好。”　　　　“你呀，也不知道节约点。”莫芸没办法，她知道自己说不过妹妹，也心知妹妹是为自己好。　　　　“所以姐姐要去好好上课，以后咱们一起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