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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万里,是个切磋武艺的好日子。    刘大当家约莫是痴迷书法走火入魔了,在庄内真的挖了一大片池塘。池中水虽不是墨色,但一块巨石雕成的笔架立在池中央,异常醒目。  笔架上悬着巨大的毛笔。笔身竹子制成,笔头不知是什么动物的毛,笔尖竟有墨色,好似仙人刚挥毫泼墨完毕,随意掉入人间的狼毫。    池里种了大片绿荷。微风轻拂过荷叶,碧浪就一层逐着一层,推向对岸,间或露出几个矮小得才出水面不及一尺的石墩。  正值初夏,尖尖的花骨朵儿如娇俏羞涩的少女,偷眼看着今日的来客。    各大门派在洗墨池婢女的领引下,围绕着荷花池有序就座。  青筝几人坐在以威凌宇为首的纵横镖局后侧。  宴请人数,宴请规格,无处不彰显洗墨池的财大气粗。    刘双江在上首,一身雨后青长衫,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字迹从左胸口一直绣到下摆。是书法痴魔本人没错了。  青筝听着刘双江唠唠叨叨的开场白,实在有些无趣,眼神落在池里的幼荷尖上,接着慢慢放空。    “铮——”一声响,青筝恍然回神。  荷花池斜对面的华山派居然第一个派出弟子上场,长剑自腰间缓缓拔出。  青筝只觉右侧寒光闪闪,偏头望去。震远堂弟子抽出的刀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一片寒光,映得荷花倩影绰约。  华山弟子提气一跃而起,轻盈落在荷花池中的石墩上。震远堂弟子不甘示弱,纵身入池。震远堂修的是厚重如千钧之鼎的内功,伫立在石墩上,震得石墩周围惊起一圈圈涟漪。    青筝瞥见身侧的南既明饶有兴致地抱臂胸前,食指尖在臂上轻点节拍,仿佛准备为双方敲起战鼓。    “等等!”    荷花池中,正准备展开剑尖对刀芒的两位顿时僵住了正要出招的身形,疑惑地转向呼声来源处。  青筝也听见了这个才听过不久的声音,微摇了头,再次低叹。她发现自己最近低叹的次数实在太多了。    鬼骗邪和鬼赌邪二人,一头一尾抬着副担架,由远及近。担架上用白布蒙着,看轮廓是躺着一个人。    鬼骗邪打头阵,把担架抬到荷花池边,冲刘双江抱拳致礼:“刘大当家,武林无人不知您为人正派,处事公道。在下恳请刘大当家为枉死的二哥主持公道!”  刘双江负手皱眉,看样子不太愿意因为一具尸体的事耽误武林大会的进程:“骗邪兄弟,你的心情我能理解。眼下华山和震远堂正切磋着,我看其他事还是等会后再叙不迟。”    “咚——”  鬼骗邪干脆利落地跪下,溅起微尘。  “刘大当家,我二哥的死涉及他人,而此人也正巧在这武林大会上。我要当着众位武林同道的面,与他当面对质,以还我二哥灵魂安息!”    鬼骗邪激动的话音引得在座的人低声嗡嗡。  威凌宇左手制住威凌云挥之欲出的软鞭,眼睛并没有看向身边的妹妹,可威凌云还是被滞住了步伐。    刘双江见鬼骗邪一副你不答应我,我就誓不起来的架势,心下明白这一根筋的蛮汉是真不好糊弄过去,开口:“你要与哪位对质?”    “纵横镖局威凌宇!”  这下原先的低声嗡嗡变成惊疑的议论纷纷。    威凌宇神色不见慌乱,起身稳步至刘双江跟前:“刘大当家,纵横镖局行走多年,行得正,坐得端,坦坦荡荡。鬼前辈此言,想必其中是有什么误会。刚好诸位前辈在此作证,恳请还纵横镖局清白,也告慰死者之魂。”    好一番进退有度的说辞,加上纵横镖局多年积累下来的名声,让众人心中的天平瞬间偏向一方。    鬼骗邪一见场上形势变化,连忙起身,对上威凌宇,□□着脊背,厉声喝道:“很好!威局主最好能如你所言,敢做敢当!”  “还请鬼前辈陈情。”威凌宇轻巧避开锋芒,语气温和有礼。    鬼骗邪狐疑地看了一眼,又想起大哥的话,转身掀开担架上的白布。担架上那个,青筝不用看也晓得,不是在卢家庄被割喉的鬼酒邪,还能是谁?    “二哥昨日午时在客栈同纵横镖局发生点口角,落了纵横镖局的面子。夜时前后脚投宿至卢家庄,趁二哥夜起方便落单时,痛下杀手!”    刘双江身处高势,把底下鬼酒邪的尸体看得清清楚楚。致命伤在喉部,利刃划开,干净利落。伤口细长,想必刃锋极快,趁鬼酒邪还没反应过来,一击毙命。    威凌宇的凤鸣剑,剑身细薄,以一招满山烟雨闻名。满山烟雨,顾名思义。舞剑极快,舞剑的人似笼在如烟雨幕中。  初看伤口,确实对威凌宇不利。    刘双江请华山独孤西子掌门,震远堂闵堂主,武当玄虚真人三位在座中分量较重的人物,上前一观。  独孤西子微弯着腰,问:“夜起方便还带着酒葫芦?”  “我二哥嗜酒,酒葫芦从不离身。”    闵堂主就是个大老粗,看不出太细的东西:“鬼酒邪功夫不差啊,就这样被人一招解决了。这凶手的功夫应该挺高,在江湖上排得上号。”    青筝闻言眼波微动。一招毙命有两种情况,一是两者武功实力悬殊,二是对方是自己怎样都不会防备的熟人。如果是后者,那可就有意思多了。  昨夜卢家庄遭贼。倘若鬼酒邪运气不好,撞见了正在逃窜的贼人,当下被灭口。  当时后有追兵,情况紧急,灭口是下意识的举动,使出的绝对是自己最有把握致敌于死地的绝招。哪里还会有时间意图去模仿威凌宇的剑法刻意栽赃?  那就是第二种可能了。    青筝遥遥望着昨夜还义愤填膺冲上来拼命的鬼赌邪,一旁死死盯着假想凶手的鬼骗邪,还有云淡风轻静候三位前辈决断的威凌宇,三个高高低低的身影排列着。  青筝忽然笑了起来。  南既明余光觉察到青筝摄人的笑意,摸不清楚这只小狐狸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青筝轻轻拉了下蠢蠢欲动的威凌云:“威小姐别忧心了。威局主既是清白的,那他的凤鸣剑必然是对不上鬼酒邪脖颈上的伤口。你快坐下歇歇吧。”  青筝语毕,顺势要牵着威凌云的手腕坐下。  威凌云却突然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比划比划不就成了!”    “哥!”威凌云欣喜地疾跑过来,“哥,你用凤鸣剑再划道伤口,两厢对比下,是不是你干的不就一目了然了嘛!”  威凌宇按下妹妹闹腾的手:“有前辈在,别胡闹!”  威凌云眼见兄长自证清白的大好机会要溜走,急得跺脚:“我没胡闹!伤口对不上,就不是我们干的。”    闵堂主有几分赞同小丫头的话:“是有些道理!”  鬼骗邪就怕他们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立即出声反对:“等会!谁说威局主一定会用凤鸣剑杀我二哥!或许是其他什么类似的兵器,又或者出招的手法不一样。这伤口怎么可能完全一致!你们可真是狡猾,事实当前,还意图蒙蔽众位!”    “等下!”独孤西子在听完威凌云的话时,又重新俯下身子仔细检查了伤口,在两方正欲吵得不可开交之时打断了,“鬼酒邪尸首是在何处发现的?”  “卢家庄农舍篱笆旁。”威凌云快口抢答。  “周围可有地势高处?”  “无。”鬼骗邪仔细思索片刻道。  “你确定鬼酒邪是在篱笆旁被杀害的?”    面对独孤西子的追问,鬼骗邪下意识看了大哥一眼。鬼赌邪朝他微点了头。  “是!”  “那就不对了。”独孤西子直起身子。  “如何不对?”闵堂主不解。  “你们有没发现这个伤口的走势不对劲?”    “威局主身量比鬼酒邪高许多,致命伤应是由上而下,可这伤口是由下而上。”独孤西子举掌作刃,在威凌宇两兄妹的脖前比划给大家看,“杀人者应是比鬼酒邪矮了许多。”  众人再次围上前去,看伤口确实如同独孤掌门所说。鬼赌邪身量是高大,但威局主还比鬼赌邪还高出一个头。    这个结论对鬼骗邪,不逊于一大锤直冲天灵盖的重击。  鬼骗邪茫茫然开口,还欲争辩:“这个,这,可能是威局主的妹妹,她,她……”话越讲到后面,底气越不足,他心里先自己否定了这个假设,威凌云那功夫,怎么可能!    他将视线投向大哥,盼大哥能说几句,可见大哥也被这一结论怔住似的。因长期伏在赌桌前赌钱而微驼的背影有些僵硬。  突然一种荒谬的猜测涌现在他的大脑里。鬼骗邪甩了甩头,把这个念头压下。    “轰——”  片刻前还精致浮雕着书法字迹的圆月石拱门,瞬间碎石迸溅。雄厚的掌风煽动石屑尘土飞扬在半空,把众人的视线模糊得迷迷蒙蒙。  众人立马调转方向,握紧手中兵器,戒备地盯着石屑尘土慢慢沉淀后,显露出的残垣断横。    “咳咳咳”,听起来那头是名女子被尘土呛到了。  玄色的身影从迷蒙中踱步而出,边走边抖落广袖上沾染的尘土。眉目清冷的古香兰呼了声哨,天空盘旋着的海东青俯冲而下,落在旁边幸存的假山上。  边走边咳的红色倩影从古香兰后边小心绕过碎石,忿忿不平:“老古,你出场都需要这么震天动地地拉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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