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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势大力沉一掌推出,宁之远于摔落在十丈之外。

一路不计后果的出招,黎子渊双臂红肿异常,低垂在两侧,不过这位白衣丞相的眼睛却明亮得耀眼。

他轻轻踏出一步,远方的宁之远想要挣扎着起身,却好像有无形一脚再次踩在了他的胸膛,这位蜀山弟子身下大地下陷一尺。

黎子渊继续迈步前行,宁之远体内似有雷霆炸开,七窍血流不止,白衣丞相低声开口,“掌控块垒大阵以来,自认世间羽化已无一人是本座之敌。只是,对阵长生天人却是真真切切的头一次。”

黎子渊面露陶醉之色,宛若饮下一坛尘封几十年的香醇仙酿,双眼微眯,“更是头一次能沾染长生仙血,真是有意思。”

黎子渊艰难抬起右手,手掌晦涩朝前一推,宁之远身形再次飘摇而起,悬浮于半空中,倾力挣扎仍是无果。

白衣丞相脸上再现阴狠之色,“之前你说要请我赴死?”

右手缓缓握拢,仿佛有一只无形大手攥住宁之远,慢慢挤压,令人牙齿发酸的骨骼碎裂声频频响起。这位南唐天才满脸乌黑血迹,已经看不清脸庞。

“我偏要先送你上西天。”黎子渊身形陡然前冲,落至宁之远身前,伸手探入这位惊艳剑客腹中,抓出一笼鲜血淋漓的肝肠。

抬脚将宁之远踹落大地,黎子渊身形悬于半空之中,右手拎一笼鲜血淋漓的肝肠,宛如一尊地狱杀神。

宁之远仰面倒地,目光透过乌黑的血液望着天空,一次次呼吸,带来一次次清凉之意萦绕胸膛,带出一次次的痛彻心扉。

他似乎已经没有余力挣扎,就是那么安静的躺在黄沙大地上。脑海中慢慢闪过一幅幅画面。

当年,也是这个深冬时节,在南唐边疆。

那年的雪下得格外的大,万里白雪,现在想想真的极美的风景。当然,最美还是雪地中那袭白裙。

初次交手,两人都是心高气傲的天骄,谁也不服气谁,最后落了个两败俱伤。

第二次交手,没有丝毫言语,见面便打!

一次次厮杀,一次次不分胜负。

白衣白裙在万里白雪中厮杀似乎已经成了一个在平常不过的事情。若是哪天没有这两人交手,那才该是一件不寻常的事情呢?

想想那时真是年少不知愁滋味呀,怎么自己偏偏就没有察觉到那一点萌生的情愫呢?

直到最后那一次递剑而出,那个白裙女子竟然不闪不避。自己终于慌了。

长剑偏移半分,穿肩而过。白裙女子脸色苍白,倒在自己怀中,低声说了句,“今生今世要死,就死在你手里。”

从此,北燕没有了魔教圣女白泽,南唐多了一个叫白泽的普通女子。

于是呀,南唐多了一个杀人比谁都疯狂的蜀山弟子。因为他对她说过,我要你能够光明正大的活在南唐。

每次宁之远说这句话的时候,依偎在他怀里的女子都只会轻声说一句,“其实有你就够了。”

那时的宁之远那里想过女子说这句话的真意呀,只认为是夫妻之间普普通通的情话罢了。

那时候的自己太过骄傲,在师兄写下君子不争之时,他站了出来,扛起了蜀山的大纛,他认为,只要自己想做,那就一定能撑起蜀山。

所以,在知道了那个特赦令之后,他选择常年在北燕南唐的边境厮杀。以前从来没有人得到过这块特赦令没关系,有了宁之远,就一定会有人得到。

每次他前往边境的时候,那个女子都只是仔细的为他抚平每一寸衣角,掸去他身上的每一粒尘埃,然后望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却终究没有等到他回头。

他可知,他在两国的战场上默默杀敌,仔细的计算着自己的军功之时,那个独守家中的人儿也在天天算着日子,等他归来。

仔细想想,这十年来,陪在白泽身边的日子加起来还不足一月。自己总是在为她想她需要什么,却从来不曾问过他真正想要什么。

若是这十年来没有去挣那十万军功,而是选择好好的陪他呢?

遁入长生登仙境界的白发剑客缓缓闭眼,低声呢喃道,“应该好好的陪陪她了。”

这一刻,宁之远觉得自己的剑心通明宛如琉璃。

一身气机流转如意,黎子渊加持在他身上的封印寸寸炸开,然后被碾碎成齑粉。

宁之远缓缓起身,双手捏住手中长剑,缓慢用力,长剑弯曲如满月,然后再弯。

这柄品质在天下能够排进前十的名剑寸寸断裂。

白发飘扬,宁之远七窍流血,轻轻踏出一步,步子只赶得上常人半步大小,再踏出一步,与常人无异,第三步已经比得上常人两步。

以此类推,疾步前行!

宁之远放声长笑,身体周围开始出现血迹,一道道细密剑痕在身上浮现,如同被千刀万剐!

不过宁之远浑然无觉,他要以身为剑,递出这此生最后的一剑,也是最惊艳的一剑!

......

......

那日之后,江湖上继叶老剑神之后再添一位剑神。

蜀山宁之远!

后山那个小木楼,安静坐于蒲团之上的太玄刹那间如遭雷噬,一口猩红鲜血喷在手里白宣之上,遮去纸上四个大字,神色悲怆!

一旁的叶老剑神沉默的嚼着草根,段胤怀抱长剑,两人皆未开口。

不过他们都知道,那个惊才艳艳的蜀山弟子...死了。

良久之后,段胤轻声开口了,“太玄爷爷,宁大哥真的死了吗?”

其实他知道,这个时候他不该问这个。只是,他忍不住。从宁之远离开青石镇时就告诉过他,他会死在泰安城下。

只是,这和真正知道宁之远死毕竟是不一样的。这个在他眼中和善的青年剑客算是他江湖上第一个领路人。宁之远给了他一直渴望却又一直不曾有机会得到的东西。他不想去相信宁之远真的会死。

他是南唐千年不遇的天才呀,他是能斩杀羽化的江湖高人呀,他怎么会死呢?

所以,他忍不住开口问了。

答案是老人轻轻的点头。

怀抱长剑的少年郎泪流满面,轻声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丞相呢?”

他是宁大哥最想杀的人,宁大哥都死了,他自然也该死了吧!

不过,这次的答案却是老人的微微摇头!

少年陡然愣住,紧紧抱住长剑,仿佛要把长剑勒进自己的骨头里。

黎子渊没有死,他为什么没死,他怎么敢不死?一位长生仙人请他赴死,他怎么敢不赴约?

不过,事实就是他的确没有死。

精神恍惚间,段胤听到了老人疲累的声音,“你手里的长剑还没有名字呢,给它起个名字吧。”

段胤没有开口,仍旧死死的抱着长剑。良久后才仰头望着外面的天空轻声呢喃道,“听说泰安城的那座大阵叫块垒。”

所以,这把剑叫块垒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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