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练习册很干净，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油墨味，扉页写着龙飞凤舞两个大字——云霁。　　　　原来他叫云霁。　　　　简橙悄悄回头，目光刚好与他的撞上。她不自在地收回视线，端端正正坐好。　　　　云霁勾唇，无声地笑了笑。　　　　-　　　　下课，简橙把书还给云霁：“谢谢你。”　　　　“嗯。”云霁接过书：“怎么谢我？”　　　　“呃、啊？”　　　　“我说，”云霁胳膊一扬，把书扔回桌子上，重新转头看她：“你打算怎么谢我？”　　　　“我……”　　　　“就这个吧。”云霁打断她，身体前倾，弯腰拿走她桌洞里的《飞狐外传》。　　　　“这个给我看看。”他说着，不等她同意，自顾自转身走了。　　　　简橙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被他拿走的是什么东西。　　　　她脸色一变，“喂，你等一等，那个不行的啊……”　　　　可是，云霁已经被顾扬一勾着脖子出去玩了。　　　　-　　　　直到放学，简橙也没找到拿回小说的机会。　　　　下午的时候，张老师重新排了值日表，她是今天的值日生，放学后不能立刻走，要留下来值日。　　　　同组的还有两个女生两个男生。女生们的任务是扫地擦黑板，男生们的任务是搬桌子倒垃圾。　　　　小组组长张慧慧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框：“我擦黑板，周小样跟这个新同学一起扫地，你们没意见吧？”　　　　周小样：“有！为什么你……”　　　　“既然没意见就开始干活吧。”张慧慧打断她的话，拿着两个黑板擦跳下讲台，边往外走边说：“我抖抖粉笔灰去！”　　　　嘭，门关上。　　　　“哼！”周小样踢了下桌腿：“她就知道偷懒！”　　　　“喂！周小样！”教室后排整理桌椅的男生嚷嚷起来：“你别碰我的桌子啊！”　　　　-　　　　太阳落山，张慧慧和男生们早就走了，最后只剩简橙与周小样两个。她们扫完地，结伴走出教学楼。　　　　周小样踢着一颗石子，歪着脑袋跟她搭话：“我叫周小样，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简橙。”　　　　“哦，简橙。你学习很好吧？今天数学课你在上面讲题，讲得很清楚呢。”　　　　简橙笑笑：“还可以，也没有很好。”　　　　“哦。”　　　　两个人没话说了。　　　　走一段，眼看着要出校门。　　　　周小样问：“简橙，你家在哪个方向？”　　　　“直走，左拐，然后右拐。你呢？”　　　　“我们不是一个方向啦，我出校门口左拐，在书店对面。”　　　　“啊，书店……”简橙差点忘了：“我正好要去买书呢。”　　　　“买书？买什么书？”　　　　“买你们的练习册。”　　　　“哦，练习册啊。我知道要买哪版，我陪你一起去吧。”　　　　周小样扯着她的手腕跑起来：“我们快一点，书店很快要关门了！”　　　　-　　　　结了帐，简橙与周小样在书店门口告别。　　　　天已经黑透了，路边亮起一排路灯。烧烤摊隔十几米支起一个，空气里飘着浓浓的烟火味。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蹬着自行车歪歪扭扭经过，看架势是个新手。简橙怕被撞上，来不及看路，赶紧往一边闪。退两步，脚跟踩到什么东西，她回头，又看到云霁。　　　　“喂。”云霁说：“脚抬一抬。”　　　　“啊？哦哦，对不起……”简橙低头看到被自己踩着的布料，连忙抬起脚。云霁抽走耷拉到地上的外套，往肩上一甩，一只手插裤子口袋里，大步走了。　　　　走两步，回头：“愣什么呢，跟上啊。”　　　　简橙提了提直往下滑的书包带子，小跑着跟了上去。　　　　-　　　　简橙琢磨着要回书的措辞。　　　　“那个……我的书……”　　　　“书？”云霁顿步，扭过头看她。　　　　“就是，被你拿走的那本。”　　　　云霁想了半刻，记起来了，“书怎么了？”　　　　“可以还给我吗？”简橙跟他商量:“怎么都行，你把书还给我吧。”　　　　“哦。”云霁点点头，漫不经心道：“不还。”　　　　简橙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等我看完再说。”　　　　到十字路口，云霁拐了个弯，看简橙没跟上，扯着她的书包带子把人拽了过来。　　　　简橙一个踉跄。　　　　他松开手，嗤地笑了一声。　　　　-　　　　拐了又拐，两人回到姜奶奶的小洋楼。　　　　姜奶奶与简韵茹搬了两个小马扎坐在门口，面对面剥毛豆。　　　　简橙蹲在她们面前，挽起袖子想要帮忙。云霁打个招呼，率先进门去了。　　　　“不用你沾手。”姜奶奶说：“我们这很快剥完了，你进去跟云霁吃饭去。饭菜在桌子上，刚回锅热过。”　　　　简橙：“没关系，我……”　　　　简韵茹说：“你别捣乱了，进去吃饭吧。”　　　　简橙讪讪收回手：“哦。”　　　　-　　　　双肩包里塞了好多书，沉甸甸的。简橙噔噔噔爬上楼，把包放回房间，下楼洗手吃饭。　　　　桌上的饭菜冒着热气，简橙犹豫一瞬，坐到云霁斜对面，拿起一双筷子。　　　　桌面上的手机嗡地震动。　　　　云霁放下碗筷，看一眼屏幕，极不耐烦地摁下接听：“谁？”　　　　“哦，有事？”　　　　“嗤，瞧瞧你那熊样。得嘞，等爸爸吃完饭就去救你。”　　　　“现在轮得到你讲条件吗，你把老子惹急，老子就不管你。”　　　　……　　　　挂了电话。　　　　云霁剩下的饭也没吃，带上手机就跑了出去。　　　　外头传来姜奶奶的声音：“云霁，你上哪？是不是又去打架？赶紧给我回来！”　　　　“奶奶，您就别操心了，我找顾扬一他们玩去！”　　　　-　　　　吃完饭，正好到了日程表上安排的学习时间。简橙拉开书包拉链，拿作业本。　　　　简韵茹端着一杯牛奶走进来，坐在旁边椅子上监督她。　　　　一张模拟卷写完，简橙前前后后检查几遍，对折好放到一边。　　　　简韵茹说：“拿来给我看看。”　　　　简橙只好把试卷递给她。一边写下一张，一边悄悄注意着她的表情。　　　　十几分钟过后，简韵茹满意地点了点头。　　　　“还可以。”她难得表扬了女儿一回:“准确率很高，字也有进步。不过还是有错的地方，下次多注意。”　　　　简橙舒了口气。　　　　简韵茹把试卷放回桌子上，站起来要走，想了想又坐回去。　　　　“对了，橙橙。”她假装不经意地问:“你今天怎么跟云霁那孩子一起回来？”　　　　简橙笔尖一顿:“路上遇见，就一起走了。”　　　　“这样啊。”她点点头，又问:“你们俩在一个班吗？”　　　　“嗯，是在一个班。”　　　　“一个班啊……”简韵茹眉尖拧起：“你们座位近不近？”　　　　“还好，不近也不远。”简橙放下笔：“妈妈，你想问什么？”　　　　“没什么。”简韵茹揉揉她的脑袋，站起来：“你写作业吧，妈妈不打扰你。”　　　　说完，作势要走。简橙收回视线，重新拿起笔写字。　　　　到门口，简韵茹还是不放心，又折回去。　　　　“妈妈直说了吧。”她叹气：“知道你不爱听，但妈妈不会害你，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在班上啊，千万别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学生来往，你现在最要紧的任务是学习，朋友以后再交也不迟。”　　　　简橙停笔，抬眸看着她。　　　　“尤其是爱打架的男生，小混混，你看到就应该离远远的。我们不会在这里住太久，等房子一装修完，妈妈马上带你搬过去。”　　　　她垂下眸子，半晌，轻轻嗯了一声。　　　　“妈妈刚调过来，事情一大堆，从明天开始就该忙起来了，你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操心。”　　　　“知道。”　　　　“知道就好。”简韵茹最后嘱咐一句:“别忘记喝牛奶。”打开门出去了。　　　　嘭，门关上。简橙在草稿纸上划拉几下，烦躁地把笔丢到一边。